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黉一一审查过目之后,又再三比较,从中挑选出了两份,让国尉府的臣属,根据这两份对赵作战方略,制定粮草征集、兵马调动的相关计划,要多少人,要多少马,从哪里调人调军,需要动用多少粮草辎重,都从哪些地方征调,押运粮草辎重需要征召多少民伕,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在战前所必须要通盘考虑到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又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两份对赵作战方略和相关的粮草征集、兵马调动的计划,就已经制定、补充完善了,然后送到了妫黉手上。
妫黉又用了一个晚上,审阅核实这些作战方略和计划,在第二天早上一早,便带着这两份作战计划,进了薛王宫,早朝之后,便带着这些作战方略和计划,又跟着薛王妫翊,一起到了文熙殿。
进了文熙殿,妫黉正要拿出这些作战方略和计划,呈递给薛王妫翊过目,文书还没交上去,文熙殿外候着的一个内宦,便脚步匆忙地小跑了进来,低声说道:“王上,太子求见。”
“太子?”妫翊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了妫黉一眼,却见妫黉也一脸茫然,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宣。”
“是。”内宦应了一声,躬着身子后退了几步,转身小碎步跑出了文熙殿。文熙殿中,妫翊却又对妫黉说道:“王弟自请留对,可是有何要事,要禀奏寡人?”
“回王上,臣弟奉王命,领国尉府一众臣僚,制定对赵作战计划方略,经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终于制定出两份计划,请王上圣裁。”
“哦,做好了?快,拿来给寡人瞧瞧。”妫翊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欣喜地说道。
“是,王上。”妫黉应了一声,上前一步,拿出那两份对赵作战方略和相应的计划,双手捧着,躬身递出。妫翊身旁的一个内宦,急忙上前,接过文书,双手捧着,转身躬着身子低着头走到妫翊跟前,将文书递到了妫翊面前。
妫翊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正快步走进文熙殿的太子睿,旋即才伸手接过文书,正要展开细看的时候,太子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妫翊王座前,朝妫翊躬身行礼,说道:“儿臣拜见父王。”
“王儿来了,快起来吧。”妫翊微微抬了抬手说道,也没多看太子睿一眼,展开文书,便瞧了起来。
直起身来,太子睿又朝一旁的妫黉躬身一礼,说道:“侄儿拜见王叔。”
“不敢不敢,老臣拜见太子殿下。”妫黉急忙回礼说道,话音未落,却见太子睿已经又直起身,转过身去,对妫翊躬身行礼说道:“父王,儿臣刚刚得到边关急报,特来禀奏父王。”
“边关急报?哪里的?”妫翊猛地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对赵作战方略和计划,抬头望着太子睿说道。
“隆城郡!”太子睿一字一顿地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太子睿又才说道:“儿臣刚刚得到隆城郡镇守将军差急脚递,发来的情报,那个急脚递是个新手,不识国尉府大门,误打误撞,闯入了东华门,被宫门禁卫军侯所擒,正好被儿臣撞见,儿臣便问了一句,方知是隆城郡传来的边关急报。”
说着,太子睿又飞快地抬眼扫了妫黉一眼,旋即又接着说道:“儿臣深知边事为重,不敢耽搁,急忙拿了来,呈报父王。”说着,太子睿从怀里掏出一份边关急报,双手捧着,躬身递了出来。
妫翊朝身旁的内监示意了一下,那个内监急忙上前几步,躬身取下太子睿手中的边关急报,弯着腰低着头,转身送到了妫翊跟前。
妫翊伸手取过那封边关急报,扫了一眼急报上的密封签,却发现密封签都没有任何的破损,可见太子睿接到急报后,甚至根本就没拆开,直接就拿着进宫,拿来给自己了。
不过想来,太子睿肯定已经在东华门外,从那个隆城郡的急脚递那里,已经知晓了这份边关急报的主要内容了吧,所以才没有拆开过密报。
微微愣了一下,妫翊这才撕掉密封签,打开那份边关急报,飞快地扫视了起来,刚瞧了几眼,脸色却不由自主地猛地变了一下,一直头头地打量观察着妫翊脸色的妫黉见状,也不由得在心底猛地咯噔了一下,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
而周围那些宫娥内监内宦,个个都是察言观色的行家里手,发现妫翊脸色有异,顿时全都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发出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惹得王上不快,稀里糊涂的就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了王上的出气筒了!一时间,整个大殿上都变得死一般的寂静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妫翊这才铁青着脸色,身子轻轻颤抖着,看完了手中的边关急报,嘴唇微微颤抖着,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吃力地将手中的边关急报,递给妫黉,有些口舌发苦地说道:“王弟,你,你且看,看看。”
妫黉急忙上前一步,躬身接过边关急报,后退了一步,展开急报,飞快地瞧了起来,却见急报上写着:臣隆城郡镇守将军赵,顿首叩拜,敬禀陛下,八月初八,五军中郎将昱,率五万大军,出隆兴关,于赵国边关安吉关外安营扎寨,五日后,八月十三,军寨竣工,中郎将昱犒赏三军将士并民伕徭役,满营皆醉!
