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老弱妇孺之流,仅有的几个青壮,还都是蒙大将军麾下士卒,能有什么奸细?”卫缨转头瞪了那个校尉一眼,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又说道:“刚才,大帅已经亲自审问过徐瑞了,已经证明他不是薛人奸细,你难道还要怀疑大帅不成?”
“不敢不敢,小人这就去。”那个校尉急忙抱拳躬身行礼说道。卫缨将公子央都抬出来了,那个校尉还能说什么?卫缨是卫国公族出身,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见着大帅公子央,而他这样的普通家世的校尉,别说公子央了,军中其他将校,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见到的。
应了一声,那个校尉转身便要离开,刚转过身去,却听卫缨又说道:“把人放进城后,好生安顿,让兄弟们准备些热水热食,给他们解解乏,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再做安排。”
“是。”校尉只得又转过身来,应了一声,等了一会儿,见卫缨再没有别的吩咐后,这才又朝卫缨微微躬身行礼,转身朝城楼下走去。
很快,城楼下,刚刚才关上的城门,便又“吱呀吱呀”的打了开来,护城河上的吊桥,也缓缓放了下来,搭在了护城河上。而几乎吊桥才刚刚落地,搭在护城河上,城外的那群难民,便发疯了似的,一拥而上,冲上了吊桥,并顺着吊桥,冲过了护城河,冲进了城门口。
“别急,慢慢来,慢慢来,入城之后,往左走,左边院子里,已经给大伙儿预备好了热水热……”城门口,一个卫军守军,正在不停地大声叫喊道,想要维持持续,然而,不等他的话说完,刚刚冲到他身旁的一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难民,却突然间从破衣烂衫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来,紧握在手中,猛地一挥,刀光一闪,那名卫军的首级,顿时便被劈落下来,一股热血,从胸腔中,向喷泉一样激射而出,冲出两三尺高来!
突然的变故,让城门口的卫军守军,几乎全都愣了一下,然而,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一股脑儿涌进城门的难民中,却有十几二十个人,竟然纷纷从破衣烂衫中,翻出刀剑来,三五两下,便将城门口的卫军,全都劈翻在地!
城门后面稍远处,那个卫军校尉见状,也不得微微愣了一下,直到那些难民提着滴血的刀剑,朝他奔跑过来时,那个校尉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边转身拔腿便跑,一边大声叫道:“快关城门,快关城门,他们是敌人,是敌人!来人啊,快来人啊,敌军攻城了,敌军攻城了!”
就如同回应那个转身逃命的校尉一样,城外被夜色笼罩着的官道密林中,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号角声中,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便顺着官道传了过来,伴随着马蹄声,黑暗中,只见着一队黑影,疾驰而来,阵阵马蹄声,将路面都踏得微微震动了起来!
“杀啊!~”黑暗中,飞奔而至的一队铁骑,在惊慌失措的卫军的注视下,如闪电一般,冲过护城河,冲进了刚刚被混杂在难民中间的薛军武卒占领着,洞开的城门,冲杀进了隆城郡!片刻之后,整个隆城郡,便全都陷入了一片惨烈的哭喊声中,冲天而起的火光,甚至将半边天都映照得如同朝霞晚霞一般明艳……
第八百一十章 破城
突然间响起的喊杀声和冲天而起的火光,顿时将校场中军帐中刚刚睡下的卫军公子央惊得翻身坐起,连衣甲都来不及披,便冲出了中军帐,惊声喝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大帅,薛,薛军入城了,薛军入城了!”一个亲兵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跪倒在公子央跟前,结结巴巴地说道。
“薛军?哪来的薛军?”公子央惊声喝问道,抬头朝火光冲天而起的地方望了过去。
“是,是入城的难民,难民中间夹杂着有薛军的奸细,趁,趁乱夺了东城门,薛军趁机,趁机攻城,杀入了城中。”亲兵结结巴巴地说道。
“奸细?”公子央脸色猛地一变,想起了刚才在中军帐外受刑的那个蒙骜将军的麾下小旗官来,难不成那人也是薛军中的一个?刚才之所以还没被打几下,就苦苦哀求告饶,不过只是为了麻痹自己,取信于自己?
可笑自己,当时竟然还真的就上当了,认为他不过是个软骨头,薛军就算想要派奸细入城,也绝对不会派这么一个软脚虾来!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薛军主将算计好了的,也不知道统兵攻城的薛军,到底是谁!难道是隆城郡外的“不动如山,疾行如风”的王简?
可挡在王简前面的,是夏王室宫廷禁卫大将军蒙骜,好歹也是天下有数的几个大将军,王简能绕过蒙骜,出现在自己面前吗?还是说,薛军其实不是三天前攻破的卫宁郡,而是更早之前,就已经破城了?
