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内监一说完,前面就有人出列,沉声道:“臣兵部侍郎……”
周正站在后面,听的不是很分明,目光看着丹陛之上。
天启不过二十六岁,个子并不很高,端坐在龙椅上,直视着大殿之上,看不清神情,但大概有不满之色。
这个兵部侍郎奏的是陕西民乱,去年开始,陕西的民乱越发的有星火燎原之势,尽管各地都有捷报,但烽火处处,让朝廷都有些手足无措,应对不过来,不得不重视。
但很快就陆续有人站出来,接连反驳,其中最重要的问题,就是:钱粮。
没多久,朝堂上逐渐激烈的争论起来,问题五花八门,胶着不开。
天启神色不耐,转向最前面的首辅黄立极,道:“黄爱卿,你怎么看?”
黄立极沉默片刻,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应该交由兵部,户部合议,而后上呈。”
天启顿了片刻,点头,道:“依黄爱卿之见。”
朝堂上嗡嗡一阵,便趋于平静。
旋即,有一个人出列,抬手道:“臣户部侍郎郭允厚启奏,今年国库以支取未来三年关税,盐税,茶税,国库已空,再无银子可用,明年的官员俸禄,赈灾钱粮,尤其是辽东军饷高达一百二十万,户部已无力给付……”
郭允厚说完,朝堂上顿时嗡嗡响。都是在谈论辽东用银过多的事,现在辽东趋稳,他们想要削减辽东饷银。
周正看到身前的李恒秉肩膀动了下,眼神微凝,暗道‘来了。’
果然,郭允厚话音落下没多久,周正对面,一个人站出来,沉声道:“臣刑科给事中韩达才启奏,辽东经略王之臣,昏聩无能,于战无益,于民有害,屡屡犯错,贻害甚大,臣请逮捕回京治罪。”
“臣刑部侍郎房壮丽附议。”
“臣兵部侍郎冯嘉会附议。”
“臣吏科给事中赵兵北附议。”
一下子六七个人附议,似乎要将王之臣逮捕回京下狱。
“臣反对!”
有一个人站出来,举着板笏沉声道:“陛下,王之臣在辽东屡有功绩,如何能问罪有功之臣?”
“他有何功绩?是安民还是御虏?”
“一个堂堂经略,他可曾有拿得出手的政绩?与袁崇焕多番争执,无能无用还贪恋权位,仅此一条就该问罪!”
“难不成,宁远一战,是他王之臣打的吗?”
一些人纷纷反驳,一副要置王之臣于死地的架势。
周正冷眼旁观,心知肚明,这只是个开始。
举着板笏人怡然不惧,冷哼一声,道:“那就将袁崇焕一起诏入京,当面对质。”
一些人顿时不说话了,宁远一战还未叙功,王之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可能真的下狱论罪。
有一个人出列,朗声道:“臣都察院佥都御史田抚之启奏,辽东情势复杂,历经十多年,而今经抚不合已成传统,阎鸣泰与马世龙,熊廷弼与王化贞,王在晋,今袁崇焕与满桂,王之臣,着实不堪。臣请罢经略一职,使辽东上下同心同德,齐力御虏……”
周正挺了挺胸,正题来了。
果然,这个田抚之说完,一个人出列,沉声道:“陛下,臣刑科给事中陶德化启奏,辽东地形狭长数百里,大小城堡三百余座,唯有宁锦二城稍大,却难以自守,每当贼来,死伤无数,空耗钱粮,臣请弃辽东荒地,重铸山海关,凭借雄关,可无忧,进而缓缓图之……”
“臣太仆寺少卿王铮尧启奏,天启四年辽东经略王化贞就有此意,上奏于朝,奈何被巡抚熊廷弼所反对,未能成行,以造成辽东大败,若是早就如此,不止节省钱粮无数,练兵强军,何有如此败事?”
周正听着,眼神冷漠,心头涌起阵阵怒火。
这些人,居然在朝堂上公然要求放弃辽东那么大的一片领土,世上再无这般无耻的卖国贼了吧!
又有连续几人出列,都是赞成这般。
偌大的朝堂,数十人,反对的人居然没有一个!
周正心头怒火涌动,气的鼻息粗重,忍不住的就要出列。
这个时候,龙椅上的天启皇帝忽然动了下,转头看向前面的黄立极,道:“黄爱卿,你怎么看?”
黄立极出列,沉默片刻,道:“陛下,兹事体大,臣请六部合议,并询辽东之态度。”
天启看着黄立极,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忽然间,这个时候,又有人出列,沉声道:“臣吏科给事中楚天喜启奏,辽东罪首熊廷弼已伏诛,王化贞本有功,受其牵累至今在狱,臣请特旨恩赦。”
周正看到,李恒秉的身形不自觉的挺直几分。
第九十一章 站出来
周正盯着李恒秉的背影,眼角微跳,暗吸一口气。
来了,李恒秉要动了。
周正也已经准备好,随时上场!
田珍疏,郑守理倒是更沉得住气,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朝,知道朝堂上都是什么德行。
刚刚上奏的那个人,是要给王化贞洗白,要将他从牢狱里放出来!
朝堂上下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王化贞与熊廷弼搭档,一个辽东经略,一个是辽东巡抚,去年熊廷弼已经因为广宁之败被处死,并传首九边,可以说,这已经是最为严厉的一种处罚。
但作为经略的王化贞却一直没有被处置,一直被关在天牢里,据说好吃好喝,已经两年时间了。
大殿之上一片安静,坐在龙椅上的天启看着大殿之上的众人,感觉着冷清,语气有些不耐的道:“其他人呢?”
大殿之上还是一片肃静,一群人低着头,抱着板笏,一句话都没有。
王化贞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大殿之上的人都很清楚,除了得到魏忠贤的庇护,另外就是,东林党里还有一群人对他抱有幻想,在尽力的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