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听着袁崇焕的话,心里很无奈。
我还能怎么办?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袁崇焕半点没有听进去,非得要黄台吉打垮毛文龙,从喜峰口攻入大明腹地,才能醒悟几分吗?
以大明这种状况,如何与建虏斗?就算没有建虏,亡国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周正对于现在的朝局,算是彻底死了心。
没有等那几个兵部的卫兵过来,周正向着袁崇焕抬抬手,道:“下官是没有什么前程了,只希望袁大人能听进几句下官的忠言。”
说完,他径直向外面走去。
周正转身的时候,已经在心里叹了口气,继而规划新的路线了。
朝堂之路没有希望,还有另一条路!
袁崇焕面无表情,对于周正的话置若罔闻。
黄维怀则满是怒容,向护卫们下了死命令。
护卫们也不敢得罪周正,没有上镣铐,或者架着什么,只是围在周正两侧,小心的‘护送’他离开。
“慢着!”就在周正转身之际,忽然间安静的大厅里响起一声沉喝。
这一声响起的很突兀,令所有人都看向声音来源。
满桂!
只见他已经插回刀,站在厅中,毛胡脸看不清表情的看着黄维怀与周正。
袁崇焕看向满桂,眉头皱了下。
黄维怀转向满桂,瞳孔微缩,他知道满桂与袁崇焕不合,也知道朝堂上李恒秉就是用满桂来构陷周正。
黄维怀不给满桂说话的机会,直接道:“满大人,这是我们的事情,莫非你要插手不成?”
满桂回到椅子上坐下,喝了口酒,道:“我只是好奇,都是朝廷钦使,什么时候主使可以随意抓副使了?那岂不是说,辽东巡抚可以随意的抓辽东经略,还有总兵什么的了?”
钦使是见官大一级,代表的是皇帝,从规制上来说,辽东巡抚也得见之行礼。
满桂这话说的看似没有问题,实则是冷嘲热讽,说给袁崇焕听的。他现在是总兵,驻扎松山城。
袁崇焕仿佛什么也没有到,端坐不动。
黄维怀看着满桂,沉色道:“本官乃是皇上任命的主使,若是有人胡言乱语,破坏这次任务,当然有权抓捕,送入京城治罪!”
“你没有!”
本来已经转身的周正又转了回来,看着李恒秉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黄维怀神色严酷,盯着周正冷声道。
满桂拿起筷子,挑了块肉送入嘴里,嚼出了很大的声音。
周正看着黄维怀,道:“你无权抓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反而是你,面对贼虏狂言,畏惧不出,无只言片语,置大义于不顾,视江山社稷于无物,现在更是厚颜无耻的怪罪于我,可笑!还有,我也是皇上钦命的副使,即便你是主使,也无权直接抓我,你要做的,应该是上书朝廷,等待朝廷的决定。你若敢私自囚禁,那就试试我的笔锋够不够利!”
满桂刚才的话,是对袁崇焕的冷嘲热讽,也是在提醒周正,黄维怀无权抓他!
黄维怀脸色难看,双眼喷火,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周正说的自然是对的,若是周正不反抗,那就等于是认罪,黄维怀抓就没有任何问题。但周正若是反抗,那是非对错就难说了。
若是黄维怀强行抓了周正,不待入京,周正就会上书强辩,言官们也会添油加醋,倒霉的是谁还不一定!关键是,一旦周正上书,黄维怀可能就去不成沈阳了!
这件事没有袁崇焕的支持,黄维怀其实做不到,所以看到周正态度强硬,不由转头看向袁崇焕。
袁崇焕的目光却看向了满桂,有着淡淡的冷漠之色。
主副使都代表着皇帝,没有特殊理由自然不能擅抓,就如他不能抓满桂是一样。
满桂突然跳出来,等于是给周正站台,他要是强抓周正,满桂肯定要出幺蛾子。
满桂大吃大喝,浑然不在意。
对于朝堂上李恒秉构陷他与周正的事,满桂岂会无动于衷,虽然他没有查到李恒秉与袁崇焕有过通信的事,但他得罪的人中能使出这样手段的,只有袁崇焕!
袁崇焕又瞥了眼厅里其他神色各异的人,胸中有一股怒意升起,强压着,面色微冷的站起来,淡淡道:“散了吧。”
说完,他径直就要走。
袁崇焕还没走,满桂忽然放下手里的酒壶,站起来大声道:“好了,休息一下,明天早上一起走。”
一起走,自然就是与周正,黄维怀一群人一起了。
袁崇焕身形顿了下,心里怒火更多。若非是刚刚逼走了王之臣,令朝廷罢了经略,他非再次上书,赶走这满桂不可!
黄维怀见袁崇焕要走,神色越发铁青,等袁崇焕与满桂都走了,他冷声与周正道:“就算我不抓你,你还敢去吗?敢去,建虏一定将你生吞活剥!”
周正对今天这一出也是意外,但去沈阳看一看建虏的真实国力是周正的唯一目的,至于其他都是顺带。
周正心里飞速计较着这次去的危险性,淡淡道:“大道之行,何惧生死。”
对于这样明显是讽刺他的慷慨之言,黄维怀冷笑一声,一甩手,大步的向着袁崇焕已经消失的侧门走去。
主官们都走了,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离开,看向周正的目光,不少人都很是怪异。
周正轻轻吐了口气,倍感压力。
朝廷的大人们一个个心思叵测,忙于争权夺利,边疆这些将帅也好不到哪里去,连底线都已经含糊不清。
或许,只有走另一条路了。
周正默默思忖着,转身出了大厅。
他回到他的临时房间,犹自在思索。
他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建虏人,还有这么一出,去沈阳就更危险了,他得做些安排,可不能真的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