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让苏定方对于秋的算无遗策,更加佩服了,他居然早算到了,唐军可能根本不跟自己谈,见到营寨中有骑兵杀了出来,便立即做了一番部署,并且来到了罗士信的囚车前道,“你看到了,李世民压根没有在意你的生死,直接派秦琼向咱们杀过来了,拉囚车的是好马,马背上有甲有枪,你若是愿意披甲持枪跟我们去突厥走一遭,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你若是执意要回去做李世民的狗,我也不阻拦,只是,你若做了狗,它日不要与我在战场上相见,某家只与好汉放对,不与蠢狗厮杀。”
“呀呀个呸,老子才不做蠢狗。”
被激的一肚子火的罗士信吐了口唾沫,身体便猛然在囚车里面站了起来,胳膊粗的木头裝钉成的囚车,被他粗壮的肩背一顶,顿时四分五裂,张开胯子,一越九尺远之后,他就跨坐在了原先拉囚车的那匹战马背上,抽出挂在马背上的长枪,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原先用于套车的那些绳索便被他的大抢挑断,这匹战马,便成为了他可以肆意驰骋的坐骑。
即便是曾经生擒过他的苏定方,在看到他这么利索的脱困上马,并且开始快速披甲,也不由的心生佩服,至少在悍勇方面,他是不如罗士信的。
两军都是骑兵,相对而驰,三百多步的距离转瞬将至,苏定方并不打算与唐军正面交战,在秦琼一马当前的向自己杀过来之后,他便领着众人开始绕圈掉头,作势往北而逃,反正说服罗士信跟自己去突厥,他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倒是秦琼,似乎一早就知道苏定方要逃,在即将靠近苏定方的队伍的时候,长枪一挥,骑兵队伍便分成了两股,分别有李君羡和李孟尝两位副将带领,成单线快速向前奔驰,朝正在绕圈调转马头的苏定方部两翼夹击而去。
“哐!”
马快的秦琼最先抢靠到了苏定方身侧,一枪向苏定方刺去,却是被苏定方身侧的副将陈虎出抢架住,苏定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陈虎脸上吃力的表情,顿时向左挥刀,砍向秦琼的脖子,逼的他抽抢回挡,解除了陈虎被秦琼接连攻击的压力。
作为一个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宿将,秦琼此时正处于自己身体状态的巅峰,陈虎自知在他手上很难坚持到二十回合,便压慢了马速,让苏定方与秦琼并马而行,相互厮杀,自己找机会偷袭。
这就是之前他们能够生擒罗士信的原因,在战场上无数次的战斗中抱团活下来的人,都有一些自己的战斗默契。
然而,秦琼身边的副将也不是吃素的,李君羡一出手,便是压着陈虎打的局面,另一面,张康也被包抄了过来的李孟尝打的只有招架,没有还手之力。
营寨的高墙上,居高临下的李世民看到战场的节奏进入到了秦琼的把控中之后,很是满意,苏定方这人虽勇,但还不是秦琼的对手,顶多一百回合就能见胜负,他即便是要走,也必须得是李世民点头放走的,这样,李世民才感觉自己脸上有面子。
罗士信就算要回来,也必须得是他用武力救回来的,这样,李世民才感觉自己脸上有面子。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苏定方的骑兵队伍中,突然杀出了一杆大枪,接连将好几个唐军骑兵被他拍翻落地之后,他又介入到了李君羡和陈虎的战斗之中,他的武艺本就高出李君羡一筹,和陈虎合攻,没几招,李君羡就招架不住,快速打马脱离了战圈。
作为领兵冲阵的副将,他一走,整个队伍有一半的骑兵都要跟着他走,随即,苏定方部整个左翼的压力顿时减轻,陈虎也不管跟秦琼战的正酣的苏定方,即刻打马去助有些招架不住的张康,两人合力,李孟尝就只能一边防守,一边脱离战圈了。
“叔宝大哥,小弟不愿与你交手,你还是引兵退去吧!苏定方乃是仁义之士,且容我与他走一遭突厥,来日再到府上赔礼谢罪。”罗士信和秦琼是在一个战壕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兄弟,交情深厚,对于彼此的武艺,都有了解,即便是一对一的放对单挑,也不过是五五开,而现场,还有一个武艺并不比他们差多少的苏定方在。