现在看来,那个软骨头徐瑞的话,根本不足为信,甚至他本身就是薛军派来麻痹自己的,他说的话,怎么可能是真的?卫宁郡城是不是已经失陷了,现在也不得而知,派出去的斥候,更是到现在,都还没传回一丝一毫的情报来!卫宁郡和蒙骜大将军到底怎样了,还真不好说!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薛军已经攻入隆城郡了!
听见城中四下里传来的喊杀声和哭喊声,以及整个城中越来越多的着火的地方,这一切,无疑都在提醒着公子央,薛军,已经杀进隆城郡了!
没有机会去推想薛军到底是怎么混进城中的,徐瑞是不是薛军的奸细,也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将入城的薛军再赶出城去,或者说,如何阻止隆城郡,彻底落入薛军之手!
几乎来不及多想,公子央当即便又大声叫道:“来人,马上集合城中所有军士,随我一同杀敌,务必要将入城的薛狗全数斩杀!”
“是!”黑暗中,周围也不知道有几个公子央的亲兵,急急忙忙地大声应了几声,随后,便有人跑开,大声传达这公子央的命令,又有人跑去叫来锣鼓手,锣声鼓声,号角声,随即便在整个军营中响了起来。
然而实际上,其实不用公子央命令,随着薛军攻入城中,喊杀声四起,伴随着冲天的火光,城中军士,以及普通民众,早就已经全部被惊动了,校场周围的大大小小的将校,更是一边穿戴着盔甲,一边朝着校场这边跑了过来,甚至还有校尉将军,跑到公子央近前的时候,盔甲都还没穿戴好的!
公子央也来不及批评责备这些校尉将军,事出突然,他自己也一样,虽然之前就已经下达了全城戒严的命令,但就连公子央自己,也根本没想到,连第二天都没等到,薛军就已经攻进隆城郡了,距离公子央之前下达的命令,甚至还不到两个时辰!
绝大多数人,包括公子央自己,几乎都已经睡下了,但却又突然间被城中传来的喊杀声惊醒了过来,慌里慌张地冲出营帐的!
不一会儿,乱作一团的校场中,在公子央身边,总算是聚集起了三四百人,有公子央的亲兵,也有其他军士,甚至还有民伕。当然,其实也有校尉将领,慌里慌张的冲到公子央身边的,但旋即便又被公子央打发了出去,让他们回去召集各自的部众,一起杀敌!
聚集了三四百人后,公子央也不等了,当下便翻身上马,呛的一声拔出佩刀,斜指苍穹,厉声叫道:“卫军兄弟们,随央杀敌!今日,有敌无我,不是敌死,就是我亡!”说着,公子央双腿一夹马腹,当先便冲出了校场。
公子央身后的亲兵和其他卫军见状,也一起大声叫喊着,跟着公子央冲杀了出去,亲兵护卫还稍微好一点,毕竟是公子央的亲卫,装备都很精良,又有衣铠护体,更有坐骑代步,还可以勉强追上公子央的脚步。但其他那些卫军,却少有骑兵,多半都是些步卒,跟在公子央和骑兵护卫身后,大声呐喊着,冲出了校场。
随着公子央和身后护卫骑兵、士卒从校场中冲杀出去,四面八方的,来自于校场内其他校尉将领,以及城中民伕民壮,也纷纷呐喊着,跟着一起冲杀了出来,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很快便从三四百人,变成了一千多人,随后又变成了两千多人,三千多人。
在公子央和其他几名将领校尉的率领下,这几千人,就像是一道钢铁洪流一样,以公子央和其他几个将领校尉,以及公子央的亲兵护卫,作为箭头,朝着城中喊杀声最响亮,火势也同样最大的地方冲杀了过去。
不一会儿,这一股钢铁洪流就已经冲杀到了薛军军前,还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公子央等人便已经借助冲天而起的火光,看得一真二切,火光中,一群早就已经杀红了眼的薛军骑兵步卒,正在城中往来冲突厮杀,将一个又一个的手无寸铁的卫人砍翻,甚至是直接撞倒在地上。
还有一些薛军手执着火把,冲到一间又一间的卫人民居房屋前,抬脚一脚便将房门踹了开来,旋即便又闪身冲进了房屋,不多时,便又抱着金银珠宝,或者别的值钱的东西,跑了出来,出门后,还转身用手上的火把,将刚刚被洗劫一空的房屋一把火给点燃了!
还有的房屋里,薛军冲进去后,却从房屋里窜出来一两个卫人,刚窜出房门,后边薛军便又高举着火把,提着明晃晃的钢刀跟着冲杀了出来,追上逃窜的卫人,劈头一刀,从后面便将卫人劈翻在地,提起血淋淋的钢刀,连看都不多看被砍翻的卫人一眼,便又去追杀其他卫人了,或者又折身进屋洗劫去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 阵前
看到眼前这一幕幕血腥残暴,甚至可以说是壕无人性的强盗行为,公子央和其他卫人几乎全都双眼充血,面红目赤,怒火中烧!
