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一旦有意外,各方军伍如何统一号令?”
富弼很想直接让官家赋予韩琦节制诸军的权利,考虑到官家一直在试行文武分家,就委婉的提到了集中在瓶形一带的各方军伍统一调度问题。
“各司其职吧!一旦出现谈判的意外,那韩相公只需要归朝即可。河北道依然按照既定方略,只守不攻,而河东路留守种诊,三路大军东进!”
说是这样说,赵曦也知道后继乏力了。
如今在河东路的新军不足十万,需要担负云、朔、应、寰四州的安靖和清剿游骑。若真到了不得不再次东进征战时…~那将是这批新军的灾难。
不到万不得已,赵曦真不想把战事继续了。
这时候,就看北辽和国朝谁家更能坚持了。
在外征战的所谓四路大军,狄青、种鄂、郭逵、种诊,相互没有统属权,这是早先拟定方略时确定的。
狄青有资格统率,但相公们一致反对统属。
自然,现在韩琦也就没有了统属的权利。
政事堂是有意让韩琦节制河东河北路诸军的,就是韩琦在出发前,政事堂也是有过沟通的。
结果,官家再一次从朝廷向前方将帅下诏令了。
相对于韩琦,赵曦更倾向于让狄青统属……战时争端最没必要,富弼也这样认为。所以,由翰林学士起草的这种大而化之的圣旨成稿了。仍然还是只有方略而没有具体的要求。
诏令针对的是每一位处于河东路的股肱大臣,不论文武。
比如韩琦,明确告诉他,职责就是谈判,一旦出现不属于谈判内容的意外,也就是一旦需要用军事来彰显国力时,韩琦务必得回朝…~国朝不容政事堂相公涉险是理由。
比如狄青,一旦北辽有异动,可放弃整饬四州的安靖任务,携战车向北推进,目标直指北辽的西南招讨司。
而种鄂自天成过盘山东进,向燕山进发。郭逵要过瓶形关,攻克蔚州,并守住蔚州一带,等待真定府的国朝新军北上后,方可继续作战……
北辽倘若真的以谈判为缓兵之计,调集大军继续征战,赵曦不介意给他们狠一点的教训,告诉北辽诚意和诚信的重要性,那怕是折损一半的新军,也必须干到底。
富弼一一跟官家核对诏令,越发感觉到官家在这些诏令里带着的寒气……
雁门大捷后,忻县围困北辽大军,那时候官家调集江南道新军,说是仅仅为了恐吓,说是因为战胜而不会引起恐慌,说是为巩固边防,为接下来的交涉壮胆。而这时候富弼却认为,在那时候,官家已经在为现在做准备了。
“战争不存在侥幸!”是啊!富弼这时候真的认同官家的这句话。
假设北辽释放的善意是虚假的,在韩琦出了瓶形关,北辽从天成向西南出兵,而西南招讨司南下,蔚州骑兵西进…~对处于大同盆地的国朝大军,就形成了包围圈……
一旦国朝一门心思的考虑谈判,对意外的发生没准备……后果不堪设想!
官家在大胜时,已经考虑到了今日的双方态势?富弼不敢确定。可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嘛…~事实上,北辽在云州…也就是北辽西京一带,能组织起来的兵力,肯定要多于大宋的兵力。
况且,现在本来陈兵于河北道的辽使也向西北撤退了。
不用多久,两三个月,北辽完全可以组织三十万大军聚集云州一带…~
富弼越想越觉得存在这种可能。
他记得官家早年说过一句话:往好处想,往坏处准备。
原本政事堂枢密院还对调集禁军北上有异议,在实际行动中确实也是阴奉阳违,并没有真正调集多少……真的是认为是一次毫无意义的耗费。
这一刻富弼醒悟了,官家从来不做无意义的决定。
富弼看了看文彦博,他眼里也有了不安。韩绛、吕公弼、王安石一个个都呆了。
“官家,工坊城能否增加运兵马车?是否加快北上禁军的速度?”
官家诏令的方略很清晰,就是一旦战争再次爆发,如今在大同盆地的新军,将放弃固守后方,破釜沉舟,全线对辽开战。
狄青北上、种鄂北上,郭逵东进……这就是以大同盆地为点,四面开花。
甚至在诏令中,官家明确告诉了前方将帅,一旦战事再次爆发,全军突进辽境,并极速向上京开拔……这是一种不计后果的深入敌后作战方略呀!
富弼不得不考虑后方稳固的问题。
这五十万废物禁军,再怎么说也是军卒,不能跟新军比,可固守关墙城池,应该也能支应一阵,能为新军前方作战提供点心安。
第553章 戏耍
赵曦对于是否加快运送禁军北上,不可置否。
这是最坏的打算,就跟辽夏联军攻打雁门关有灭国之友一样,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假想。
赵曦不觉得北辽现在有胆孤注一掷,他觉得北辽现在就像个使劲吹气的猪尿泡,说不定哪天就吹破了。
北辽是三家中一直当老大的身份,一直扮演着调停,大宋和西夏还不得不听从的角色……大宋有岁币,西夏同样有进贡。
突然一下子被俩小弟给糊弄了……这感觉很不爽,可又不得不正视现状。
所以,在战争无可挽回后,仍然陈兵十万于河北,企图挽回一点颜面。
当知道大宋有夹击的可能时,又不得不撤军,却把撤军变成了转战。目的还是为颜面。
赵曦可没心情照顾北辽的颜面,尽管他相当的善解人意。正是因为他能把北辽的想法猜个八九不离十,才做出一副要将战争进行到底的态势。
在赵曦看来,北辽现在最应该,也是最想做的事,就是出兵西南,狠狠的教训一下西夏……前期做了那么多,总不能没用吧?
“西夏边境后撤百里,造成抽调西军和西部新军过鄜延、麟府北上的迹象!”
这……富弼明白了,明白了官家对禁军北上不可置否,却做出抽调西军迹象的目的……这才是大谋略。
都明白了,相公们都明白了,这一刻,议政厅里很安静,可相公们的心里是激动的,甚至有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意味。
一直以来,国朝的文臣就以戏弄北辽和西夏朝廷为荣,可从来就没有一次像官家这次这样的大格局。
当初的种世衡,也只是离间西夏野利刚浪兄弟,便传唱至今,与当今圣上又如何相比?
从辽夏联军扰边开始,一环扣一环,环环推开,一切都在谋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