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建虏高层,则是一片风声鹤唳,肃然紧绷,弥漫着一股无声的肃杀之气。
……
天启七年,二月十三,黄维怀与周正的马车终于回到宁远城,三辆马车的所有人都长松一口气,这才算真正的安全。
袁崇焕第一时间将黄维怀等人迎进去,却没有管周正。
周正也没有硬凑,到了给他安排的房间,倒头就睡。
这个时候的马车,这时候的路,颠的他骨头都快散架,浑身肌肉酸痛,难以忍受。
袁崇焕的密室内,只有他与黄维怀。
黄维怀详细的将在沈阳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与袁崇焕说。
袁崇焕没有打扰,等他说完又问了几个关键问题,而后陷入沉思。
黄维怀更不敢打扰,沈阳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那则‘谣言’,令黄维怀深受其扰。
好半天,袁崇焕从沉思中回过神,自语般的道:“看来,黄台吉的停战是假,想要用军功立威是真。”
黄维怀只是看着袁崇焕,没有接话。
袁崇焕看了他一眼,道:“黄台吉是第四贝勒,威望不够,他会利用战事来消除异己,或者削弱他们的权利,停战是假的,那则谣言多半是真的。”
黄维怀神色骤紧,道:“大人,那怎么办?”
袁崇焕神色不变,但给人感觉却是发出了一声冷笑,道:“努尔哈赤做不到的事情,黄台吉也做不到!无妨,还有几个月时间,我要准备一下。”
现在不过二月,等建虏从朝鲜撤兵,再发兵,越过大小凌河,起码要两三个月时间,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袁崇焕做很多事情。
黄维怀松了口气,又问道:“朝廷那边,我该怎么回复?”
袁崇焕看了他一眼,道:“春秋笔法,不用我教你吧。”
黄维怀顿时明白,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袁崇焕镇定如常,没有因为被黄台吉欺骗而恼怒或者失去方寸,顿了片刻,道:“周征云你怎么看?”
黄维怀脸上出现一丝笑意,道:“虽然年少冲动,常有狂言,但大义凛然,风骨如松,临危不乱,无惧生死,我看可以提携一二。”
袁崇焕听着诧异,道:“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
黄维怀笑着,道:“现在也讨厌,人才难得。”
袁崇焕看着他若有所思,旋即道:“你回去后,对周征云不要写太多,偶尔点一句就行。”
黄维怀不解,道:“大人这是何意?”
袁崇焕心里自有计较,道:“京城的水太深,他之前得罪了太多人,回去之后,不会有奖赏,能保住官位就不错了,磨磨他性子也好。”
黄维怀作明悟状,道:“下官明白了,大人放心。”
袁崇焕不管黄维怀想到了什么,心里却是摇头,他不喜欢周正,不管是周正在京城还是在辽东,他都不喜欢周正的作为,继而,他也不喜欢周正这个人。
年轻人,应当老实听教。
……
周正一觉睡到下午,袁崇焕不见他,他也没有主动求见,在宁远城四处走着。
宁远城处处都有修筑的痕迹,并且在不断的加高加厚,来往军民匆匆忙忙。
周正随意的逛着,能感觉到宁远城比上次来多了一丝紧张气氛,暗自舒口气,总算没白费他的一番心思。
走了一阵,周正忽然问向身边的士兵,道:“我上次见到两个西夷人,他们还在吗?”
这个士兵有些年轻,只有十七八岁模样,看着周正道:“大人说的是佛朗机人吗?他们走了,听说是去天津卫了。”
‘天津卫?’
周正心里思索,天津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出海口,但不是合适的贸易港,想要海贸,最好还是在广东一带。
而后又不禁在想,魏希庄是否离京了,上官勋对李实的那些产业消化的怎么样了……
周正刚要下楼,忽然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似乎有些不一般,他穿的甲胄与其他士兵不同,好奇的问道:“对了,你叫什么?”
士兵连忙道:“不敢,小人曹变蛟。”
周正神色一怔,认真的打量这个年轻士兵,居然是曹变蛟,这个人未来是一员猛将,在剿匪,抵抗满清中战功赫赫,最后是壮烈殉国。
他叔叔是曹文诏,更是一员虎将!
周正诧异之后就微笑道:“嗯,前途无量。”
曹变蛟现在籍籍无名,只是一个普通士卒,对于周正赞许,只是道:“大人说笑了。”
大明的士卒地位非常的低,是文人统军,真正的军人上位的,少之又少。
曹变蛟不卑不亢,举止有度,周正更欣赏了,心里记下,面上笑着道:“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曹变蛟只当是上位者的那种随口之言,没有放在心上,陪着周正下了城楼。
周正下了城楼,回转他的房间,路过黄维怀房间,就看到他门开着,正写好了什么,抬起头观瞧,面带笑容。
周正刚要继续走,黄维怀突然转过头,喊道:“你来的正好,我已经写好上呈的奏本,你是副使,来署名吧。”
周正作为副使,当然要在黄维怀这个正使的奏本上署名。
周正闻言走过去,拿起他的奏本。
黄维怀的楷体写的非常好,看上去很漂亮。这道奏本通篇下来就是这次去沈阳很顺利,我们安全回来了。同时也写到‘奴性不训,其言难辨’,‘辽东之厄,当是自强’,‘沈阳如沸,谣言四起,是真如假,恐为陷阱’云云。
大概意思就是,我去了,但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弄不清楚,事情就是这样,请皇上以及朝廷判断吧。
而涉及周正的,就是很配合,帮了些小忙,一笔带过,周正的名字,总共出现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