而张宣则不一样了,他是这个时空土生土长的士子,即便不是赵国人,但是他对于赵国各个阶层,社会的各个方面的认识和理解,也绝对不是伊华这个外来者可以比拟的!
而且张宣祖上也曾经阔过,只不过现在没落了,成为了一个落魄士子,这样的出身和经历,也让张宣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胄,对这个社会有更深刻的体会和了解,执行起变革来,也会比那些出身士族的改革家们要深刻得多!
有时候,伊华甚至都在想,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也应该像张宣那样,真的脚踏实地的去赵国的各个郡县城邑,乡村里社去走一走瞧一瞧,去亲身体会和了解一下,这样才能对自己治下的这个国家,有一个更深,更全面的了解!
另外那个位面时空中,那么大一个华夏,元首不也同样时不时的就会下基层去走走看看瞧瞧,跟群众面对面,心连心吗?
不过,伊华虽然有这个想法,但真要执行起来却很困难,甚至根本就不现实,现在的赵国,可不像后世那样,即便国君或者国家元首不在,国家的行政机构也能够有条不紊的正常运行,现在的赵国,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君出行,那可都有可能造成整个国家行政机构的混乱,甚至崩溃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允其所请
伊华召见刘氏孤儿桓儿,也只不过是为了进一步的确认零陵守备校尉甘豫是不是真的如张宣所说的那样,为了一己功名,为了能够爬得更高,升得更快,而真的做出丧尽天良,屠村灭社这般天怒人怨的罪行来。
桓儿被触动了伤心往事,哭得稀里哗啦的,根本连话都说不清楚,就更别说完整的诉说整个事情的经过了,不过他语气中,对于杀害了他祖父祖母,全村村民的盗贼的那股子怨恨,伊华却是感同身受。
而桓儿用自己削制的木刺,亲手刺死了一名乡兵(盗贼),在诉说时,桓儿倒是诉说得一清二楚,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义无返顾的坚决,假如再来一次的话,他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从这一点上,倒可以看得出来,桓儿对那伙强盗是真的恨之入骨,恨不得吃其肉,寝其皮!
挥手让张宣将哭得稀里哗啦的桓儿带了出去,又过了好一会儿,张宣才又重新回到了书房。
“张子,除了桓儿,刘家村可还有别的幸存者?”
张宣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君上,据臣所知,除了桓儿,刘家村一百八十九口男女老少,尽皆死于贼寇之手,无一幸免。”
“一百八十九口!”伊华愤怒地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刘家村,咱们不知道的说不定还有多少个刘家村呢!甘豫此贼,真是狗胆包天!”
一旁的典武长史公叔子夜从一堆竹简中,挑出了将近十份竹简来,一一摊开在矮桌上,沉声说道:“君上,这是零陵守备校尉近三年来,上报国尉府的军情奏报,皆是报请剿匪斩首功劳的,光是这几份奏报上罗列的斩首功,就足足有四五百人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公叔子夜更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可全都是精壮男丁的首级!”
如果按照刘家村的事件来看,这一份零陵守备校尉请功奏报后面,可就是一个村社,甚至是几个村社的消亡啊,短短三年的时间里,毁在零陵守备校尉手中的村社,恐怕就不少于十个,因此而死伤的赵国子民户籍,岂不是更多?
这些赵国子民,在自己的村社里待得好好的,可谁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平白无故的就被‘盗贼’给毁家灭社了呢?而且死了之后,他们中的某些人,还要被人当成是盗贼的首级,悬挂在零陵邑城之中,悬首示众,受万夫所指,蒙受不白之冤!
“君上,这是前几日山陇郡守刚刚转呈到国府的零陵邑守杜罄,为零陵守备校尉甘豫请功的奏文,还有这份,这是国尉府送来的,零陵守备校尉剿灭零陵邑流寇,斩首七十八级的请功奏折,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这应该就是甘豫屠灭刘家村的‘丰功伟绩’了。”一旁的典文长史司徒伯文也从一堆的竹简中,挑出来了两份,躬身递给伊华说道。
伊华冷笑着瞥了一眼司徒伯文手中的竹简,冷笑着说道:“哼,好一个丰功伟绩!我大赵武将,若再多些甘豫这样的聪明人,再多点这样的丰功伟绩,不用别人来攻,自己人就能把赵国国民给杀光了!”
“君上,还有这份,这也是国府送来的,是大司空,上大夫甘晖的奏折。”公叔子夜拿着一份竹简,瞥了几眼,突然又说道。
“甘晖的奏折?”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写的什么,拿来我看!”
