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哨见状,不由得有些着急地对身边的押运辎重粮草的领头人说道:“吴校尉,烦请你招呼一下兄弟们,千万别乱跑,出了岔子,可谁都担待不起啊!”
“大人,兄弟们都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丞相亲军,心中好奇也是在所难免的,大人不用去管他们,放心吧,没事的。”吴校尉轻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吴校尉又指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一处营帐,说道:“大人,那可是中军帐?”
暗哨顺着吴校尉手指的方向瞧了一眼,想也没想,顺口便说道:“没错。吴校尉,你还是招呼一下……”话还没说完,暗哨便听见“呛”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便感觉脖子上一凉,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吴校尉右手握着钢刀,在倒地的暗哨身上擦拭了一下钢刀上面的血渍,旋即沉声说道:“兄弟们,抄家伙,上!”
话音刚落,吴校尉身后几十个辎重兵便纷纷从粮草辎重车里面抽出了武器兵刃,刀剑盾牌来,随后,更多的粮草辎重兵也拿出了兵器!
“嘀!~”一支鸣镝箭被吴校尉射上了半空中,在漆黑的夜里,鸣镝声音显得格外的嘹亮!
十里连营中,听到鸣镝声的军卒,几乎同时转过头来朝天上望去,不过却什么也没看到!而与此同时,刚刚押运着粮草辎重进了十里连营的辎重兵和三千戍卒,却几乎同一时间点燃了粮草辎重车!
满载着粮草的辎重车,上面是人吃马嚼的粮草,下面却满是油薪,被火一点,瞬间便熊熊燃烧了起来,旋即便被一个或者两个辎重兵,用力推着,撞上了附近的帐篷,大火瞬间便也将帐篷给引燃了起来!
一时间,十里连营内,几乎到处都是燃烧着的辎重车,以及被辎重车引燃的连营帐篷,一些待在帐篷里的军卒,冒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冲出营帐,身上却瞬间已经被大火给点燃了,惨叫着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想要扑灭身上的大火!
然而,沾了油薪的火势,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扑灭的?被大火包裹着的军卒,惨叫着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然而却根本无济于事,没过上多久,便已经无力再翻滚了,身上的大火更是将整个人都给包裹了起来,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过不了多久,惨叫声渐渐平息,大火也渐渐熄灭,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堆黑炭……
还有一些刚刚冲出营帐的军卒,直接便被候在营帐外的邑卒,一挺手中长枪长戟,直接便洞穿了整个身子,在军卒的惨叫声中,邑卒收回手中长枪长戟,连带着将军卒的身子也拉得一踉跄,鲜血从枪戟创口中喷涌而出,随即,军卒摔倒在地,身子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十里连营,数万大军,前一刻还全都沉浸在巨大的哀痛之中,便是那些游击将军、守备校尉,也全都分批去了中军帐旁边,参与拜祭陈文的夫人和孩子,有的甚至拜祭完还没回到自己的营帐呢,有的拜祭完回到自己营帐了,正准备歇下呢,没想到,战事就突然发生了!
这一切,对于十里连营中的数万大军来说,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得几乎所有人,包括中军帐中的陈文,全都没有任何的防备,入营的辎重兵,便已经点燃了一车又一车的满载着油薪的辎重车,引燃了成片的营帐……
火势瞬间就变得不可收拾起来,冲天而起的火光,几乎将整个夜晚都映照得跟白昼一样!火光中,三千邑卒以及数千辎重兵,更是往来冲杀,将一个又一个的乱军砍杀砍翻在地!
而与此同时,吴校尉在发出了响镝之后,随后便集结了约莫六七百人,手执刀枪剑戟,在吴校尉的率领下,如下山猛虎一样,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灯火通明的中军帐猛扑了过去,一路上,撞见的所有阻拦者,全都被吴校尉和他身后的精兵扑杀!
事出突然,吴校尉他们距离中军帐又不是很远,一路上势如破竹,眨眼之间,竟然就已经冲近了中军帐!
而直到这时,中军帐中的亲兵才反应过来,也不等上级命令,便各自拿起武器兵刃,奋力抵挡起吴校尉等人的冲杀了!
中军大帐旁边祭奠营里,脸上本来就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郑大丞相陈文,在听到鸣镝的那一瞬间,脸色变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身子也跟着轻轻地晃动了一下!随即,营帐外便又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着火了,着火了”的嘶喊声!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祭奠营中,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脸色,一个游击将军转身,正要走出营帐去瞧个究竟,没想到却正好撞上一个火急火燎冲进来的亲兵身上,将那个亲兵都撞得往后倒了一下,那个游击将军想也没想,便厉声喝骂道:“没长眼睛的狗东西,走路都不看路吗?”
那个被撞倒的亲兵,却连跟游击将军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从地上爬了起来,爬到陈文跟前,急声说道:“丞相,不好了,敌军袭营,纵火焚营,大火已经烧了十几个营帐了!”
亲兵的话,顿时又让营帐中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只有陈文,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对于亲兵的话,他其实也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几乎就在亲兵话音刚一落地的同时,陈文便又沉声说道:“诸将马上回营,组织官兵,击杀袭营敌军!”
“喏!”还在营帐中的几个游击将军和守备校尉,一起躬身行礼应道,旋即转身便急急忙忙的跑出了祭奠营,想要赶回自己的营帐,带着自己手下的兄弟,以备万全!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也只有跟自己手下的兄弟待在一起,他们心里才真的能够安心!
第三百八十八章 乔装
那几个游击将军和守备校尉,冲出祭奠营后,才猛地发现,四下里到处都是冲天而起的火光,到处都是慌不择路,四下逃窜的军卒,而在那些四下逃窜的军卒之中,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铁骑,正往来冲突,不停地将一个又一个四下慌乱逃窜的军卒砍杀砍翻在地!
