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营区里面有杨虎、王珙他们率领的五六千薛军看护着,营区外还有赵传派出来的,在安吉关外碰了一鼻子灰,吃了个小亏,撤退下来的其他几千黑甲铁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整个妫昱大营也不虞会再次遭受赵军偷袭,这些薛军在妫昱大营中,也还能好好的休息一下。
关外乱成一片的妫昱大营,渐渐的恢复了秩序,而安吉关中,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却还有些头痛!他头痛的可不是派出去想要反手偷袭安吉关的几千黑甲铁骑,在安吉关外再次碰了一鼻子灰,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丢下了两三百具尸骸,而是才被妫昱的护卫,护送着进了隆兴关,已经昏迷不醒了的妫昱!
妫昱是公族将军,而且还是城外五万大军的主将,在此之前,由于派系之争,两人甚至还处于一种明争暗斗的局面之中,虽然没有公然翻脸,但私下里双方有矛盾,有冲突,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本来,如果没有今天晚上这件事的话,赵传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资格,跟妫昱去争夺对赵之战的指挥权了,可没想到的是,偏偏今天晚上,就出现了这么大的一场变故,而且好死不死的,作为五万薛军主将的妫昱,竟然还在混乱中被赵军射中一箭,刚好射中了后心窝子!如果不是妫昱身上的铠甲,替妫昱化解掉了绝大多数的冲击力,甚至于很有可能,现在送进隆兴关中的妫昱,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然而现在,虽然妫昱身上的铠甲替他挡下了绝大多数的冲击力,但射中他后心窝的那支羽箭,却依然让妫昱昏迷不醒,甚至于脸上也由于失血过多的原因,而变得苍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护送着中箭昏迷的妫昱撤退进隆兴关的亲卫,仅仅只有二十几人,而且个个都是灰头土脸,丢盔弃甲,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甚至于其中有好几个,还都挂了彩,也不知道是在混乱中被赵军伤到的,还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慌不择路,摔倒跌倒的,总之是受伤挂彩了!
进了隆兴关后,赵传就已经让人把那二十几个亲卫,全都带了下去,挂彩受伤的,直接安排了医士替他们诊治包扎,没有挂彩受伤的,也被赵传派亲卫带下去沐浴更衣,再准备上热水热食,好好的洗上一下,吃上一顿。
唯有受伤昏迷的妫昱,赵传现在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身旁的亲兵甚至已经几次三番的询问要不要请医士来给妫昱诊治了,可赵传心里,却依然还没有拿定最后的主意!
无疑,对于赵传来说,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甚至于都不需要假手旁人,只需要在妫昱后心窝上还没来得及拔出来的箭矢上稍微一用力,妫昱的小命就铁定玩完,甚至于赵传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事后还能将妫昱之死,完全的推到赵军的身上,推说妫昱是被赵军暗箭所伤,重伤不治,外人也都挑不出任何的理来,就连护送着妫昱回来的那二十几个护卫亲兵,也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那二十几个亲兵护送着妫昱逃进隆兴关的时候,妫昱可是昏迷不醒,这一点可是他们亲眼所见,说他重伤不治身亡,也完全能够说得过去!
而且,一旦妫昱重伤不治身亡,他带来的这五万薛军,嗯,哪怕经过这一个晚上的跟赵军的厮杀后,损失惨重,没有五万人了,但三四万人总还是有的吧?妫昱一死,这三四万人,可就全都群龙无首了,自己再站出来接管这三四万薛军,也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而且,此前自己在隆兴关和安吉关中所犯下的所有的错误,也都会因此而被完全的抹去,甚至于就算有人为妫昱鸣不平,将自己在安吉关外惨败,赵军纵火焚烧隆兴关的旧事捅到薛王妫翊面前去,薛王妫昱为了保证隆兴关不失,也绝对不敢问罪于己,甚至于连将自己调离隆城郡都不大可能!
真要逼急了,自己举关投降,投靠赵国,隆城郡可就要彻底的改姓了!这样大的风险,就算薛王妫翊想不到,满朝的文武大臣,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会想得到,会提醒薛王妫翊么?
因此,从看到重伤昏迷,人事不省的妫昱那一刻起,赵传的命运,其实已经就发生了改变,他的命运,已经彻底的掌握在了他的手中,甚至于整个隆城郡,都已经跟赵传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此前,赵传身为隆城郡镇守将军府镇守将军,手中的兵力,其实也并不多,而且还分散在各处,甚至于在隆城郡的治地范围内,还有亳邑和兴夏军寨这两个特殊的存在!