公叔子夜急忙将手中的奏折竹简,躬身递给了伊华。
伊华接过奏折,展开只看了两眼,便愤怒地将奏折一卷,反手递给张宣,冷笑着说道:“好,好一个‘老母年迈,思儿心切,乞请允弟解甲归省’,一边奏报战功,一边却乞请解甲,甘家这是将寡人当成猴子在耍吗?”
张宣三两下瞧了奏折一眼,也是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震惊之色!良久,张宣才沉声说道:“君上,此事君上打算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哼,甘晖不是想让他弟弟解甲归田吗?寡人就允其所请!”伊华冷笑着说道。
听了伊华的话,张宣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君上何不顺其心意?”
“我这不就在顺其心意么?”
张宣摇了摇头,说道:“臣说的不是甘司空,而是零陵守备校尉。”
“零陵守备校尉?”伊华微微愣了一下,反问道。
张宣点了点头,说道:“零陵守备校尉接连呈送请功奏折,无非就是想要更进一步,君上何不顺其心意,赏他一个游击将军衔,将之调离零陵?”
听了张宣的话,伊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这不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么?正要开口,却听张宣又说道:“零陵邑甘豫老巢,甘豫犯下此等罪行,固然是首恶之徒,然则零陵邑那三百乡兵,未尝不是帮凶,从贼之众,甘豫固然罪该万死,三百乡兵,同样罪责难逃。”
“不错,首恶咱们自然是不会放过,帮凶从犯,咱们同样也不能放过!”伊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就依张子所言,伯文拟旨,零陵守备校尉甘豫,剿匪有功,褒其忠勇!同时命令国尉府,晋零陵守备校尉甘豫游击将军衔,调任宸邑,任宸邑守备游击!”
“喏!”司徒伯文一凛然,急忙躬身应道,走到一旁的矮几旁边,坐了下去,展开一份竹简,提笔很快便在竹简上草拟了一份谕旨,拿着送到了伊华面前,伊华接过竹简,飞快地瞧了一眼,拿出随身印玺,在竹简文尾加盖了印玺,旋即高声叫道:“来人!”
护卫伊华来到丞相府,跟丞相府的卫兵混杂在一起,在书房外担负警戒任务的青龙密卫中的一人,听到叫声,急忙走进书房,单膝跪地拱手叫道:“君上。”
伊华瞧了那个青龙密卫一眼,沉声说道:“龙十五,马上将此份谕令,送至国尉府,令国尉伊钺遵谕行事,晋零陵守备校尉甘豫游击将军衔!”
“喏。”龙十五急忙躬身应道,双手接过竹简,揣进怀里,躬身离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土特产
一小队精锐的骑兵,护送着一辆轺车,车上端坐着一个黑衣宦官,在晨光中进入了零陵邑,直接来到了零陵邑守府。
邑守府中,事先已经得到了消息的零陵邑守杜罄,零陵守备校尉甘豫,以及零陵邑中其他大小官佐,早就已经在邑守府大门外恭候了。
精锐骑兵护送着轺车停在了邑守府大门口,轺车上端坐的黑衣宦官,长身而起,踩着跳板,下了轺车,杜罄和甘豫等人已经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说道:
“零陵邑守杜罄,”
“零陵守备校尉甘豫,”
“恭迎特使!”
“杜府君,甘校尉,不,甘将军,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咱家可受不起两位如此大礼啊!”黑衣宦官急忙回礼说道。
听了黑衣宦官的话,杜罄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而甘豫在愣了一下之后,脸上却不由得喜形于色,看样子,这一次自己真的可以得偿所愿,跻身将军行列了!
果不其然,黑衣宦官紧接着又尖声说道:“杜府君,甘将军,咱家此次前来,就是奉君命前来宣读谕旨的,甘将军,可要恭喜你了!”
“特使说笑了,甘豫只是零陵守备校尉,岂敢当特使将军之称?”甘豫急忙摆手说道。
“现在是校尉,等下就不是了。”黑衣宦官笑着说道,旋即又转头对杜罄说道:“府君勿怪,君上口谕,此次谕旨,需得在零陵守备营中,当着零陵守备戍卒和零陵乡兵之面宣读,还请府君不要见怪。”
“特使说笑了,说笑了,杜某岂敢见怪?”杜罄急忙摆手说道。
“甘将军,带咱家去军营吧,咱家也好宣读君上谕旨,早日交了差事。”
“是,特使。”甘豫急忙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迟疑地说道:“不过……”
“不过怎样?可是有何不妥?”黑衣宦官皱眉问道。
甘豫有些为难地说道:“特使勿怪,零陵守备营区在城东城西两地驻扎,乡兵营在城北驻扎,这当众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