是夜,赵军偷营袭寨,纵火焚烧军寨,中郎将不敌败逃,慌乱中,为赵军流矢所伤,药石无治,亡于军中。五万大军,伤亡惨重,臣翌日一早,清点残兵,仅余两万残兵……
臣心惶恐,惴惴不安,然为臣之道,不可欺瞒闭塞君上,故而冒死奏闻,禀于陛下。两万残兵,群龙无首,何去何从,还请陛下早做决断,早任新帅。隆城郡镇守将军赵,泣血叩首,俱死以奏。
看了隆城郡镇守将军赵传发来的边关急报,妫黉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心底更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轻视赵军的五军中郎将妫昱,在明知道赵军有所防备,而且在不久前,才刚刚以阴谋诡计,偷袭焚烧了隆兴关,可没想到妫昱却没有从中汲取任何的教训,竟然还是让赵军找到了一个可趁之机,一把大火,竟然烧死烧伤了数万大军,就连妫昱,也被赵军给射杀了!
虽然从边关急报上来看,妫昱五万大军,只剩下了两万残兵败将,其中未必没有水分,或是瞒报了,或是夸大了,但是考虑到妫昱和赵传之间的关系,赵传替妫昱虚夸的可能性不大,瞒报了一些的可能性倒是很大,但就算赵传有所隐瞒,真实的伤亡未必就有两三万那么大,但死伤近万,或者过万,却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就算赵军没有多少人,但借着火势,而且又是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赵军杀得薛军大败而归,却是肯定的了,而且在黑暗中,被赵军杀的,慌乱中慌不择路,人挤人,人推人,互相践踏,死伤的,更是难以计数,死伤近万或者过万,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难事!
兵书典籍上,偷营袭寨,纵火袭营的典故,可从来都没少见过!眼见着,这短短的十来天里,赵国可不就连用了两次了么?而且每一次,几乎都让薛军损兵折将,里子面子都丢了个一干二净!
这场仗,还没开始打呢,薛国就已经输人输阵,而且是连着输了两场,还丢了一个刚刚才被加了征西大将军衔的五军中郎将!而从时间上来看,薛王妫翊在给五军中郎将妫昱加征西大将军衔的那天,妫昱刚好被赵军偷营袭寨,为赵军流矢所伤!
瞧瞧这事搞的,薛王妫翊本是想让五军中郎将妫昱统领大军,征讨赵国,而特地给他加了征西大将军的衔,现在搞得,这加衔倒好像变成了追赠,而且这带着薛王妫翊加妫昱征西大将军衔的谕旨的内宦,都已经离开薛都大邑四天了,搞不好现在都已经到了隆城郡了,就算妫翊想要追回来,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唉,这事搞的,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事就会传遍整个天下,从此薛国在薛王妫翊的继承天子之位的继位大典之外,又多了一个让天下人耻笑的笑柄呢,就连妫昱的家人亲朋,恐怕都会因此而连头都抬不起来呢!而此后,不管是谁,恐怕接手这个征西大将军之位,恐怕都得考虑考虑了!或者说,妫翊现在还有那个脸,把这征西大将军的职位封出去,让人继续率军征讨赵国么?
一瞬间,妫黉脑海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露,甚至于脸上连一丁点的脸色变化都没有!最坏的打算,此前妫黉就已经考虑到了,现在这份边关急报,也只不过是证实了妫黉此前的忧虑罢了,看到边关急报的时候,妫黉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微微在心底长叹了一声之后,妫黉这才又收起边关急报,双手捧着,想要递还给妫翊,妫翊却摆了摆手,又伸手指了指太子睿,示意妫黉将边关急报递交给太子睿。妫黉急忙又转身,将边关急报递给了太子睿。
太子睿几乎是在抢一样,一把抓过妫黉手中的边关急报,飞快地看了起来,脸色也随之大变,旋即更是惊声说道:“怎么会这样?父王,这,这是真的么?”