名义上,隆城郡中所有的郡县关邑的镇守将军、校尉,都得听从赵传的调令派遣,可实际上呢,亳邑和兴夏军寨这两个地方,却一直都不属于赵传的管辖范围,甚至于亳邑城中,还有着一个地位跟赵传的隆城郡镇守将军府相等的镇守将军府!
不过现在,在接管了妫昱所部这三四万薛军之后,赵传手中能够直接指挥的兵力,就已经超过了五万,甚至是六万!放眼整个隆城郡,将再没有任何一个将军、校尉,能够跟赵传相提并论!
而身在对赵最前线的隆兴关的赵传,其一举一动,甚至于都直接关系着隆兴关的生死存亡,也关系着整个隆城郡以及卫国故都亳邑和夏王室故都兴夏军寨的生死存亡!
赵传心无二心还好说,有这五六万大军在手,就算攻不破赵国安吉关,但自保,守住隆兴关,肯定是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的!可如果赵传心怀二心,又或者被逼急了,逼得不得不狗急跳墙,选择了投奔赵国的话,那整个隆城郡可就真的要改姓了!
看着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的妫昱,赵传微微长叹了一声,将心底那些有些阴暗的念头一股脑儿全都压了下去,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就要让人去请医士过来给妫昱诊治,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妫昱,却突然间动弹了一下,迷迷糊糊中冒出来了一句:“贼,贼子!~”
赵传第一下还没听清楚,只听见妫昱迷迷糊糊好像说了一句什么,急忙上前一步,俯身说道:“妫昱将军,妫昱将军?”
“贼子,敢,敢暗害于某,某定要,定要禀报王,王上,治,治罪……”妫昱迷迷糊糊断断续续,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赵传歪着脑袋仔细的听着,又连蒙带猜的,才大致猜出了妫昱说的是什么,好像是在说有人想要加害于他,他要禀报薛王治人家的罪!
听到这些,赵传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动,微微皱了皱眉,低声在妫昱耳边说道:“妫昱将军,谁想害你?你要治谁的罪?”
“赵,赵传老,老贼。”虽然妫昱说得模模糊糊,口齿不清,但赵传两个字,那是他的名字,赵传自然还是一下子就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听了妫昱的话,赵传不由得心中猛地一惊,营帐中另外那几个赵传的亲兵,也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甚至脸色都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
赵传双眼微微一缩,旋即若无其事地说道:“呵呵,妫昱将军,你是病得糊涂了,赵某又怎会暗害于你呢?”说着,赵传又转头对身后的亲兵说道:“你们几个,马上去把军中的医士叫来,全部叫来,给妫昱将军诊治!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治好妫昱将军!”
那几个亲兵微微愣了一下,急忙一起躬身行礼应道:“是!”转身小跑着跑出了营帐,营帐中,就只剩下了赵传和床榻上的妫昱两人了。而床榻上,妫昱还在迷迷糊糊、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赵传也没那个心思再去细听了!
很明显,就算是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妫昱其实都还在想着这件事是赵传的阴谋,想要设计暗害他,很有可能,妫昱甚至于将赵传在这个时间点上将后勤辎重,粮草补给送到刚刚建成的大营中去,甚至还有酒有肉,就是想要让他妫昱放松警惕,犒劳三军,从而上当,掉进赵传和赵军联手设计的陷阱中去!
恐怕,等妫昱好了之后,妫昱为了脱罪,说不定还真的就会用这个借口,栽赃陷害赵传呢!瞧着床榻上的妫昱,赵传双眼微微缩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本来还想着留你一条小命的,但是现在看来,留着你,就等于是留下了一个隐患!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这样想着,赵传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握着妫昱后心窝上还露出半截的羽箭箭尾,手上轻轻一用劲,往前一送,箭尾顿时便全部没入了妫昱的后心窝里,病榻上的妫昱“啊!~”的惨叫了一声,身子猛地挺了一下,顿时便再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第八百五十六章 急报
大赵绍兴八年,薛王更始八年,八月十四,薛都大邑,一骑快马斥候顺着官道,从大邑北门疾驰而入,纵马来到国尉府大门前,这才勒住马头,翻身下马,高举着通行令牌,大叫着:“报!~”脚步匆忙,小跑着跑进了国尉府,将一封来自于隆城郡的边关急报,送到了国尉妫黉手中。
妫黉是薛国公族,嗯,现在应该叫做王族,跟薛王妫翊是三代以内的堂兄弟的关系,妫黉也正是凭借着这一点,以及跟薛王妫翊从小一块儿长大建立起来的关系,才得以执掌薛国国尉府,成为薛国国尉。
来自于隆城郡的边关急报,很快便送到了妫黉手中,只看了一眼手中的急报,妫黉便不由自主地一下子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脸色急变,急声说道:“快,备车,我要马上入宫!”
