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信使甚至根本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那支羽箭,直接刺穿了身上的铁铠,透胸而入,扎进了那个信使的胸腔之中。巨大的冲击力,甚至直接将那个信使射得从马上倒飞了出去好几丈远,才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发出蓬的一声响,溅起满地尘土。
城头上的薛军戍卒,见此情形,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好几息之后,才有妫旦身边的宫廷禁卫军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叫喊道:“王上神威!王上神威!~”其他人这才也纷纷回过神来,一起振臂高呼:“王上神威,王上神威!~”
呐喊声中,城外薛军大营中,冲出一队骑兵来,冲到那个落地的信使跟前,两个骑兵翻身下马,抬起地上的信使,拔腿便往后边的大营跑去,那一队骑兵,也护送着缓缓重新退回了大营!
城楼上,在一众薛军戍卒的大声呐喊中,妫旦眼神微微缩了一下,盯着城外的薛军大营,心中却十分的奇怪,自己当着两军将士数十万人的面,箭射贼军信使,震慑敌胆,对于城外的薛军来说,这可是大大有损军心士气的事情。
可让人奇怪的是,那些薛军,只是将那个信使的尸首给抢了回去,然后便又退回了大营之中,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出兵报复的意思!这可就真的让人感觉有些奇怪了!
之后的整个上午,城外的薛军都没有再攻城,直到下午,午饭过后,城外的薛军,才出动了四个千人队,前赴后继的朝着薛都南大门,猛冲了过来!
区区四个千人队,跟前一天的几万十几万规模的战事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甚至于,前赴后继的四个千人队,连城墙边沿都没摸到,直接就被城头上雨点一般射下去的箭矢,阻挡在了城门外百十步的距离上。攻打了一下午,区区四千薛军,甚至连箭雨形成的那道死亡线,都没越过!
而第二天也一样,早早的就在城头上戒备的妫旦,却发现城外的薛军,跟前一天一样,直到太阳都升上半空中了,才又派了一个信使来,在城外一百多步,隔着远远的,在那劝降呢!或许是因为前一天被当场射杀的那个信使的缘故,那个劝降的信使,根本就不敢靠得太近!
而这一次的喊话,却已经不再是对城头上的薛军喊话了,而是直接冲着城头上的妫旦喊的,甚至于信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请王子旦阵前答话!”
妫旦自然是不可能露面的,只是让身边的宫廷禁卫军,代替他出面,在城上大声回应道:“尔是何人,求见吾王,有何贵干?”
“太子睿恭请王子旦阵前答话!”城外信使继续叫道。
“太子睿求见吾王?”答话的宫廷禁卫军微微愣了一下,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妫旦,然后才又大声叫道:“那就请太子睿出来吧!”
像是回应那个宫廷禁卫军的话一样,很快,薛军大营中便再次飞奔出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来,马背上,一个头顶金盔,身披金甲,背上还披着一件红色披风的武将,那面容,依稀便是太子妫睿!
来到信使身旁,妫睿勒住座下战马,那个信使在马背上侧身向妫睿躬身一礼,然后往后让了几步。随后,妫睿才冲着城头上,大声叫道:“王弟,我已至此,王弟何不现身一见?”
妫旦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那个宫廷禁卫军的肩膀,然后才又朝着城下的妫睿大声说道:“王兄,久违了!如今,王兄虽然是兄长,但弟弟已经是薛国新王,君臣名分已定,就请兄长恕小弟不能向兄长行礼了!”
城外妫睿,听了妫旦的话,眼神微微缩了一下,旋即便又说道:“王弟,你这个王位是怎么来的,你不说,真以为吾就不知道了吗?你弑父弑君,实乃大逆不道,父王一向疼爱王弟,谁知却养虎为患,养出你这么个逆子来!如果父王尚在,看到王弟今日行止,怕是要悔之不及了!”
第九百零一章 雀鸟落营
妫睿话音刚落,城头上的妫旦便大声回应道:“王兄此言差矣!父王病危,床榻之前,遗命旦继承王位,旦乃是奉承父王君命,禀祖宗神灵,继位为君,何来篡立之说?倒是王兄,已被父王遗命,废除太子储君之位,不想却挟恨在凶,矫诏起兵,祸乱天下,谋逆之贼,舍你其谁?”