妫翊狠狠地瞪了太子睿一眼,这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再说了,他在东华门的时候,多半就已经从那个隆城郡的急脚递那里知道这个消息了,偏生还要装出这般一副震惊的样子!
狠狠地瞪了太子睿一眼,妫翊这才又说道:“边关急报,岂是儿戏?赵传有几颗脑袋,敢哄骗于寡人?”
“那,那这份急报,是真的了?父王,这,这可如何是好?”太子睿装出一副惊怒交加,又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急声说道。
“你是太子,你且说说,该如何是好?”妫翊瞧了太子睿一眼,淡淡地问道。
第八百五十八章 赵国特使叩关
太子睿正要开口,文熙殿外当值的一个内宦,又低头弓腰,小碎步跑急走了进来,走到妫翊近前,躬身行礼,低声说道:“王上,王子旦在殿外求见,有紧急军情,禀报王上。”
妫翊一听见紧急军情四个字,脸色便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急忙说道:“快,宣他进来!”这几天,妫翊已经连续收到了两份紧急军报,而且都是从隆城郡发来的,还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以至于妫翊一听见‘紧急军情’四个字,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
“是。”内宦急忙应了一声,倒退着后退了几步,转身又低着头弓着腰,小碎步急走了出去。
大殿里,太子睿听到王子旦在外求见的时候,脸色也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王子旦掌管着莳箐馆,是薛国情报网络的当家人,这个时候跑来见父王,很显然是听见了什么风声,又或者已经收到了隆城郡妫昱惨败的消息了,想要来父王面前给自己脱罪呢!
在内监转身往殿外走去的时候,太子睿就已经想清楚了这一点,也不等那个内监走出大殿,太子睿便又躬身朝妫翊行礼,说道:“父王,儿臣以为,妫昱损兵折将,虽然已经战死沙场,但其罪难恕,当抄没家产,家眷下大理寺问罪,以谢天下!”
说着,太子睿飞快地抬眼扫了妫翊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后,太子睿接着才又说道:“隆兴关事关边郡安危,以及隆城、亳邑、兴夏等地之安危,当以重将统领隆兴关中所有武卒精骑,或攻赵国,或镇地方,军令政令,系出一门,方为上策!”
内宦进来禀报之前,妫翊才刚刚问起太子睿隆兴关外,妫昱惨败之事,而妫昱又是王子旦一系,故而太子睿才要抢在王子旦前面,先一步定了妫昱之罪,这样一来,就算王子旦来了,想要再帮妫昱洗脱罪名,也不可能了。
只不过,太子睿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妫翊还没说话呢,一旁的妫黉却已经大声说道:“不可!”说着,妫黉朝妫翊和太子睿微微躬身一礼,然后说道:“王上,太子殿下,征西大将军虽然有罪,但罪不及妻儿,且如今大将军已然战死疆场,为国尽忠!如若王上此时还下旨降罪于大将军,恐寒了满朝武将之心啊,此后,朝中武将,如何还肯为王上尽忠,为我大薛效死?”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黉又说道:“臣弟肺腑之言,还请王上三思!”
听了妫黉的话,一旁的太子睿顿时转过头来,用阴霾的眼神,狠狠地盯了妫黉一下,这妫黉,果真是站到王子旦一边去了!
妫黉感受到太子睿阴霾的眼神,在心底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看样子,太子睿是真把自己给记恨上了呢,甚至于很有可能已经认为自己彻底的倒向了王子旦一边!可老天知道,他真的只是在为薛国的未来考虑啊!
妫昱虽然有罪,但那也只是一时失察,导致战场上的一次失败而已!常言道,胜负乃是兵家常事,不以胜败论英雄,一时的失误,怎么就能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妫昱身上呢,还要问罪其家人亲眷?王上真要这样做了,那满朝文武大臣,岂不是个个都会心有戚戚焉?以后谁还肯真的为大薛,为王上尽忠效死呢?
王座上,妫翊瞧了瞧妫黉,又瞧了瞧太子睿,还飞快地瞧了瞧文熙殿外快步走了进来的王子旦,抬了抬手,说道:“行了,妫昱之罪,稍后再议,隆兴关之安危,才是重中之重。太子刚才说得对,隆兴关必须委以大将镇守!”
说着,妫翊又瞧着太子睿说道:“太子,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