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奇怪,这次来征战西夏的,都是新军军卒,都是老护卫营的那些军卒一队一队带出来的,整个战术技能都几乎是一样的,分兵和合兵,对于军卒而言不存在任何难度。
搁以往,可能会有所谓的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弊端,自从官家的军制在国朝推行以后,整个国朝的军伍,被任何一名将帅统领,在执行军令时都是一样的。
对兴庆府而言,现在就是煎熬······
朝廷不言首功的诏令很及时,各路大军在汇合后,在无限接近兴庆府时,朝廷的诏令就到了。意有所指,各主帅都清楚,在最终收关的时候,一点很不起眼的疏忽,很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所以,各路大军汇合后,相互沟通取得了一致意见······整体推进,不得有任何一道防线出现纰漏。
这真的是煎熬。
所有的冲锋都无效,哪怕能一定程度上打开一点缝隙,也会被源源不断的宋军将缺口补上。兴庆府甚至故意暴露防御的漏洞,想引诱某一支队伍冲进来·····然而,宋军无动于衷,依旧是整个包围圈的推进。
就这么点空间,包围的宋军在一点点挤压着,不是简单的一个兵临城下,就可以形容此时西夏人心境的。
西夏人很后悔,倘若在开战之初,甚至在高遵裕部陷入境内时,能知晓或者觉察大宋的用意,或许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几十万精锐骑兵,冲击宋军的任何一支队伍,打开缺口都不能难事。
如果那样,几十万党项精骑,北上还是西进,一旦进入草原,天地之大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可现在,就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却被宋军几十万军卒围困,还是那种战车衔接的军阵围困······再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了。
“看这两天的形势,兴庆府怕是没什么勇气继续战下去了,难以为继了吧?”
高遵裕现在也归队了,很有心冲击,只是在狄青、种颚等人面前,他还是矜持了些。
每搁几日,各路大军的主副帅都会聚在一起,遵行着官家那种战前指挥部议事的模式,探讨一下新形势。
“高太尉以为可以冲击了?”
“也不是,本帅担心西夏人要降了。这就很难达到官家要求歼灭有生力量的作战目标了!”
狄青和郭逵相互看了看,在看看王韶,种颚就算了,他不一定会介意的。高遵裕虽然想表达的还是应该冲击了,可所提到的未必不可能。
“几十万人,真就这样杀干净?”
王韶是文臣任武职,有些话武将不好说,特别是老一茬的武将不会开口,他无所谓。几十万人啊,真的要杀下去吗?
倘若真杀干净了,估计长平之战都不算什么事了。
第735章 这样就挺好(感谢盟主财叔宁打赏,今日第一更)
真这样杀干净?
这对于王韶只是一句话,可对于其他各路的主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一样,他们跟王韶不一样,王韶属于以文驭武,或者说文转武也行,可他们不是,他们都是传统的武将。
既然作为前线做主帅的王韶有这样的想法,朝廷臣工呢?别看他们现在都是一路主帅,有灭国之功罩护,可一旦战争结束,随时都可能是一个什么团练使······狄青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这一次的各路主帅议事特郁闷,没一点胜利者的兴奋感。
所以,战场出现了惊人的一致,各路大军都相对谨慎的推进,没有西夏人的反抗,没有谁主动发起攻击。
“大帅,末将以为如今之情形,需要奏报朝廷。若大帅不允,末将会以个人身份奏报。”
这是第一个,曹霖先跟郭逵讲明了。就这意思,朝廷定稳步推进,是担心莽撞的进攻导致包围圈的漏洞,而不是如此消极的战术。
曹霖是老护卫营的校尉,是郭逵部的副帅,更是太后娘娘的亲属、官家的绝对亲信。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隐瞒朝廷和官家。但也需要沟通郭逵。
“曹将军,你能跟老夫名言,老夫承这个情。不过,老夫会与各路主帅沟通,最好是前线整体奏报合适······”
确实承情。如果曹霖直接奏报,曹霖是有密报权的。他郭逵,包括整个前线的将帅都会有牵连。
“大帅,稳步推进不是谨慎作战,目前的态势对于军心不利,还希望大帅尽快决断······”
这是折可行以及种谊的进言。
“大帅,末将明白当下的处境,但是,大帅为致仕之臣,出征乃是官家钦点,不受朝廷节制,在如今的情形下,大帅不需要忌讳什么,战事即将收关,这不是正常的状况!”
高敬贤作为狄青的副手,深知狄青能出征的缘由,甚至在出征时,家里人也告诫他要尊重狄帅······官家对狄帅的情感似乎不局限于帝王对名将的看重。
“杀干净了又怎样?”
章惇就是这样。各路将帅议事,他不会反驳王韶,但是,回到本部帅帐,他的话一点都不含蓄。
“还是再议议吧,恐怕各路主帅对我的话有误解······”
王韶当时说这话的意思,是想大家商量个章程,如何能在减少杀戮的情况,做到灭掉西夏,并无意警告大家是否嗜杀。
怎么说呢,由于军备上的优势太明显,这场大战从开战之初至今,歼灭的党项人应该有十万之数,国朝的军卒也死伤近两万。这在整个国朝对外作战的历史上,确实算大规模歼敌了。
······
“各路主帅都有临机决断之权,到最后还是将难题丢给了朝廷。”
谁想背一个屠夫的名声?就是内阁大臣也不想担这个名。韩琦这倒是道出了诸位内阁的心声。
武将嘛,本来就是杀敌的,杀多杀少都该是武将做的,难不成让朝廷下屠杀的诏令?
自从官家不建议标榜首功之臣,朝堂上也就准备着战事结束后,以杀戮一事作为弹劾前方主帅的切入口,以便能平衡功过。
所谓恩出于上,只有功过并存,才能给朝廷,给官家赏罚的借口,才能让这些主帅不应赏赐不足而生怨恨。
现在倒好了,前线直接将球踢到了朝廷。
“杀也杀不过来呀。党项人三百多万,所谓的控弦之士少说也得百万之众,真要这一路杀过去,我等的史册留名是肯定的,至于后人怎样评价就另当别论了。”
韩绛并不觉得前方这样做不合适,反倒是最合适的做法。
“真要是银夏之地满地尸骨,恐怕国朝拿下来也会成为死地。”
都先议议,每次都是这样的。有了什么事,内阁大臣都会先讨论着,如果讨论出结果,官家就不再参言了,如果没什么定论,官家会直言方略的。
可现在这事,讨论归讨论,还没谁去触及决断去······太难了。
党项人的反复无常是秉性,是本质,是历史证明的。都有心说圣贤之道什么的,可既定战略是消灭西夏的有生力量,这也是内阁议定的。所以,这时候真不好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