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权,到了最后,还是操不到光绪的手上!
一定又是那位老佛爷膝下奔走的王公大臣成了禁卫军的练兵大臣,又成了一个装点门面儿,靡费饷钱的地方。和他心目中设想的美好前景,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有多的。
至于他们想投效的徐一凡,在满族亲贵拿权的禁卫军当中。能发挥什么作用,真是可想而知。
唯一的结果,就是太后老佛爷的地位更稳固一些儿,而李鸿章离开北洋去了两江而已。
屋中此时,一片的沉默。
徐一凡慢慢的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折子:“明天兄弟就要引见听训。决定冒死呈上这个折子御览……反正兄弟的前程没什么,为的只是这个国家罢了。”
谭嗣同从他手里接过这个折子,几个举子书生也都围了过来,灯下一瞧。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儿。
折子上几个大字分外的触目惊心。《恭请圣上亲掌新练禁卫军及停三海大工充饷折》!
慈禧和光绪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光绪只能在慈禧的划定的范围内行使他的权利。
皇帝亲自掌军了,那么没兵的太后怎么办?
三海工程,是老佛爷万寿悠游之所。为了这个三海工程,拿了多少官儿的顶子。是老佛爷的心尖子。
停了三海工程,慈禧什么反应?
这个折子,简直就是一个火药包!
谭嗣同的手都抖了起来:“先生,徐兄,徐大人……这,这使不得……”
徐一凡目光如电一般的扫了一下谭嗣同:“怎么?谭兄怕了?兄弟可不怕!西人变法,东洋尊君攘夷,岂能没有几个流血之士?没有我等读书人的鼓吹,怎么能兴革这么大一个国家?现下编练禁卫军,正是朝廷振作之意,天下都已经与闻。即使兄弟上这个折子殉了,也没什么。至少可以使天下震动,后起者也有个方向!”
他深深朝谭嗣同一揖:“谭兄,这后来之事,就拜托诸君了。”
礼罢起身,就要从谭嗣同手中拿回折子。
一枪,却没有抢动。
谭嗣同死死的捏着小小的折本,咬着牙齿。脸涨的通红。
屋子里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住了。
“时穷节乃现,板荡识忠臣……”谭嗣同喃喃的念着。他轻轻的推开了徐一凡的手,将折本揣回了自己怀里。
徐一凡呆呆的看着他,谭嗣同一笑:“徐兄,虽然咱们开始多少有点儿误会。但是你是五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兄弟了……徐兄的才智见识,我是极其佩服的。国家少得了谭嗣同,却少不了先生……这折子,我来上吧。我本来就是监生,明年大比,也算是有举子的资格。这公车上书,东汉太学生以来,就是我们读书人的本分……明儿我敲登闻鼓,给都察院递折子去。”
第三十九章 这一天
走出谭嗣同的屋子,徐一凡回头看看拱手长揖,神情肃然的谭嗣同,居然一时说不出话儿来。满屋的书生,没有一个离开的。都神情肃然的站在谭嗣同的旁边。
这一点,不得不说出乎了徐一凡的意料。
他心底似乎有一种情绪在滚动。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怅然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你们的道路,已经在历史上注定了失败。还不如,换我来吧……既然自己选择了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后悔软弱可言了。
这点情绪转眼给他压在了心底,他的脚步不再迟疑,哈哈朗笑一声就大步走了出去。明天,就是光绪正式引见他的日子。还有一个花狐哨儿要打呢。
背后的书生却是笑声一片,还不知道有谁吼了一嗓子:“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章渝提着灯笼,恭谨的将徐一凡一路送了回去。静悄悄的夜里,章渝突然问了一句:“先生,您真是打算给旗人练一支强军出来?”
声音来得之突然,一时间徐一凡都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回头看看章渝,神情似笑非笑。脚下可没有停步,听着他们进跨院儿的声音。两个久候的小丫头都挑开门帘儿迎了出来。杜鹃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是欢喜的还是难过的。反正俩丫头看着徐一凡眼睛都亮了。
徐一凡快步朝自己屋子里面走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章管事,我可从来没想认个旗人当爸爸……我还要祖宗呢。这话儿,你可满意了?”
不理僵立在院子里面的章渝,进了自己的小窝又是一番景象。连屋角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自己几件换洗衣裳拿出来是刷了又刷,掸了又掸。整整齐齐的叠在炕头。
堂屋桌子上面儿摆着四碟儿小菜,酒壶还在热水插子里面烫着。看来是怕他老爷饿着了,准备给他宵夜的。
陈洛施笑着将咬着嘴唇儿的杜鹃一推,接过徐一凡身上的坎肩就抿着嘴唇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又端出一个热腾腾的宫熏出来。
小女孩子手脚当真麻利,又不像杜鹃那样野惯了的。服侍人起来又贴心又细致。外加上还养眼。这种纯大男人的享受感觉,自从妇女解放之后,可就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啦……
想想自己那个时代的娇骄二气的美貌小女生,那还了得!
杜鹃低着头拧着脚,好像要在干干净净的青砖地面儿上踩死蚂蚁似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长长的睫毛象帘子一样垂着,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来着。
饶是徐一凡心事沉沉,到了这种被小萝莉美女当太爷伺候的屋子里,也全然放松下来了。当下毫不客气的一把挽起杜鹃的手,按着她在椅子上面坐下了。他手也不老实,有意无意的在人家最成熟的地方上面蹭了一下。
那种酥软感觉让他当即对天发誓:“明儿不洗手了!”
杜鹃的头更要垂到胸口去,陈洛施小丫头眼睛快,看到他不规矩的举动。冲徐一凡挤鼻子伸舌头。那种粉嫩的小舌头尖儿,看得徐一凡伸手就想抓。
陈洛施一闪,笑道:“徐大哥不老实!杜姐姐一肚子感激的话儿要和徐大哥说呢。看着你,她偏偏一句话儿都说不出来啦!您再招她,她脸上就能烧开水了!”
杜鹃偷偷的打量了徐一凡一眼,还是说不出话儿来。
陈洛施笑道:“要真是麒麟爷回来了,杜家姐姐还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徐大哥呢……”
看着杜鹃这个倔强美貌的小女生这感激到了极处,似乎恨不得掏出心窝子出来的那种样子。徐一凡也微微觉得有点暖洋洋的。
他抛开这些日子的沉重和绞尽脑汁,笑问:“你怎么感谢我来着?”
屋子里面一静,下面杜鹃的回答,被陈洛施后来取笑了一辈子。
女孩子毅然抬头,鼓起了最大勇气,就迸出四个字儿。
“我陪你睡!”
※※※
光绪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两顶暖轿在轿夫们气喘吁吁的抬着之下,直奔三海园子而去。这两顶绿呢大轿,经过的地方真是路人侧目。京城地面儿邪,过路人都消息灵通。有些明白的人都在旁边儿窃窃私语。
“这是翁中堂带着徐道台去引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