妫睿双眼微微缩了一下,旋即又冷声说道:“王弟,是非曲直,自有公道!某也不与你争论,今日某来,是最后奉劝你一句,趁早投降,切莫自误!只要王弟愿意舍弃君位,开城投降,你谋逆大罪,我可以既往不咎,并且保留你的一切封号权势,你依然还可以做你的逍遥王子,如何?”
听了妫睿的话,妫旦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他可真没想到,妫睿竟然会这么大方,连自己谋逆的罪名也不追究了呢,而且还要保留自己的封号地位,让自己做个逍遥王子?他就真的这么好心?
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妫旦旋即便也笑着说道:“王兄所言甚是,只要王兄愿意屈膝投降,臣服于寡人,寡人也不追究你的谋逆大罪,让你也做一个逍遥王子,富贵一生,如何?”
听了妫旦的话,妫睿眼神又微微缩了一下,旋即说道:“王弟若是不信,我可以对天盟誓!”说着,妫睿竟然真的以手指天,盟誓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薛太子妫睿,对天盟誓,只要王子旦开城投降,对其之前所犯罪孽,我保证既往不咎,并许其一生荣华富贵,逍遥自在!苍天在上,厚土在下,若违此誓,人神共诛之!~”
听了妫睿的话,妫旦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旋即冷笑着说道:“王兄所言甚是,只要王兄肯投降于我,我也可以对天盟誓!”说着,妫旦竟然也以手指天,盟誓说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
妫旦话还没说完,城外的妫睿便厉声喝道:“王子旦,你真的要执迷不悟,顽抗到底吗?我要不是看在薛国万里江山社稷,不忍见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在这空耗口舌么?”
“妫睿,多说无益,成王败寇,有什么招,你尽管使出来,我接着便是了,想要这王位,打败我再说!”妫睿话音刚落,妫旦便也厉声叫喊道。
妫睿脸色变了又变,旋即拨转马头,飞奔而去,冲进了薛军大营之中。片刻之后,沉闷的号角声再次响了起来,城外薛军大营中,旌旗招展飞舞,旌旗变幻中,一队又一队的薛军,在旌旗的引领下,从薛军大营中涌了出来,再次如同狂风巨浪一般,朝着薛都大邑涌了过来!
城头上,妫旦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露出一丝冷笑来,这才像样嘛,像前一天那样就派几个千人队来攻城,那是攻城吗?那是闹着玩好吧?要攻城,就还得像前一天那样,出动数万,十数万的大军,用人命来填!
激烈的战斗又开始了,而且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持续不断的,高强度的攻击,部分白天黑夜的猛烈强攻。城外数十万薛军,分批上阵,每一波次的攻击,投入人数都在几千人到上万人之间!
每一波次的攻击,都会持续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甚至更多的时间,直到投入攻击的薛军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之后,才会又如同潮水一般的退去。而紧接着,另一波次的攻击,便又会如同潮水一般用来,不给城头上的薛军戍卒,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波接一波的攻击,从当天下午,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整整两天两夜还要加上一个下午,在总计超过二十八个时辰的时间里里,城外将近三十万薛军,就没有停止过任何的攻击!
持续不断的超强度的攻击,以至于从薛都大邑的城头上,一直延续到城外几百步远的距离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土地、城墙,甚至于就连城外薛军大营外的路面上,都被鲜血浸染得变了色,而距离城墙越近的地方,尸骸、残骨越多,地面上甚至由于流出的鲜血太多,而积出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血泊!
尸横遍野、流血漂橹、尸山血海……
所有能够想象得到的可以用来形容战场惨烈的词汇,在这真正的战场面前,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甚至根本没法形容这战场惨烈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只有真正经历过这场大战的人,才能够想象得到,战场上那无间炼狱一般的惨烈和血腥,甚至于很多人在战后,每每回想起这场大战的时候,都还会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感到恐惧和害怕!
