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侬人做官?”
你看……余靖问出这话,就代表着整个国朝的意识。
赵曦很难理解,都是人,还是名义上一个国家的,那有那么多的差距,甚至连同僚都不耻为之。
“学士,人有群居之特性,只要群居自然会产生领导和被领导。一路走来,各位也都看到了锰矿开采的地方。”
“平息侬贼作乱后,王师大部回西北,而一旦锰矿启动,势必在周边形成邑,乃至城,而其间多为侬人。”
“那怕是劳役,日久天长,也会自然形成其中领袖。如其自生后对抗,何不由国朝任命?许以职,授予官,得于利,责其治。”
“说句不中听的,就是牲畜劳作,也得喂养得当不是?”
说的很明白了,这要是再理不清,赵曦也不准备再多嘴了。
观念需要改变,纯粹的改变太难,在利益驱动下的改变,只要是人,应该不可避免的试着去接受。
余靖不是僵化的人,而大伙也都喜欢钱财……明面上不是,有污士人名声。
其他人不说,狄青听到这,已经觉得这战没必要打了。
太子殿下这一手,肯定把整个侬族搅和的鸡犬不宁,这广源州,就是不打,也存续不了多久。
“狄帅,战还是要打的!不但打,还是要打成那种步步紧逼的程度。”
“只有在一条路绝望的心境下,才显得另外一条路的光明。困城,逼迫,步步施压,让整个广源城内时刻都处于濒临死亡的境地中。”
“待那时,王师再伸出手,向不同的人示好……只要在这样的处境下,才能最大可能的让归化之人死心踏地的为国朝服务。”
赵曦就这么随意的说着,就跟闲聊一样。
但这些话落在不同的人耳中,反应是大不同的。
余靖从太子殿下坑那些弃城而逃者,就知道太子殿下不是善茬,弯弯绕特多。
这些天跟太子殿下相处,他几乎忘记了……太子殿下处事也算是光明磊落,对待弃城而逃者,该是不得以而为之。
如今看来……还是光明磊落,所有的处理方式都讲到明处了,让余靖恐惧的是,就太子殿下这般操作,似乎没人可以拒绝。
用一个利字,把人心人性运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这对国朝……应该有好事,只是余靖深深的为朝堂那些人担心……陪伴这样的帝王,有得受了!
其实这不是什么新花样,严格说从古至今,帝王将相,运用者不少。只不过是国朝的士大夫把身份问题看的太重了,根深蒂固的蛮夷观念,阻碍了他们思维的延展性。
各人做各自职责范围内的事,太子殿下这一番说法推行,还是需要做很多工作的。
比如,安抚使衙门需要找跟侬族土司相熟的人,从俘虏到商贾,一个个的接触。
比如狄青,需要把攻伐广源城打成步步紧逼的状态。
而赵曦一样来到了攻城的前沿,他需要试验这段时间做好的竹制手雷。
这玩意儿需要测定引线燃烧的时间,以此来决定扔出去的时机,以及与距离远近的关系。
攻打广源城这种逼迫性战役,最适合当个试验时机了。
第157章 国朝需要铜
这战确实是打了,就是打的有些玩闹。
西军估计从来没打过这样的攻城战,应该是冷兵器时代不可能打这样的攻城战。
攻城战,却没有试着去攻城,而是按照太子殿下说的:远距离打击!
或许是心态上的放松,军卒们很坏,奇思妙想就多起来了。
狄帅和太子殿下一致要求,这战打完了,要搞清楚这个竹节火药弹的引线时间,所以各式各样的法子就都有了。
开始还是用床弩绑这火药弹往城里射,后来投石机的兜也塞强火药弹了,再然后有人居然让工匠把大石块烧烧,泼冷水,然后在裂开的石缝里塞上火药弹,再用投石机发射进去……
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这才两天,也让赵曦见识了战争是怎样促进发展的。
引线燃烧的时间是搞清楚了,就是太浪费了,连负责物质转运的都叫苦了。
木炭好说,随处可造,可这硫磺和硝石,怎么说呢,也不是紧缺,就是运输时的味道太难闻了。
“殿下,让军卒攻城吧!如此这般,转运使的怨言不提,耗费太大了。”
对于这样的攻城战,狄青一点兴趣没有,纯粹放手让太子殿下胡闹了……他觉得这跟小孩子玩家家,相互扔土坷垃玩差不多。
余靖也觉得太子殿下这个所谓的试验该停手了。
“攻城?狄帅,学士,保存有生力量吧。侬智高已经是丧家之犬,没必要下大力气。安南,才是军卒们需要打的硬战!”
“至于耗费,谁挑起的这场战争,就该谁来担负!”
战争从来不该是单纯的战争,没有什么战争不具备目的性。
“殿下,如所言,侬智高已是丧家之犬,如何担负损耗?”
唉……总是这样局限。这样的观点应该是整个广南,乃至国朝一致认同的吧?
“战为何?因何而战?”
老话题,赵曦再次提起。
“侬智高劫掠广南,收刮州府财物,他有其目的。安南挑唆侬人,几次劫掠人口牲畜,并有意染指国土,也有其目的。即便是大理,敲边鼓,凑热闹,也为在广南之地分一杯羹。国朝因何而战?”
“为平息侬贼作乱,还广南安定!”
这话没错,这是朝廷调西军南征的目的,却不是赵曦的目的。
“平息侬贼,广南安定,此乃结果,也可以言之为目的。可试问诸位,此次广南之乱,国朝可有错在先?”
“无!国朝历来与比邻之国奉行王道,可无错为何担负战争导致的创伤?”
“百姓流离失所,州府狼藉一片,将士死伤不计其数……抛却西军南征耗损钱粮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