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郑军大营之中,一通沉闷的鼓声响起,后军营帐中的某个营帐中,杨龙正在书案后面捧着一卷竹简看书,听到鼓声,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一个军士急急忙忙冲了进来,惊声叫道:“大人,是聚将鼓,大帅召集军中众将议事!”
原来的太子詹事,现在的郑军后军司马杨龙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起身,低声说道:“更衣!”
军士无姓,只有一个小名,名叫阿虎,是杨龙从詹士府带来的仆人,现在是他的贴身亲随,急忙应了一声:“喏!”疾步走到衣挂架边,取下衣挂架上挂着的一套铠甲,手忙脚乱的替杨龙穿戴起来。
“咚!~咚咚!~咚!~”
二通鼓响起,刚刚穿戴好铠甲的杨龙,一把推开阿虎,一手抓起头盔,便疾步往营帐外走去,阿虎在身后大叫:“大人,佩剑,佩剑!”抓起武器架上的佩剑,便追了出去,追上杨龙,将佩剑递给了杨龙。
杨龙回头瞧了一眼阿虎,沉声说道:“阿虎,看好营帐,不许任何人闯入。”
“喏。”阿虎急忙应道,直起身来时,杨龙已经抓着佩剑,小跑着朝中军帅帐冲去。聚将鼓响,大帅聚将,三通鼓响之后,未能赶至中军帅帐,便是迟到,就会被军法官依军法处置。而处置的结果,却又可大可小,轻则三十五十军棍,重则——杀头!
大帅陈文本就处心积虑的在寻杨龙的错处,想要置杨龙于死地,在这种情况下,杨龙自然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在大帅聚将时迟到,稀里糊涂的就被人给灭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在三通鼓声停止之前,赶到中军帅帐。
一路上,杨龙几乎是小跑着朝中军帅帐跑去,还好,终于在第三通鼓鼓声快要停下的时候,冲进了中军帅帐,站到了后军将军孙昂、后军副将陈隰身后。
还没等杨龙喘过气来,帅帐外的鼓声便停了下来,随后,值曹官便在营帐帅案旁边用拖长了的声音,高声叫道:“大丞相兼领上将军、征西大元帅,到!~”
在值曹官的高声呼喊中,陈文一身戎装,在一个白衣文士和八个亲兵的护卫下,从营帐一侧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走上了帅案,白衣文士则留在了帅案旁边,八个亲兵则留在了五步开外。
第五十九章 军议
“参见大帅!~”
不等陈文在帅案后面坐下,杨龙以及营帐中的前后左中右五军将领便一起躬身抱拳行礼说道。
“诸将免礼,平身。”陈文微微抬了抬手,受了诸将一拜之后,这才在帅案后面坐下。一一扫视了营中诸将一眼,陈文这才又沉声问道:“值星官,可有人未至?”
“启禀大帅,前后左中右五军军司马以上将官,除右军副将周常,正带兵巡视营区,未能到此应卯外,其余将官,皆已到齐。”值星官躬身朝陈文行礼说道。
陈文微微颔首,又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诸位,今日本帅聚将,只议一事,如何伐薛!”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陈文又说道:“诸位皆是军中骁将,久经战阵,足智多谋,有何破敌妙计良策,皆可直言,本帅择其善者而从之!”
陈文话音刚落,陈文带来的白衣文士,便又说道:“诸位将军,大帅问策于将,还请诸位将军集思广益,畅所欲言,便是说错了,大帅也不会因言治罪,还请诸位将军不要有所顾忌。”
杨龙偷偷抬眼望去,却见那白衣文士竟然就是丞相府的门客,也是陈文最重要的谋士之一的栾季平,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
整个营帐里都沉默了一会儿,旋即,便有一个粗嗓门,瓮声瓮气地说道:“大帅,以末将看,也甭管什么兵书韬略,破敌战策了,我大郑二十万精兵,一路碾杀过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摧枯拉朽,杀他个片甲不留,岂不快哉?”
杨龙偷眼望去,却是左军主将孙尉。
“孙将军的意思是,我军直接从郴国杀过去,一路杀到薛国吗?”栾季平微微皱眉瞧了孙尉一眼说道。
“可不,要想攻打薛国,有郴国在前面挡着呢,薛郴百年血盟,不破了郴国,怎么可能打到薛国,末将的意思,咱就得先灭了郴国,给薛国来个下马威,让薛国也好知道,我大郑之强!”孙尉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在理,声音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
“孙将军之计,诸位将军以为如何?”栾季平扫了众人一眼,又问道。他虽然只是陈文府中的一个门客,但现在却是陈文身边的谋臣,参赞军机。且以他陈文门客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几乎就可以代表陈文!
“薛郴百年血盟,不得不破,然则破除薛郴百年血盟,也不一定非要硬战,强攻郴国不可。”骠骑将军,前军主将赵铎沉声说道。
“哦,赵将军还有何高见?”栾季平挑了一下眉头又说道。
赵铎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又说道:“郴国地小民寡,仅有四郡之地,民不过百万,兵不足五军,以我大郑二十万精兵压境,再择一二能言巧辩之士,前往郴都泰宁,或许能说动郴侯,不战而降,也为未可知呢!若能兵不血刃,破除薛郴百年血盟,降服郴国,岂不好过连番苦战厮杀?”
听了赵铎的话,营中许多将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跟骠骑将军关系本来就很好的车骑将军公输虎,更是左跨一步,抱拳躬身说道:“骠骑将军所言不差!郴国虽是小国,然终究坐拥四郡之地,百万之众,又与薛国有百年血盟,郴侯若下定决心死战待援,翻手之间,募集十万战兵,亦未可知。”
“我军若强行攻郴,从平阳郡到武城郡,五百里地,却有郡城二,邑城七,大小镇邑数十,若一一用武力拔除之,必定旷日持久,一旦薛国援兵到来,我军岂不被动?”
