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之所以同意,也是觉得这样先放出风来,可以让各方都有所准备,即便是不合适,或者会引起动荡,也好在朝廷议定之前叫停了。
还有一层意思,朝野流传着太子遇袭事件,官家之所以如此着急表态,一定程度上是对太子遇袭事件的反应······大理段氏,可以让其消失,让大理政权从此不存在了;参与的官员可以剥其出身,乃至惩之于牢狱。
漕运呢?参与了太子袭击事件,可漕运相关几十万人,官家不能弃之不管,可又不可能就这样过去了。所以,所谓断人财路,便是官家如此做所包含的意图。
富弼不想反对,也不能反对,在太子遇袭大事件的前提下,任何臣工反对,都不是明智的选择。富弼倒不是对权利多贪婪,而是,富弼也觉得漕运需要整顿了,已经有意掺和大统继承了,也就是漕运这个国朝不可忽视的势力,越发有野心了。
其实,对于赵曦而言,要说有迁怒漕运所有人的想法,他还真没有,不过是借个势,找个由头,他做事一直是这样的。
之所以如此着急,是赵曦明白,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聪明。大宋作为历史上商业最为活跃的朝代,赵曦认为没人想到深层次的意图。
他仅仅是因为多了千年的见识而已,谈不上比大宋的朝臣和商贾就高明。所以,他希望在大多数人反应过来之前,将此提法变成事实。
只要走出第一步扑卖,接下来便会是相互竞争的局面,届时,事态将会有它本身的特征和惯性去推动,不由人的思想转移。
在汴梁城里将漕运事务吵翻天的时候,赵曦在勤政殿召集了几位臣工······吕惠卿、薛向以及工坊城的几位。
“没人多说什么吧?”
赵曦问的突兀,可没人觉得突兀,都清楚官家指的是什么。
赵曦感觉,能窥明白自己意图的几位,他都召集过来了。
“回官家,臣未曾与人议论过此事······”
“回官家,王阁老昨晚邀臣议事,臣未曾言明······”
其他人跟官家的亲近程度,不会有人去讨教,吕惠卿不同。再说了,吕惠卿不相信官家对他的行踪不了解。
“不必多心。朕所以召集尔等几人,并不是要究竟尔等是否做过不合适的事,说过不合适的话。朕对尔等几人还是信任的。”
“今日召集尔等几人,是朕认为尔等几人应该是最能明了朕意图者,所以,朕想将漕运分割扑卖,以及漕运利益分配,包括漕运运营方式改变的事,交予尔等几人实行。”
“比如,朝廷先成立一个临时性的漕运改革机构,由内阁首相挂名,监察衙门与尔等几人组成,全盘负责漕运变革事务······”
“朕多的不说,目的你们都清楚,最终所谓的航道运营权,会交予市易寺掌管,所以·····吉甫,在临时衙门中,你要多担责。工坊城这边作为提供帮助的机构,要撰写不同的运营方案,以供参考。”
“朕想说的几点是:第一,确保朝廷权益;第二,确保地方州府参与;第三,必须达到漕运各利益方相互竞争,避免结伙拉帮的情形;第四,尽可能肃清漕运中一些不知趣的势力。”
“朕会着令沿途驻军和监察衙门配合临时衙门完成此事······说说吧,能不能做好?”
对于这些明白人,赵曦倒是没藏着掖着,实实在在的的挑明了。
“臣等定不辱使命······”
数吕惠卿的声音高亢了。
吕惠卿很庆幸,幸亏自己昨晚跟王安石没有讲明白,否则,今日官家让他做的恐怕是将市易寺交出来······说实话,不主市易寺衙门的业务,不会知道这个市易寺的权势到底有多大。
也是,赵曦本来就是把市易寺的职能定位为后世的发改委、商务部的合体,权势不大才怪。
真正让吕惠卿放心的,是今日官家召见,并赋予负责临时衙门的职权,就有了跟王阁老解释的理由。即便到后期,事情会越来越明了,吕惠卿都可以以官家面授机宜来跟王安石解释。
跟这样的官家做事,作为臣工,吕惠卿真的觉得幸运。
至于工坊城,定位是政策研究中心和产业发展研究方面。
所以,赵曦将漕运这个相对有一定难度的改革,交给工坊城和市易寺运作,也算是一次试水。
“另外,太子会全程参与整个过程······”
赵曦说完就让他们离开了,接下来需要跟内阁沟通这个临时性衙门筹备的问题。至于他们会怎样想······随便吧。
当做自己为太子铺路也好,还是让太子深度了解事务本身也罢,赵曦都无所谓。
与内阁的沟通还算是顺利,虽然大多数内阁不能真的了解官家的意图,但是,将内阁置于临时性衙门之上,对于内阁大臣而言,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赵曦并没有剥夺内阁大臣的权限,尽管只是让富弼主导,可王安石作为分管市易业务的内阁大臣,其他内阁需要了解朝事,就赋予了内阁监督此事的权限。
第765章
要说当先国朝最热的事是什么,自然是漕运改革。漕运改革的热度,完全超过了国朝南征大理,准备让大理国消失的热度了。
毕竟,大理离汴梁,离国朝还是有些远,除了矿城,大理似乎没有什么让国朝黎民关注的,但是漕运不一样,漕运几乎是整个国朝的生命线,是大宋的命脉。
这是赵曦有意的。
如今离国朝平灭西夏的战争结束也就不足一年,由国朝主动挑起战事,赵曦不敢确定原本对战争厌恶的朝臣,乃至百姓是不是能接受,是不是会将自己归于穷兵黩武的类型,所以,将漕运改革这个与大家息息相关的事务推到前台,多少有转移人注意力的意思。
另外一个就是,太子遇袭,二皇子参与,朝堂决定对大理用兵等等,在宫墙内是一直瞒着段氏的······
二皇子是段氏所出,大理段氏又是娘舅家,可赵曦并没有迁怒与人的想法。就段氏的性格,赵曦不认为她有参与这些肮脏事的可能。
滔娘还算明理,在宫内日常事务的处置上,也没有针对段氏的小动作。这让赵曦欣慰,同时,赵曦也很作难,隐瞒只是一时,不可能永远······
“三哥,段氏似乎有所觉察······”
终归是要面对的。
“这几日,段氏紧闭宫门,除衣食用度,不再接任何访客,即便是汴梁有新词作,也不见段氏吟唱了······”
滔娘也知道段氏不可能参与,只是,三哥在起初,就要求谁生谁养,二皇子的结果,恐怕她自觉难辞其咎。
关键还有一点,到成都府传旨的内监出自她的宫门,而且还是她从大理带过来的贴己人······
“唉······过去看看吧。这种事,对于段氏而言,关键在自己的心结······”
赵曦始终做不到无情。依帝王做法,段氏即便不死也会脱层皮,很难在宫里存身。
关于段氏的处置,赵曦还专门跟太子交流过。还不错,太子也算是宽宏之人,没有追究的意思。可能赵姓人都这毛病,说是宽容,也可以说是骨子里不强硬。
也不知道怎样回事,好歹都是太宗一脉,先祖的那点狠辣劲,好像一点都没继承了。当然,赵曦并不认为自己也是如此,他给自己的借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有些理念无法适应。
段氏的宫殿是由着她的性子摆弄的,挺有大理的风格,也有一种诗情画意的意境氛围。有时候赵曦也喜欢来这边待待,仿佛能洗涤心灵一般,让人平和。
这一次再进来,虽然景致还是那个景致,感觉好像少了份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