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父的遗言,诸位长老都还记得,群空深感欣慰。”他淡然开口,话语中带着一股不骄不躁,从容不迫之态,道:“不过,先父除了说过,月逆之日,天下大乱,藏匿深山巨谷之中,可有生机之外,还说过一句:人定胜天!
”“所以,这对我们万马堂来说,绝对不会是一场灭顶之灾,而是一场挑战罢了。诸位,当年白天羽何其霸道,威势镇压西北,一时无两,但如今,我们万马堂节节攀升,他
又在何处?”
周围的人都不由得点头,马群空所说,的确是有道理的,更成为重要的事,他们万马堂如此兴隆,可以说是西北第一门派,就连朝廷都要折腰相求,放弃?不可能。
别说这只是一个死人的预言,就算是真正的有大敌临门,他们都会拼死一战,不会束手待毙的。
马群空淡然扫了一眼众人脸上的神色,道:“故而,我意决不放弃,自今日起,所有人加强警戒巡逻,无论出现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同舟共济,渡过难关。”
他的话语的确很有说服力,一时间,居然让周围的人都点点头,似乎就连外面那惨白的月亮和巨大的黑暗,都已经被抛之脑后了。
“堂主说的有道理!”
“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没有什么不可度过的!”
“咱们万马堂在西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敌手,谁能把我们怎么样?老堂主中就是老了,魄力远远不如马群空堂主,咱们,决不放弃!”
就连那些长老,此刻都纷纷开口,展现了决然之意。
“好了,诸位请立即动身,照料好堂中的马匹,不要让马匹破了马厩,天黑,恐怕难以寻找。”
马群空一挥手,顿时周围的人都离去了。
不久之后,这大殿之中就空了下来。
另一个中年人走了上来,脸色十分阴沉,道:“马兄,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会过去?我急着回京城。”
这人乃是董士柏。
他本来和马群空准备进入潼关城去救郑庭嵊,以便稳住局势,可是他们还没有赶到,一切就已经木已成舟,只能悻悻地退回了万马堂。
京城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西北,董士柏还准备赶回京城,然后向父亲董仲懿请命,再寻机会杀掉李图。
“董兄不用着急,等到明日天亮了,我亲自送你走。”
马群空淡然开口。
……
那高高的月亮,又升起了一些,风更加狂妄,呼啸的声音宛如猛虎嘶鸣。
就在月亮逆日而上,出现在天空之中的刹那,李图忽然若有所感,他眼睛骤然睁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你们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完之后,他一步迈出帐篷,身影瞬间消失在李惭恩等人的视线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众多剑士都是脸色一变,十分疑惑。
李惭恩眼中也有一抹担忧,但随即摇摇头,道:“大人做事,必然有他的原因,不用担心,等待即可。”
……
李图并没有骑马,因为在这样的天气之下,马匹根本不敢动弹,几乎都已经跪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起。
他运上了内力,全身鼓足了劲,除了营地之后,他朝着那一道白光的方向快速追逐而去!
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周围狂乱的风沙,也没有逼人的黑暗,那一轮大月,几乎是他眼中的所有!他动作极快,宛如一只荒漠之中的藏羚羊,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在每一座沙丘之上不过轻轻一点,登萍渡水般飞跃而去,给人的感觉就是眼前一花,他就已经消失在黑
暗之中。
时间飞逝,但是李图浑然忘我,他动作快如脱兔,终于穿透了层层的黑暗,到达了一座最高的沙丘之上!
这里,就是距离大月几乎最近的位置,在这座沙丘之上,一寸寸的月亮光芒,刺进了黑暗之中,烟尘中透着月华。
李图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他抬头高高地看了那月亮一眼,而后直接坐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他体内的内力流转全身,这一刻他浑然忘我,周围的风沙不断响动,他的内心却是无比的宁静。随着他心境的流转,他的内力也出现了一种怪异而奇特的流转方式,逐渐地,神奇地一幕出现了:李图的周围,那些惨白色的月光,像是形成了一个白色的保护圈,而后
不在流转。
周围的风沙狂乱地飞舞着,但是却不能侵蚀到他。
他的周围三寸,形成了一个月华为中心的保护层,那些月华,不断地洗涤着李图的身体,让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锋芒无匹而缥缈圣洁的气质。
此刻毕竟已经是凌晨,虽然出现了以月逆日的奇观,但是却不能长久。最后,东方被一道金色的阳光,宛如一道长剑,骤然撕裂了浓浓的黑暗!
那一道金色的长剑,不只是撕裂了黑暗,更是朝着那天上的大月,一剑刺去!
以月逆日,终究会遭到太阳的反噬!
没有人可以逆转世间的至理!
那一轮独霸天空的大月,此刻被金色的太阳一刺,瞬间宛如一团泡沫般散开来,画成了一团白色的虚影!
就像是,天空中的大月,根本不是一道月亮,而只是一些光点的汇聚,只要受到了外力的冲撞,就会瞬间爆开一样。
大月缓缓散去!
