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使大人,臧韫冒犯大人,罪该万死,只是奴婢权力有限,不敢轻判一邑府君,唯有转奏君上,请君上发落,还请特使大人见谅。”黄门内宦用讨好巴结的语气对张宣说道。
张宣冷眼瞧了一眼面若土灰的臧韫一眼,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薛侯要如何处置臧韫,那是薛侯自己的事,本使也无权过问,只是此时……本使回到兴夏之后,是一定要如实向陛下禀报的!”
听了张宣的话,黄门内宦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原本以为自己给张宣说几句好话,再由薛侯出面,给张宣压压惊,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可听张宣这话,这事根本没完啊!禀报给大夏天子了,这大夏天子,哪怕只是为了面子,也必定会找薛侯讨个说法,说不定还要因此下旨训斥薛侯几句呢!
薛侯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啊,而且还是天下霸主,这要被天子下旨训斥了,那薛侯的面子可又往哪搁?
想到这些,黄门内宦不由得又回头狠狠地瞪了臧韫一眼,都是这该死的惹祸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敢私下动用酷刑,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这天子特使可不就被他给油炸了吗?
油炸天子特使,那可是真正当着天下亿兆万民的面,在打天子的脸,这让天子的脸往哪搁?天子恼怒之下,一道谕旨下来,周边本就对薛国垂涎已久的郑莒等国,还不群起响应,生生的将薛国给生吞活剥了啊?
现如今没有得罪天子,郑莒两国五十万大军都还在薛国境内烧杀掳掠呢,这要得了天子谕旨,那郑莒等国岂不是更加的师出有名了?漫说只是郑莒两国了,便是郴、新阳、中山等薛国的血盟之国,即便不敢落井下石,恐怕也只能严守中立,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置身事外了!
到那时,薛国可就真的成了众矢之的,被天下列国围攻的靶子了!
“来人啊,给我把臧韫的两条狗腿打断,严刑看管起来,听候君上发落!”狠狠地瞪了臧韫一眼,黄门内宦厉声说道。
看样子,不让张宣狠狠地出一口心中的恶气,这事恐怕就难以善了了,不管张宣回到兴夏王都会如何跟大夏天子禀奏,只要现在他不再提这件事就行!
黄门内宦虽然只是个宫廷奴婢,臧韫却是一邑府君,爵下大夫,以黄门内宦的身份,原本是没有任何权利可以处置臧韫的,但现在,为了让张宣消气,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越殂代疱,先把臧韫打一顿再说了。
两个薛王宫禁卫应了一声,上前架住臧韫,从衙役手中夺过两根水火棍,“啪啪!~”一下接一下,狠狠地往臧韫屁股上打去。
过了一会儿,眼见着臧韫双股之间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张宣这才活动着手脚,淡淡地对黄门内宦说道:“对了,你不是来传薛侯谕旨的吗?薛侯又有什么谕旨了,是给我这个盗珠之贼的,话还是给臧府君的?”
“不敢不敢,大人贵为天子特使,君上怎敢给大人下旨?君上谕旨,是给臧韫的。”黄门内宦急忙陪着笑脸对张宣说道,说着,又直起身来,转身对张宣,板着脸说道:“君上谕旨,命臧韫以贵宾之礼,敬待天子特使,不得失礼逾矩,冒犯天使!”
“臣,领,领谕。”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臧韫咬牙坚持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黄门内宦却没多看臧韫一眼,传达完薛侯的口谕之后,旋即便又转身,躬身行礼,对张宣说道:“天使大人,君上已在王宫备下酒宴,为天使接风洗尘,并命奴婢代表君上,亲自前来迎接天使,还请天使赏脸,随奴婢一同进宫。”
“薛侯要宴请本使?”张宣斜眼瞧了黄门内宦一眼说道,“王子喜才是正使,张某不过是附翼其后的一个小角色而已,张某何德何能,薛侯为何竟要宴请张某?”
“君上心思,奴婢如何敢胡乱猜测?天使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吧?”黄门内宦陪着笑脸对张宣说道。
张宣轻笑了一下,说道:“也罢,既然薛侯亲自派人前来传谕,要宴请张某,张某若是不去,岂不是扫了薛侯面子?好吧,就请公公前头带路,本使随你入宫。”
妫翊前倨后恭,几个时辰之前,还恨不得剥皮吃肉,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转眼间却对自己毕恭毕敬,要宴请自己,而且还在生死关头,把自己给救了,其中的缘故,张宣即便不能猜出全部,但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薛侯,或者说薛国,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薛赵交兵,二十万薛军精锐齐聚西境,激战数月,寸功未立,南边又驻扎了二十万薛军,防备南蛮莒国,仅有的十万精兵,现在又被郑莒两国联军所阻,隔断在了东边郴郑境内,根本远水解不了近渴!
如此一来,突入薛国境内的二十万郑军,自然也就所向披靡,攻城掠地,一路势如破竹了!
然而如果仅仅只是二十万郑军在薛的话,薛侯恐怕还不至于这么急切,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对自己的态度就发生翻天覆地,截然不同的变化!
只是二十万郑军的话,薛侯东扒拉一点,西扒拉一点,集结个几万薛军,说不定就把郑军的攻势给挡住了,可如果南边的南蛮莒国再突然出兵的话,那情势可就急转直下了!
第一百零九章 宴请
短短几个时辰内,薛侯妫翊对张宣的态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让张宣能够想到的唯一的解释,那就只有南边的南蛮莒国也出兵了,而且不是像之前那样,出兵攻打薛国的血盟之国郴国,很有可能是直接进犯薛国本土!