“我本就只是寻他们的难看而已,士信贤弟既然无恙,且回营去见秦王,最多再有一百回合,我便拿下他,届时自会放他离去的。”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秦琼一生领兵冲阵或与人放对单挑的次数已经记不清楚了,和苏定方来来去去交手十几个回合之后,大致就知道了苏定方的水平,按照出战前李世民交待的战略意图,朝罗士信喊道。
然而,苏定方的本事,却是秦琼和罗士信这样的悍将不具备的,他更擅长于临战捕捉战机,对于骑兵的指挥控制能力极强,属下也多是一些油滑的兵痞,喜欢不按常理出牌,在听到秦琼的话之后,战刀猛然间舞动,连连向秦琼的要害斩去,每斩一刀,他口中还大喊一声,顿时让合攻李孟尝的陈虎和张康二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就是一种常年在一起打仗的兵痞之间的一种暗号,反守为攻,直取要害,唐军的要害是什么?兵数占优,两面夹击,看上去占了优势,其实,左右两边的战力都变单薄了,自己所部完全可以逐一将其击溃。
而左翼李君羡部在罗士信出现之后,已经是不知道是打还是不打的懵逼状态了,陈虎张康二人便领着二百余起,径直向右边李孟尝所带领的一百多骑冲过去,其结果就是,李孟尝险些被他二人击落马下,右边的骑兵列队整个被二人冲散,很多人被他们击落马下。
然而,两人并没有直接向北逃走的意思,竟是将许多落马的唐军的战马缰绳攥在了手中,直接调转马头,冲向原先在左边掉头准备稳住阵型再次冲锋救援李孟尝的李君羡。
原来,苏定方最开始那个绕圈调转马头的动作,就是一个引诱秦琼分兵包抄他的假动作,燕赵骑士的控马能力,足以媲美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这二百多骑,又是苏定方挑选的精锐之中的精锐,马战能力非常人可比,他们调整队形,哪里需要费这么大的功夫,一个呼哨,所有人就可以立即勒马原地调转马头,还能立即后队变前队开始冲锋。
一场战争的胜负,可未必就是主将之间的拼斗,当士兵先分出了胜负,你的主将再勇,也只会被围攻而死,营寨之上的李世民看到陈虎张康突然改换逃走的策略,转而反攻的时候,脸色就黑了。
熟悉战场形势的他知道,这一场自己虽然多派了一百骑兵出战,但结果可能是战败,河北骑兵终究是比关中骑兵的战斗素质高了一筹。
不过好在此时李道宗所引的万人步兵大队已经冲上前来了,在有前面李君羡一百多骑帮他们降低敌军马速的情况下,这一万多人一旦将苏定方所部围住,就会是全歼或者全俘他们的下场。
第七十八章 大将之才苏定方
“轰隆!”
被陈虎张康等人死命抽打驱赶的唐军战马,冲撞上了李君羡所引领的百余骑唐军,顿时,刚刚稳住的骑兵列队阵型便被冲的七零八落,然之后,有人的骑乘或者没人骑乘的唐军战马,都向后面举盾围上来的步兵大队冲了上去,顿时让李道宗的包抄行动被打断,不得不组织持盾力士和枪阵将那些被抽打砍伤的战马阻拦下来,场面十分混乱。
“撤!”
苏定方见陈虎张康已经得手,将唐军逼的狼狈不堪,却也不敢让属下的人与唐军步兵大队纠缠过深,一刀逼退了秦琼,大喊了一声,便带头向北打马而去。
秦琼的黄脸之上挂着满脸不悦,一挥手,引领尚未落马的李君羡,李孟尝等数十骑朝苏定方咬了上去,直追出了数里地,却是被罗士信的一杆大枪将其拦了下来。
“叔宝大哥,且勿再战了,我等此去会直奔突厥,为北地百姓谋一条生路,亦是为秦王的大业考虑,今日之战,实属无奈,还请叔宝大哥见谅,小弟来日定会让你解气。”
被罗士信拱手抱枪拦着,又看到苏定方属下骑兵已经快速的与他汇聚列队,自己再冲上去,说不得还要陷在人家手上,秦琼不由的长叹一声道,“这苏定方统领骑兵的本事确实胜我一筹,也罢,你此去路远,切记保重身体,为兄会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就此别过。”罗士信是对秦琼这句感叹最深有体会的人,苏定方属下这帮人,全是老兵痞,在战场上灵活的很,今天他还只是带了陈虎张康二人在身边,要是那王猛赵河一起来,这位老哥只怕是要体会一下自己在洺水县被生擒的无奈。
要知道,主将被生擒,那可是最最惨烈的失败。
“这苏定方果然是个大将之才,稍加淬炼,便能够独当一面。”营寨之上,杜如晦看着远方逐渐快没的身影的苏定方所部,摸着胡须道。
黑着脸的李世民牙齿咬的咯咯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开始跟于秋较上劲了,或许是看不惯他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姿态吧!