而就在中军大帐外围,一支数百人的精锐刀盾手,正对中军帐外,以陈文从丞相府带出来的一百亲随为核心组织起来的约莫有一千人的亲兵发动猛烈的攻击!群龙无首之下,那些亲兵也只能单打独斗,各自为战了!
“杀啊!~”一支精锐骑兵,在砍杀了一阵四下逃窜的乱军后,也冲了过来,加入了对中军帐外的亲兵的攻击之中!
随着领兵的骑兵校尉一声令下,约莫有数百人的精锐骑兵,几乎同时加速朝亲兵阵冲了过来,手中长枪长戟斜斜地朝前挺着,在战马的急速冲刺下,瞬间便刺穿了亲兵身上的衣甲,将一个个亲兵,像是串冰糖葫芦一样,串了起来,挑在了半空中,手一抖,枪尖上的尸体,便像是断线了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栽落在了地上……
“杀啊!~”越来越多的人朝着中军帐这边冲杀了过来,渐渐的几乎将整个中军帐都给合围了起来。
而周围十里连营中的数万大军,却是群龙无首,乱着一团,偶尔有几个集结起了手下数百人的游击将军、守备校尉,在这种情况下,也根本就没想到要救援中军,救援陈文,自顾尚且不暇,何况别人了!
紧要关头,终究还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要重要一些,别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次要的,升官发财,荣华富贵,那也总得有命活着,才能够享受得到不是?
“丞,丞相,中军快抵挡不住了,丞相,还请早做决断啊丞相!”陈逡一脸急色的从营帐外冲了进来,冲到仿佛木头人一样的陈文身后,单膝跪地,急声说道。
陈逡只不过是陈文相府中的一个管事,被陈文放出去掌管盐场,也不过才一两年的时间,忠心倒是忠心,只是让他统领一千多人的中军,护卫陈文,终究还是有些勉为其难的!
外面亲兵正在跟吴校尉率领的辎重兵以及一支精锐的骑兵激战正酣,他却丢下了兄弟们,跑进营帐来跟陈文汇报情况,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任何一个将领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丢下自己手下的兄弟的!
群龙无首之下,外面那些亲兵,即便对陈文再忠心,即便再如何悍不畏死,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吴校尉率领的辎重兵和近千精锐骑兵的夹击,很快便被骑兵从中间部位洞穿,分割包围了起来,抵抗也是越来越弱……
祭奠营里,陈文深深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和孩子的神位,良久,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瞧着陈逡说道:“陈逡,我这辈子也算值了,生在公族之家,自小锦衣玉食,而立之年,便出任一国丞相,执掌军政大权,几近二十年,虽无君侯之名,但却有君侯之实!”
说着,陈文又深深地瞧了陈逡一眼,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只是苦了你了,连累你跟着我困守在这荒郊野外。”
“丞相,能跟随丞相出生入死,是小人的福分,小人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愿追随丞相。”陈逡心中一惊,急忙跪倒在地,磕头说道。
“陈逡,你起来,快起来!”
“丞,丞相?”陈逡茫然地抬头望着陈文,在陈文的呵斥下,只得从地上爬了起来。
“临别之际,我身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唯有这项上人头,陈珏小儿,做梦都想得到,你拿去给他,定能换得一世荣华。”
听了陈文的话,陈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陈文,失声说道:“丞,丞相!”停顿了一下,陈逡才又说道:“丞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天下忠于丞相者,不知凡几,只要丞相留此有用之身,逃出此处,定有东山再起之日!”
说着,又停顿了一下,陈逡又说道:“丞相,事不宜迟,还请丞相将衣衫赐予小人,小人假扮丞相,引开乱军,丞相便可趁机逃出重围!”
“不用了,我阖家老小,尽皆被屠,便是逃了出去,留我孤家寡人一个,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陈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丞相!”陈逡急叫道,停顿了一下,陈逡才又说道:“丞相,夫人和公子、小姐,尽皆惨遭奸人毒手,丞相就不想为夫人和公子报此血海深仇了吗?”
听了陈逡的话,陈文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陈逡见他的话有效果,便又说道:“丞相,如今立公子尚在襁褓,下落不明,丞相便忍心让公子流落红尘,做一个人人皆可辱之骂之的下贱之人吗?”
“立儿,立儿!”陈文身子猛地一激灵,转头瞧着陈逡,双眼瞪得大大的,厉声说道:“你是说,我的立儿还活在人世?他还活着?”
陈逡自然不知道陈立是不是还真的活着,但这个时候,他自然也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去劝解陈文,说道:“丞相,惜玉姑娘智冠天下,有她护着立公子,立公子定能万无一失,这个时候,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啊丞相!”
“没错,陈逡,你说得没错,夫人和我几个孩儿的血海深仇,我不得不报,立儿也不能没有父亲!我还有孩子,还有立儿,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这里!”陈文不停地点着头说得。
“丞相,事不宜迟,小人换了丞相衣衫,为丞相引开乱军!”陈逡急忙又说道,说着,走上前去,也顾不得那许多,手忙脚乱的帮着陈文将身上的衣衫去掉,胡乱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换好衣服后,陈逡又回头对陈文说道:“丞相,还请丞相换上小人的衣裳,乔装改扮,等小人引开乱军,丞相便可趁机逃出重围,重整旗鼓,再定江山!”
陈文狠狠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陈逡的肩头,沉声说道:“陈逡,保重!这一世,是我欠你的,下一世,我定当还你!”
陈逡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朝陈文磕了一个头,沉声说道:“丞相保重!”说完,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跑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