那是一种死亡真正就在眼前的恐惧和害怕,个体的力量,在这种死亡面前,真的是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几乎每一个瞬间,都会有无数多的人受伤、倒下,然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好在,在妫旦身先士卒的亲自带头示范作用下,凭借着薛都大邑城中准备充分的滚石檑木等防守器械,以及在仓库中堆积如山的,几乎连箭杆都开始有些腐朽了的不计其数的箭矢,这场整整持续了两天半几近三十个时辰的高强度的大战,终于随着第三天夜幕的降临,而慢慢的落下了帷幕!
薛都大邑城守住了!虽然牺牲了将近一半的防守力量,耗费了将近四成的防守器械和箭矢箭弩,但是,城外的贼军退了,薛都还在自己手上,这就是胜利!
望着城外如潮水一般退去,却在也没用涌来的贼军,城头上浑身浴血,几近脱力的妫旦,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兴奋和激动的神色,以至于撑在城墙垛子上的手,都在不停地轻轻地颤抖着,一双腿,更是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若不是整个身子都撑在城墙垛子上,妫旦几乎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
而在妫旦旁边,城墙上戍守的其他薛军戍卒,大体也都差不多,如果不是身子还靠在城墙垛子上,能够站着的人,还能有几个,还真不好说!而且,在经历了长达两天半的持续不断的大战之后,城头上戍守的薛军,很明显的比两三天前,少上了许多,精神也委顿了许多!
而在大战过程中,每一次击退攻城的薛军后,那些在之前战斗中死亡的薛军戍卒,便会直接被人从城楼上扔下去,甚至于一些重伤垂危,根本没有可能救活的薛军戍卒,也会直接被扔出城去,只有那些受伤比较轻的戍卒,才会被抬下城楼去,送到城中医馆,进行救治。一些还能够行动之如的轻伤员,甚至根本就不会被允许下城休息,而是继续拿着武器,站在城头上坚持,再坚持!
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从城外薛军大营中传来的金鼓声,传到城头上的薛军戍卒耳朵里,就如同天籁之音一样婉转动听,一些薛军戍卒,甚至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来……
当天晚上,持续作战至少一天以上时间的薛军戍卒,睡得格外的香,或者说,他们是在长时间的绷紧精神,高强度作业之后,身心疲惫,突然放松下来之后,想要再恢复精神元气,仅仅只依靠一个晚上的休息时间,根本不够!
就连妫旦也样,直到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妫旦才猛地一下惊醒过来,想要从床榻上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使不上一丁点的力气!妫旦心中大骇,急声叫道:“来,来人,来人!”
过了好一会儿,临时行辕的房间外,才冲进来了两个宫廷禁卫军,有些脚步踉跄地走到妫旦跟前,急声说道:“大,大王。”
“什么时辰了?”
“快,快午时了。”
“快午时了?”妫旦一惊,急忙说道:“快,服侍寡人更衣!”
两个宫廷禁卫军急忙上前,搀扶着妫旦起了床,又取来衣甲等,给妫旦披挂在身上。
妫旦一边任由宫廷禁卫军帮他穿戴衣甲,一边问道:“贼军可有攻城?寡人怎么没有听见厮杀声?”
“大王,贼军没有攻城,城外一切如常。”一个宫廷禁卫军低声回答道。
“没有攻城?一切如常?”妫旦不由得又愣了愣,旋即又问道:“贼军可有信使前来?”
那个宫廷禁卫军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有。”
“没有?”妫旦心中更加疑惑,很快穿好衣甲,便带着那几个宫廷禁卫军,出了行辕,往城楼上走去,一路上所过之处,到处都是东倒西歪,靠在街边房屋商铺墙脚边的薛军戍卒。
妫旦见状,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惊,脸色也顿时变了变,身旁的宫廷禁卫军急忙低声说道:“大王勿惊,他们只是睡过去了。”
妫旦听了,微微皱了皱眉,走到其中一个薛军身前,蹲下身子,轻轻地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果然还有气息,胸腔也还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妫旦见状,不由得稍微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