可是,这一次,他又被打了脸,人家就两百多骑,自己这边出动了三百多骑,还用了秦琼,李君羡和李孟尝这样最善于统领骑兵的将领,却依旧在主场遭遇了惨败,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感受到了李世民的情绪不对,房玄龄则是接话道,“燕赵多骑士,在马背上,他们确实比咱们关中兵有一些优势,不过,大军会战,主要还是看步军,李将军现在已经重新列阵向前了,想来,会为我军赢回一阵。”
李世民闻言,便眯着眼睛朝远方望去,苏定方的骑兵队既然已经离去了,李道宗不可能傻傻的靠两条腿的步兵去追四条腿的马,应该是他发现了敌踪,并且很有把握能赢,心中顿时便升起了一丝期望,此前斥候可是报知过他,苏定方所部有五千人,两百多骑,只是前锋负责谈判的。
然而,事情却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在唐军与自己所部相聚差不多两里的时候,王猛突然下令道,“敌军势大,我军不可力战,立即丢弃旗帜铠甲武器,向洺州方向撤离,快快快”
通常来说,一触即溃,是大败,因为两军交上手了,追杀抢军功的一方,会比慌不择路逃跑的一方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强悍的多。
然而,都是在两条腿跑路的情况下,人家在你前方两里地,几乎是视线之外,你要跑步上去追的话,就没有多少动力了,更何况,河北军几乎将自己所用的负重都丢弃了,一早就做好的逃跑的准备,唐军却佩戴着沉重铠甲武器,根本跑不快。
所以,当李道宗看到满地的旗帜,以及破烂一般的铠甲武器的时候,也是满脸无奈,因为,就是这两里地的追逐过程中,人家已经再度跟他们拉开了距离,直接跑出了他们的视线以外。
“将这些旗帜兵器铠甲收捡回去吧!也算对秦王有个交代。”李道宗虽然年轻,但带兵也是十分谨慎,最终下令道。
唐军营寨之上,收到秦琼清点出来的战报的李世民只感觉胸口一阵隐隐作痛,三百多骑兵派出去,伤者居然达到了一半,死者也有十几个,最糟心的是,废了二百多匹战马,其中有近百匹马,还是被苏定方的人抢走的。
这其实都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打扫战场的时候,没有发现一具苏定方所部的骑兵尸体,甚至都没有一匹受伤被遗弃的战马。
在军帐内有些垂头丧气的秦琼待得李世民认清了现实之后,才抱拳下拜道,“殿下,方才交战之时,末将发现了许多苏定方所部骑兵与我军不同地方,他们的战马胸前有一种利于冲撞的胸凯,凯甲上有铁质突刺,与我军战马相撞,我军战马会受重创,甚至直接倒地。
而且,他们的战马在奔跑之时,脚下有金铁之声发出,即便是踩在碎石之上,也丝毫不减速,冲击力惊人,想来,他们是有一种铁质的马履保护马蹄。
有此二物在,再加上他带领的全是控马能力极强的精锐之士,我军在单兵战力上,与苏定方所部确实有较大差距。
不过,此次交锋之所以损失惨重,皆是因为末将指挥不力,让苏定方钻了空子,末将愿意受罚。”
李世民闻言,忙起身将秦琼扶起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叔宝无需介怀,而且,若不是士信突然出阵,驱走了君羡,你也未必会败。倒是你的这些发现,对于我军今后的发展,有着重大的意义,相信,这些新奇东西,都是那卢三公子搞出来的,刘黑闼所部并未装备,且等我去信一封,找那小子索要秘方。”
听了二的人对话,房玄龄则是眉头一皱,思索了片刻之后道,“照过往来看,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这卢恒宇可未必会做,殿下想找他索要秘方,可要准备好付出一定的代价。”
“代价?他要的无非就是粮食而已。”李世民郁闷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