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文老离开了靖南王府,朝着京师而去,带着靖南王上奏朝廷,让李图出任江南府知府的文书。
这几日,李图在府中自然是顺心非常,没有人敢不尊。同时,教学之业也颇有进展,李图毕竟朝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他从小接受的观点和理念,都是经过千年不断更替的,对王府中的少年们而言,完全是打开了一扇
新的大门。
而他也感觉到,刘初然在不知不觉间,对自己亲昵了很多,倒也没有在意。
这一日,刚刚下课,突然一骑快马,奔到靖南王府前停了下来,高声道:“圣旨到!靖南王府王子少卿李图接旨!”
瞬间,王府都是一惊。
王府上下,无不惊动,圣旨到,就算是靖南王,都得恭恭敬敬地前来迎接。
李图闻言,也急忙赶了过去,他的学生们也随他一起。
刘初然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俏脸上带着一抹阴霾。
众人都集中到了门口,为首的乃是靖南王,靖南王一脸喜色,道:“臣率靖南王府上下,接旨!”
李图也道:“臣李图接旨!”
这太监当即取出黄色圣旨,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南王府七品王子少卿李图,本君起县九品县令,今清声上闻,卓有成绩,特除为江南府知府,即日起赴职,不得延误!”
“另,带剑尉李惭恩,护卫有功,特擢升为从五品折冲校尉,仍随李图,前往江南府赴职。”
太监念完之后,脸上露出一抹喜色,道:“李图大人,接旨吧!”
李图恭敬上前,领了圣旨,道:“谢主隆恩!”
靖南王更是大笑道:“公公远道而来,真是令靖南王府蓬荜生辉,快请入府,本王要好好犒劳犒劳公公!”
这公公也是笑眯眯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图领了圣旨,和李惭恩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凝重之意。
这一次去江南府,绝对不会是风平浪静的,和于胜勇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好了,惭恩,你即可去收拾东西,我们立即准备出发!”
李图也不准备拖拉。
“李图,等我!”
刘初然忽然开口,而后转身跑进了自己的闺房之中。
一会儿之后,李惭恩带上了包袱,准备离开。
“老师,我们舍不得你!”
“老师,我们舍不得你!”
一群学生却围住了他,他们都是王府中的贵胄,此刻却都流露出最真实的情感。“诸位同学,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日李图的离开,是为了他日更好的重逢。希望诸位能够立鸿鹄之志,为天下苍生,做出一份贡献,不要成为纨绔子弟,徒享膏粮之俸
!”
“切记,外无敌国忧患,内务法家拂士者,国恒亡!天下之兴,必在法治!法治若行,吾辈不负天下已!”
李图慷慨陈词,说完之后,李图朝着众人深深一拜,道:“请诸君切记!天下终究是你们的,少年强,则国强!”说完之后,李图转身离去。
第67章 多情怎敢忘记
李图和李惭恩方才收拾完毕,不及向靖南王告辞,直接出了靖南王府,刚刚走上大街,一个俏丽而急切得声音已经响起:
“李图,等等我!”
后方,刘初然快马追来,脸上带着急切之色,手中抱着一个黄色的锦绣包袱。
“大人,是郡主。”
李惭恩开口。
李图微微一叹,他本想一走了之,但刘初然还是追上来了。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两人也只能停下。
刘初然终于驾马奔到近前,道:“我不是让你等我吗?你怎么不等我?我要送你。”
李图苦涩一笑,道:“又有什么需要送的?终究都要走。”
“我不管,我是你的学生,学生送老师,天经地义。”
刘初然一脸肯定,根本不给李图反驳的机会。
“好吧,灞桥送别,想不到我李图也有这样一天。”李图妥协了,当即两人按辔而行,李惭恩悄然跟在了后方。
“李图,你说这扬州城,真的好吗?”