“薛狗,纳命来!”公子央厉声喝叫道,一摆手中的佩刀,纵马上前,冲到一个薛军面前,手起刀落,手中钢刀斜斜地劈落下去,顿时便将那个薛军连人带甲,劈成了两半。
紧随其后,其他卫军校尉将领以及公子央的护卫亲兵,也都纵马冲杀了上来,手中刀枪剑戟,一起劈砍刺出,瞬间便将十几二十个薛军劈翻刺倒在地!而在他们身后,其他那些卫军,甚至包括城中民伕,也都一起冲杀了过来,眨眼间便已经跟薛军厮杀缠斗在了一起,瞬间又劈砍放翻了百十来个薛军!
然而好景不长,还没等公子央和其他卫军,将眼前这一拨混乱的薛军杀完,街道一侧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而之前还跟公子央他们厮杀在一起的薛军,这时候却全都丢下各自的对手,缓缓朝后退了去。
一些卫军杀红了眼,追着撤退的薛军,想要追杀上去,但还没跑出多远,便被身旁的其他人给拉住了,偶尔有几个卫军冲了出去,但旋即,却也发现了不对劲,回头左右一瞧,却见其他人竟然都停了下来,自个儿也就跟着都停了下来。
一时间,原本还喊杀声,哭喊声,兵器交击声震天的街道,竟然诡异地变得静谧了起来,抢劫、杀人放火的薛军,缓缓的在往后退却着,刚才还跟薛军厮杀在一起的卫军,也在缓缓地后退着,甚至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将主帅公子央给团团保护了起来。
公子央身后,三五千卫军,再加上越来越多的,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卫军和隆城郡中民伕,全都挤在了一起,挤在了公子央身后,用惊恐,甚至有些绝望的眼神,望着前面两三百步外的薛军。
汇聚在一起的卫军和民伕很多,少说也有八九千人,甚至上万人,密密麻麻,全都挤在了这条狭长的街道上,将整个街道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卫人虽多,但四下里,各个街道中的薛军,却是更多,这些卫人卫军,都是被各处的薛军,陆陆续续给赶到这一块的,甚至可以说,四下里的薛军,已经将这些卫人卫军,全都给包围压缩在了这条长街上,整个隆城郡城,可以说已经落入了薛军之手!
两三百步外,在火把的光亮的映照下,一队黑铁盔甲骑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钢刀,眼神冰冷,仿如看着一群死尸一样,瞧着对面不远处汇聚在街道上的卫军卫人,座下的战马,更是有些不安地用前蹄刨着地面,似乎想要将青石地面给刨出一个坑来一样。
突然间,黑甲骑兵如同潮水一般,从中间分了开来,一面黑色大纛从后面缓缓前移,出现在了黑甲骑兵前面,火光映照下,大纛上绣着的“公孙”两个字若隐若现。大纛下,十几名黑甲武将,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员同样身穿黑甲,年约四十的武将!
良久,黑甲武将身后闪出一名骑兵来,冲上前去,冲到公子央前面不远处,朗声叫道:“薛上将军濯,有请卫军主帅央,上前搭话!”
“将军,不可上前。”不等公子央应答,公子央身边,便有一员偏将,急声劝阻道。
公子央回头瞧了一眼那员偏将,一言不发,伸手推开簇拥护卫在自己身边的亲兵,缓缓上前几步,冷声应道:“老夫便是卫上将军央!”
公子央既然站了出来,那名骑兵自然就没有说话的份了,在马上朝公子央抱拳躬身行礼后,夹着马腹,退到了一旁,而薛军阵前,大纛下,被薛军武将簇拥着的那员武将,却催动坐骑,缓缓上前,来到公子央近前,遥遥朝公子央拱手一礼,朗声说道:“公孙濯见过老将军。”
听了公孙濯的话,公子央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抬眼又瞧了瞧公孙濯,然后才又说道:“久仰公孙将军大名,不想今日却是在此处相见!”
“卫老将军大名,才是如雷贯耳,濯初入行伍之时,便已经听闻老将军的大名了,今日在此处相见,却也是迫不得已呢!卫老将军若是不弃,与濯同到薛都,濯在天客居做东,与老将军一醉方休,如何?”公孙濯喜笑晏晏地说道,就好像跟老朋友叙旧聊天一样。
公子央抬眼微微瞧了公孙濯一眼,淡淡地说道:“若是老夫不愿呢?”
“老将军大名,天下皆知,我王对老将军,亦是仰慕已久,久盼与老将军一晤,老将军可不要扫了我王的一番美意才是。”公孙濯轻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