公输虎的话音刚落,营中众将便又一起点头赞同,其中一将更是大声说道:“兵贵神速,车骑将军所言不差,若我军陷入薛郴联军包围之中,要想再胜,可就难了!”
话音未落,又有一将大声叫道:“要想速战速决,又有何难?”声音之大,一下子盖过了营中其他所有将领的声音。
杨龙循声望去,却是前军司马姜嗣,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
营中其他人也很明显的楞了一下,旋即,立于帅案旁边的栾季平便朝姜嗣微微拱手说道:“姜司马有何妙计?”
姜嗣上前几步,走到营帐一侧挂着的地舆图旁,指着地舆图上的一处说道:“郑薛之间,虽隔着一个郴国,但实际上,两国之间相隔并不太远,从此处到薛国边城狐灵关,便仅有一百五十里,中间也只隔了郴国安陵邑一座小城而已!”
说着,姜嗣转头望了一眼帅案上的陈文,然后才又说道:“我大军若从阳马赫谷南下,仅需两日,便可抵达安陵小邑!二十万大军压境,一夕之间,便可破城!攻破安陵小邑之后,我大军便可长驱直入,袭取狐灵关,不等薛军反应过来,我大军已破狐灵关矣!”
听了姜嗣的话,前军主将赵铎眼前猛地一亮,接口说道:“狐灵关一破,薛国朝野必定震动,我大军攻薛救赵之策,成矣!”
“骠骑将军认为,姜司马之策可行?”陈文瞧了一眼姜嗣,又瞧了一眼赵铎,沉声说道。
“大帅,末将以为可行!”赵铎躬身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铎又说道:“如今我大军齐聚阳马赫谷,郴国必已有所警觉,特别是阳马赫谷对面的郴国平阳郡,据斥候所报,平阳郡守陈纶,已集中郡中各邑军兵,打算死守平阳郡城,其下各邑,守备空虚,仅余千百守卒,我数十万大军压境,当可兵不血刃,轻而易举便能拿下,只是……”
“只是什么?骠骑将军是军中老将,有何顾虑,尽管直言。”陈文微微抬了抬手示意说道。
“只是,末将以为,我大军现已齐聚阳马赫谷,且已被郴军斥候探知,何不大军继续驻扎于此,保持对郴国边郡的强大压力,以一偏师,轻骑袭取安陵小邑,如此一来,或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薛郴联军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已夺取安陵小邑!”
第六十章 军议(二)
营中诸将议论纷纷之时,杨龙却是一言不发,一声不吭。他本就不是陈文心腹,又为陈文所猜疑,到了军中,自然秉持着明哲保身的态度,多看多听少说,能不掺合的就尽量不掺合,以免说多错多,被陈文寻了个由头,把他给除了。
只不过杨龙想要明哲保身,陈文却偏偏不想让他置身事外,环视了营中诸将一圈后,陈文的视线便落在了杨龙身上,沉声唤道:“杨司马,杨司马!”
连唤了两声,杨龙才猛地惊觉过来,急忙右跨一步,躬身行礼说道:“末将在!”
“本帅观杨司马一直在凝眉沉思,或许心中已思得破敌妙计,何不一舒胸意,说与本帅与诸将听听?”陈文双眼如电般瞧着杨龙说道。
杨龙心中一惊,急忙躬身说道:“大帅,末将愚钝,初入军旅,诸事不熟,又何谈破敌妙计,大帅就不要取笑,为难末将了。”
“杨司马这是什么话?”陈文眉头一挑,有些不悦地说道,“营中诸将皆知,杨司马乃是太子詹事出身,足智多谋,文韬武略,六艺骑射,无不精通,为太子,不,为君上身边第一亲近信任之谋臣良将,本帅好不容易才从君上手中讨得杨司马来军中任职,杨司马若是继续这样三缄其口,一言不发,岂不是辜负君上所托,也枉费了本帅的一片苦心?”
“大帅,末将实是……”杨龙还待想要说什么,话还没说完,便被陈文沉声打断,“杨司马,本帅要你在军中,是要你来参赞军机,可不是想听你的推辞借口的,你若再无故推辞,本帅便罚你去斥候营,做一斥候小卒!”
斥候营斥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杨龙虽自认六艺俱精,骑射战技也还过得去,可要真将他贬到斥候营去做一个斥候小卒,生还的几率可就微乎其微了!
斥候是三军耳目,非军中精锐,几不可任!而且能够被选为军中斥候的,不仅仅要是骁勇善战之辈,而且还要聪颖敏捷,机智多变,否则根本就完成不了刺探军情,探视敌营,甚至行刺敌酋等诸多重任!
两军交战,战未起,斥候已先行交兵,双方的斥候在暗中就已经交过无数次手了。所以,每逢大战,军中将帅最为注重的,是斥候,而伤亡最重最多的,也非斥候莫属,一入斥候营,可就真的是十死无生了!
陈文要贬杨龙去斥候营做一小卒,那可就真的是让杨龙去送死!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无论怎样躲,都还是躲不开的!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杨龙这才又抱拳躬身行礼说道:“大帅,末将心中却无良策,只是末将刚才听了赵将军、孙将军、姜司马等诸多前辈之策,末将心中顿有一悟。愚者顿悟,恐贻笑大方,末将不敢在大帅及诸多前辈面前班门弄斧,还请大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