两人走在大街之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四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繁华非常。
李图扫了一眼,道:“扬州自古繁华,烟柳圣地,柳三变有言: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何等气派,安能不好?”刘初然却书幽幽一叹,道:“老师,你说鸟有笼,人是否也有笼呢?对于鸟儿来说,鸟笼再华美、做工再精巧、鸟食再优渥,总也是一种束缚,鸟儿日夜所想的,不过是重
归自然,享受那晨风吹拂、夜雨激荡而已。”
李图注视着刘初然,忽然明白了很多。
刘初然生于封建世家,从小就是被困住了,贵为郡主,这靖南王府,这扬州城,这郡主的身份,这从小锦衣玉食的生活,对她来说,宛如鸟笼对鸟一般。
想到这里,李图不禁微微一笑,封建压迫下的女性,意识觉醒是何等艰难,刘初然能够意识到自身的不自由,已是天大的幸运。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出了扬州城,古老的城墙斑驳,正是夕阳时分,凄冷的光芒撒在人的身上,让人多了一抹惆怅。
护城河畔,一柳柳树在随风摇曳着。
“可以随我走走吗,老师。”
刘初然开口。
李图心中也莫名有种低沉之意,当即下马,两人慢慢走着,走上了不远处的灞桥。
“古往今来,多少人才在这里送别,又有多少人能在送别后团聚……”
刘初然幽幽一叹,不由得伸出纤纤素手,折下一支柳条,喃喃道:“此夜曲中闻折柳,谁人不起故园情?柳树飘零,徒增人的烦恼。”
说完后,她忽然将柳条掷进了河水之中,柳条很快被河水冲走。
李图看着她,突然觉得刘初然,有种楚楚之美。
两人走上灞桥,感受着潺潺水声,似如思念一般入骨。
刘初然凭栏而立,道:“李图,我有一种感觉。”
“什么?”李图道。
刘初然忽然盯着他,道:“你,不属于这个时代。”
李图一愣,心这骤然一紧,难道这小丫头,居然看出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不可能!
他日常的行事作风,都是按照前任主人的记忆来的,不可能出错。
在他惊疑愕然的时候,刘初然已经开口,道:“你这样的人,一定能千古留名,所以,你是属于历史的。”
李图这才放下心来,却也是一笑,道:“你太高看我了。”
青史留名?这样的东西李图不需要,他对文官书写的青史,也嗤之以鼻。说是青史,实际上哪儿又有什么青史?不都是那些执笔文官随喜好写罢了,皇帝听话,于是乎就写上一笔“广开言路、善于纳谏”,如果不听话,自然就写上一笔“刚愎自用
、昏庸无道”,到头来,被骂的总是皇帝,得名的总是大臣。甚至,国家灭亡也不会影响那些大臣、官吏,他们是王朝的精英阶级,发生暴动战争,大不了推王室、国家出去挡着,等到改朝换代,你会发现以前那些欺压百姓的人还
在欺压百姓,还在为新的统治者服务。
皇帝还了,压迫不换,就是因为这些贵族阶层、地主阶层、官吏阶层依旧没有改变。
真正获利的,从来就不是统治者、皇帝,而是这些大臣、精英。
他们是趴在帝国身上吸血的蛀虫,无论天下变成什么样子,这些牛鬼蛇神都会一直奴役百姓。
当奴隶社会的时候,他们用武力奴役百姓,百姓就是奴隶。
封建社会,他们用土地奴役百姓,于是百姓成了租户。
后来,土地不用了,武力不用了,但手段更加高明——丈母娘们都喜欢有房子的女婿。
天下变了,那些吸血虫一直还在。
但刘初然自然不知道,李图刹那之间已经想了这么多,她只是深深呼吸了一下,道:“李图,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李图笑道:“当然会。”
他话音刚落,刘初然似乎鼓足了勇气,忽然朝着李图扑了过来。
李图展开双臂,香风入怀,感受到温软躯体,心中微微有些旖旎。
“我要你,永远记住我,快点建功立业……答应我……李郎……”
她声音如蚊子一般,突然抬头,香唇送上,吻住了李图。
一吻,万年。
……
微风轻轻拂过,慵懒而无力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似乎有什么东西,融进了水里。
良久之后。
“记住,李郎,我在这里等你,你唤醒了我,让我知道了公平两个字,所以,你要为我负责!”
“我答应你。”
夕阳之中,似乎这两句话经久不散。
……
“驾!”
扬鞭策马,李图和李惭恩策马而去,顺脚马蹄重重地扬起一圈圈烟尘,在日薄西山的时候,他们两的身影,也从刘初然美丽的眼眸中消失了。
“我会在这里等你。”
刘初然喃喃着,一滴清泪滑落,她却笑了,转身进入了扬州城。
心有多高,天地就有多大,只因这一缕情思,这洛阳城便是相思之冢。
李图两人一路飞驰,从扬州城到江南府,约莫有五天的路程,两人兼程前去。而此时,江南府,一座豪华宏伟的府邸耸立着,四周栽种着从四方搜集来的古树,府内假山流水,均是错落有致,更有无数的繁花锦簇,四季不败。宅子雕龙画凤,门口
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异常雄伟,在鎏金的门上方,赫然便是一张金匾,匾上书写这名家书法,三个大字“司马府”异常耀眼。
府中,大厅之中。
气氛宛如死寂了一般,于胜永坐在上首,脸色阴沉非常,眉间不住有怒火跳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下方,却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人,赫然便是李图曾经见过的郭峰,另一人,自然便是于胜永的得意门生蔡文元了。
蔡文元脸色难看,似乎充满不可置信之色,而郭峰则是满脸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