也只有南蛮莒国直接发兵进犯薛国本土,才会真正让薛国感受到来自天下第一大国南蛮莒国的威胁,也才能够真正让薛侯妫翊感受到灭国之危,从而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载着张宣的轺车,还没开进薛王宫,张宣便已经理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而且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决断!
以薛侯的精明能干和薛国的强大,以及遍布天下的莳箐馆组成的薛国情报网络,薛侯妫翊肯定早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将王子喜和自己的来意了解到一清二楚了!
不过薛侯肯定想不到,今时不同往日,区区一座边城小邑,那是当时的要价,至于现在嘛,区区一座边城小邑,自然是换不回来薛国与列国相安无事的!
“张宣拜见薛侯。”六景阁里,张宣一本正经地对薛侯施以跪拜大礼,一板一眼,无可挑剔。
不等张宣真的跪拜下去,妫翊便已经上前一步,拉起张宣,满脸笑容地说道:“张子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将张宣拉起来后,妫翊又满脸笑容地说道:“张子是薛人,于张子而言,薛国便是张子的母国,到了薛国,张子理应有归家之感才是。如今张子能够在王室任职,蒙天子青睐,代表天子巡视天下,于寡人,于薛国,也是与有荣焉!”
“多谢薛侯,张宣能够重回父母之国,张宣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张宣朝妫翊拱手行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回想前尘往事,恍如昨日,张宣心中,竟有隔世之感!”
“呵呵,过去种种,已成往事,又何须追忆?以张子之才,在王室之中,必定也是出类拔萃之辈,假以时日,封侯拜相也未为可知!”妫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呵呵,是吗,那可就要借薛侯您的吉言了,只是当今天下,侯封之国仅十,想要封侯,除非是某个侯国之君失德,封地为陛下所夺,否则,我这辈子怕是没希望了。”张宣呵呵笑着说道。
听了张宣的话,妫翊却只能尴尬地笑笑,这话题他可没办法接,侯国之君失德,封地被夺,
怎么想,妫翊都感觉,张宣这话好像意有所指似的,或者说这话在妫翊听来,完全就是在针对他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着酒劲,妫翊索性便单刀直入的对张宣说道:“张子,未知张子此次代天出巡,巡视天下列国,所谓何事?”
“薛侯见问,宣不敢隐瞒。张宣此次,附翼喜王子殿下,巡视列国,只因兴夏国都之中,近日突然多了许多游民,甚至还惊扰了喜王子殿下的车驾。喜王子询问之后,方知天下列国,战火纷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偷眼瞧了妫翊一眼,然后才又继续说道:“当今天子,乃仁义道德之君,不忍见山河破碎,天下黎民流离失所,老无所依,幼无所养,是故天子决意,遣王子喜与宣,出巡列国,调停列国战事,平息战火,使天下黎民再无奔波流离之苦,可以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果然是为调停天下战事而来!
妫翊心中一喜,脸上却装出一副愁闷的样子,眉头紧皱,微微摇头说道:“天子仁德,喜王子殿下仁义,见微知著,见百姓流离而知天下战乱之苦,有心调停列国战事,平息战火,天子与喜王子殿下有此仁心,实为难得,只是……”
“只是什么?”张宣装作不解地问道。
“只是张子可知,天下列国,战乱纷扰,由来已久,列国之间,从无长久和平,今日盟好,明日便又背盟,战事复起,想要平息列国战乱,唉,难如登天啊!”妫翊惋惜地长叹了一声说道。
“便是难如登天,天子有此仁心,喜王子殿下又亲自出面调停,平息战乱,总有几分可能的。”张宣装出一副思索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宣又说道:“再说了,张宣曾听人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用心的去做,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如果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困难可就真的成了困难了。”
听了张宣的话,妫翊眼前猛地亮了一下,起身离席,朝张宣躬身一礼,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子此言,如醍醐灌顶,让翊茅塞顿开!”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妫翊又说道:“实不相瞒,天下列国战事,大半倒与薛国有关!在此之前,翊亦不忍见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有心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怎奈列国战事纷扰,非是一国停战,便能终战的。翊亦是有心无力啊!”
听了妫翊的话,张宣也起身离席,朝妫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朗声说道:“薛侯能有此心,乃天下万民之福。宣代天下亿兆百姓,谢薛侯仁心!”
“张子礼重了。”妫翊急忙搀扶住张宣说道,“只是翊虽有此心,怎奈列国君侯并无与翊同心同德者,便是薛国罢兵停战,天下战乱依然未平啊!”
“薛侯无需担忧,天下列国之中,与薛侯同心同德者,亦非少数,赵郑莒郴列国之君,亦是仁德之君,宣以为,有喜王子殿下出面,必能说动天下列国停战罢兵。”张宣朝妫翊躬身一礼说道。
“若是如此,实乃天下百姓之福也!”妫翊高兴地说道,别说赵郑莒郴列国全都罢兵了,只要赵国停战罢兵,妫翊能够从西境将被赵军牵制住,陷在薛赵之战中的二十万薛军调回来,郑莒两国罢不罢兵,对妫翊来说,就无足轻重了!
即便郑莒两国不想罢兵停战,妫翊也完全有那个信心,可以凭借腾出手来的这二十万薛军,再加上驻守郡邑关隘的薛军戍兵,击溃郑莒两国数十万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