那些白色的光芒,终于逐渐消失了。
一轮火红的朝阳,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骤然出现在东方,周围的黑暗迅速消散,像是又一次退回到了地狱之中。
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照射大地,光明将黑暗迅速赶进了造物的袋子之中。天亮了。
第526章 怪人
一律金色的暖阳,落在了李图的身上,就像是一片羽毛那么轻巧,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微凉的温暖,但又浑然没有丝毫的重量。
李图的气息,也缓缓地平稳下去,他周围的月华消失了,他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但是他身体的周围,却多了一道凸起的沙环。
之前空气中飞舞的沙尘,无法直接拍打在他的身上,被那个月华所形成的光团挡住,便围绕着他堆积起来。
成为了某种境界的明证。
李图感受到了眼皮上传来太阳的温度,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而后睁开了眼睛。
这一刻,只感觉体内宛如干涸多年的河床,突然得到了一股清澈溪流的流淌,瞬间被滋润,瞬间得到了滋养。
他目光看着那一轮大月消失处,隐隐然还有一团光晕。那轮月亮,终究是消散了。
“神迹。”
李图喃喃着开口。
目光扫了一眼大漠,已经彻底亮了,与平日的大漠没有丝毫的区别。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魇。
对于很多人是梦魇,但是对于李图来说,却是一场巨大的收获。
“独孤九剑、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居然全部领悟了。”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方才他进入了一种神妙的境界,就连自己,都不可言说。在那种境界之中,他以前学过的一切武学,都被庖丁解牛,形成了一个个的符号,在
他的脑海之中流转。
甚至,就连独孤九剑,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这样的高级武学,在他的眼中都分解成了一个个简单的结构。
——就像是多项式分解完毕了那么美。
之前对这些武功何等向往,甚至一度以为是神妙武学,但是在那一瞬间,李图却深深觉得不过如此。
因为那一刻,他的精神已经超脱到了更高的境界。这种境界很难,平常也很难进入这种状态,偶尔的灵光一现,有的人或许可能理解到某种深刻的至理,但那也仅局限于那一瞬间而已,过了那一刻,普通人还是普通人,
柴米油盐还是柴米油盐。但是李图方才进入的状态,却是持久的,时间几乎与大约出现的时间保持一致,而且就算此刻脱离了那种境界,在那个境界中得到的体悟,也并没有消失,还是实实在在
地记在他的心间。
“这是为何?那一轮大月,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何会有一种感召人心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进入那种状态?”
李图对着即将完全消失的月晕,发出了他的疑问。当大月出现的那一刻,他宛如福至心灵,瞬间进入那种境界,就连一丝杂念都没有。
“人是天地的一部分。”
这个时候,沙丘的另一边,忽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似乎是在回应李图的疑问。李图吃了一惊,瞬间回头,却发现不知道何时,沙丘之上居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头上戴着斗笠,天上并没有雨,但是他身上披着蓑衣,用一块灰步蒙住了嘴,背上还背
着一只手臂粗的竹子,约有一米半左右。
李图目光往下压,才发现那人盘坐的周围,居然也是堆积这一个沙圈,毫无疑问,他和李图是一样的。方才,他肯定也是在这里,进入了那种状态之中。因为风沙太大,而且周围一片黑暗没有消散的缘故,他们并没有相互发现对方,直到此时阳光遍地,才发现沙丘上还有
另外的人。
这人面容全部被遮住了,无法窥探其真容,但是李图却发现,这人的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宛如两盏神灯,充满了令人难以抵抗的锐利和精神。
似乎就像一把剑。李图与他淡然对视,他也在打量着李图,眼中带着一抹审视,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眼中像是浮现起了一抹笑意,道:“你可知道这大月为何升起,你又为何会被这种
奇特的现象所吸引,进入那种状态?”
李图道:“愿闻其详。”
李图虽然不能看穿对方,但是却隐隐然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境界,还在自己之上。
偌大的西北,他也仅仅见过一个人而已!
可是,那人在庙中扮老僧,形状与眼前这人根本不同,就算那人再能伪装,也无法伪装出这种锋锐而沉蕴的气质。
那人并没有起身,淡然开口,侃侃而谈,道:“如此盛况,我之前曾经见过一次,那是在天山之巅,与一位故人论道之时所见。”
“大月初生,以月逆日。我两人双双进入那种境界,醒来的时候,对武学的理解更深一层,毕生所学如同彻底贯通了一般。”
“但是,我那位老友,却因为承受不住那种境界的负荷,化为了一个废人,一代绝顶高手,就那样黯然终了,实在令人可惜。”“后来数十年,我不断尝试着寻找那种境界,但是却苦苦无果,那一次的经历,宛如灵光一现,闪过了之后,就再也寻不着了。我不断思索,那一日进入那种状态的原因,
以求再次进入。”
“直到后来,遇到另外一个人,得到他的指点,我才明白过来。人是天地的一部分,天为父,地为母,当父母在召唤的时候,任何一个子女,都会生出由衷皈依的冲动。”
“无论是谁,无论地位有多么高或者多么地,只要内心之中还有一丝对天地的敬畏,对造化的尊重,都会得到这种感召,深深感慨自然的神奇与天地的博大。”
“而唯有特定的现象出现的时候,人才会得到这种契机。那一轮大月,实则并非月亮,而只是太阳的投影。太阳是至刚至阳的,那一轮大月,就是其阴的展现。”
李图闻言,茅塞顿开。
一时间,他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这一切。
世界上没有一块磁铁拥有单极。麻雀虽小,五脏一定俱全。一滴水也有阴阳,一道光也有暗面,这是天地的至理。
换句话说,叫矛盾无处不在,无时不有。
正是这种矛盾,推动着事物前进。
对这个怪人的话语,李图不由得深深点头赞许。
用他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就是人与自然应该是和谐共生的,人是自然的一部分,永远也不可能脱离自然而存在。
顺应自然,尊重自然,保护自然。
“能够进入这种状态,而且不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废掉,足以见,你的确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天才,或许有朝一日,成就还在我之上,也说不定。”
那怪人十分赞许地开口。
李图看着这怪人,心中升起了一抹熟悉感,却怎么也找不出头绪,道:“在下冒昧,敢问阁下姓名?”
那怪人却是摇摇头,道:“不必问我了,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是谁的。后会有期,再见了。”
说完之后,他起身,拍了拍蓑衣上的沙尘,而后转身离去,速度极快,几乎只在沙丘之上留下一道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