府中的仆人,很快便准备好了马车,妫黉也在丫鬟的帮助下,换下了居家的常服,穿上了入宫时的朝服,带着那份刚刚收到的边关急报,来到了国尉府外,在马夫仆人的帮助下,登上了马车,随后马夫便催动着马匹,拉着马车,往薛王宫赶去。
国尉府的马车,守卫薛王宫的禁卫军,也没怎么仔细认真的检查,只是大致的查看了一番,便直接放行,妫黉甚至连马车都没下,便直接被车夫赶着马拉到了宫殿的御阶前。
马车刚一停稳,妫黉便跳下马车,三步并着两步,脚步有些充满慌乱地登上御阶,几步来到宫殿前,不等宫殿前侍立的禁卫军和内宦上前行礼问安,妫黉便先一步拉住殿前的一个内宦,急声问道:“王上何在?”
那个内宦被妫黉问得有些蒙了,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奴,奴婢不知。”话音刚落,一队在宫中巡逻的禁卫军正好从附近的宫殿巡逻回来,领头一个禁卫军的校尉,看见妫黉,急忙上前行礼问安。
妫黉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说道:“免礼免礼,我问你,王上现在何处?”
“王,王上?”那个宫廷禁卫军的小校尉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末将刚才看见王上的御驾好像往文熙殿方向去了。”话还没说完,妫黉便已经丢下那个宫廷禁卫军校尉,脚步匆忙地往文熙殿赶去,只留下有些疑惑的宫廷禁卫军校尉和那个薛王宫大殿前服侍的内宦。
很快,妫黉便来到了文熙殿,在文熙殿外,妫黉看到了几乎一直跟在薛王妫翊身边服侍的内监,也几乎就可以确定,妫翊应该就在文熙殿中了,当即便大步朝文熙殿走去。
离着文熙殿还有好几步,那个在殿外服侍的内监便看见了妫黉,急忙走了过来,躬身行礼说道:“奴婢见过国尉大人。”
“内监免礼。”妫黉微微回了半礼,抬手说道,旋即又问道:“王上可在殿内?”
“在的。”内监急忙点了点头说道,话音还没落地,妫黉便迈步往殿里走去,内监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跟上一步,低声说道:“国尉大人请留步。”
妫黉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瞧着内监,却听内监又低声说道:“王上正在殿内召见王子旦殿下,国尉大人有什么事,还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
妫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瞪眼说道:“那还不快去?”
“是。”内监急忙应了一声,低头躬腰,小碎步进了文熙殿,去向薛王妫翊通禀了,不一会儿,内监便又出现在了文熙殿外,对妫黉躬身行礼说道:“大人,王上请大人入内。”
妫黉微微点头,旋即迈进文熙殿,大步朝殿里走去,一走进殿内,妫黉便看见薛王妫翊高高地坐在王座上,旁边还侍立着王子旦。妫黉急忙上前几步,走到妫翊跟前,躬身行礼说道:“臣弟拜见王上。”
“王弟快快免礼,请起,请起。”妫翊急忙抬了抬手说道,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王弟,寡人不是说了么,朝堂之下,不论君臣,王弟又何须如此多礼呢?”
“君臣之礼不可废。”妫黉说了一句,直起身来,又朝王子旦微微点了点头,不曾想王子旦却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说道:“旦儿拜见王叔。”
“不敢不敢,殿下快快请起,请起。”妫黉急忙让开一步,躬身回礼说道。
王子旦行了一礼,便又直起身来,让到了一边,并没有再跟妫黉多说哪怕是一个字。虽然私底下,王子旦已经明里暗里,派了无数人前去妫黉府中,就连他自己,也都去见了妫黉好几次,每一次都放低身姿,以子侄之礼对待妫黉,可谓是给足了妫黉面子,就是想要拉拢妫黉,好得到他的支持,也好在薛国军中,得到更多更广泛的支持!
只不过直到现在,妫黉也并没有松口,对王子旦表示出完全的支持态度来,不过,从王子旦了解的情况来看,妫黉对太子睿的态度,似乎也跟对自己的态度相差无几,并没有表示出要支持太子睿,或者私底下跟太子睿有什么来往的样子!
很明显,妫黉这是摆明了不想掺合进王子旦和太子睿的王位之争中去,说他是墙头草,两边倒,想要从王子旦和太子睿手中获得更多的利益和好处也行,说他是站在薛王妫翊一边,以薛王妫翊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也行,甚至于,说他妫黉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小九九,想要暗中扶植支持太子睿和王子旦之外的另外的王子,甚至于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也都完全说得通,唯一难的,就是要让薛王妫翊相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