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米粮价格的更变,虽是一钱一毫的数据,却关系到整个天下。
士工商需要买米吃饭,而农则需要买米生活。
天下人都离不开这小小的数据……
只是昔日王鉷为了讨好李隆基,压低了粮价。固然令万千百姓受损,却也便宜了士工商三个阶级。
而今又要贸然的提升粮价,难免会令得士工商的利益受损,对于民生也是一种伤害。
故而小小的数额更改是一拖再拖,一直没有结果。
裴旻毫不客气的道:“有些事情能拖,有些事情拖不得。长痛不如短痛,这粮价早晚要改,改的越晚,伤害越大。”
李元纮带着几分苦笑道:“这点我等明白!只是这数额如何定?是提升一钱、两钱还是三钱。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此,各有道理。伤民与伤农之间,想要找到一个绝对的平衡是不容易的。”
裴旻算是听明白了,其实这就是缺乏拍板钉钉的魄力。
都知道有这个问题,但是这问题是双刃剑,这个轻重的选择,关系到天下四千万百姓的意愿。
李元纮与一众官员拿不定这个主意,而有这个魄力的人现在正在病床上。
此事也就无法落实了。
“今日散会之后,我回去一趟尚书省,将吏、户官员聚集起来,详细的了解寻常工商百姓的紧急情况,根据他们的水平,定粮食的价格。至多不过两日,我给你们答复,到时候就以我调查的情况为准,决不能拖延下去,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见裴旻将此事揽在身上,李元纮、宇文融等人骇然发现,裴旻的话虽不多,却一人决定了此次会议最大的两个难题,无形中主导了此次会议。
第六十四章 悲催的宇文融
政事堂会议结束,裴旻先与源乾曜、李元纮打了招呼,又跟自己的小迷弟杜暹说了两句,径直走向尚书省,赴任去了。
作为尚书省的老大,裴旻还是第一次去尚书省公干。
目送裴旻离去,李元纮、宇文融神色有些复杂。
尤其是前者,自从升任宰相之后,李元纮一直受到张说的打压。张说是李隆基钦点的主事人,他一直给压得也没有脾气。
直到宇文融与王鉷合谋一并扳倒了张说,李元纮才咸鱼翻身,取代了张说的位子,成为了行政主事人。
自那开始,李元纮就掌控者政事堂会议的局面,大事小事,不说一言而决,却也把控着主动。
除了军务方面,王晙、杜暹与之对着干,其他方面的事情都听之由之。
今日却……
一开始李元纮并未将裴旻放在心上,庙堂是自己的地盘,自己才是地头蛇。
政事堂设立在中书省,正是他中书令的主战场。
裴旻远离庙堂多年,就算回到了庙堂,也不过是老三,无法威胁自己的地位。
然而这才第一次会议,裴旻喧宾夺主的气息已经一表无疑了。
“李相,这样下去,大事不妙。裴相气势夺人,作风强硬,将军队里的脾性都带到庙堂来了,一点也不懂的变通。如此下去,那还得了?一但不合了他的意思,就拍桌子叫嚣,真要将庙堂变成一言堂?”
宇文融大倒苦水。
今日他最是丢脸,裴旻几乎就是指名道姓的叱责他了。
尤其是那一句“敢不敢”,直搓他的痛楚,让他颜面扫地。
偏偏他不敢说一个“敢”字。
李元纮看着宇文融说道:“你觉得今日裴帅如当年的姚相一样?是打算将庙堂弄成一言堂?”
宇文融怔了怔,突然不说话了。
裴旻并非如当年的姚崇一样,姚崇那是真的一言堂,容不下不服之言。
谁跟他叫板,直接排挤出朝。
而裴旻压根没有那个意思,他没有姚崇霸道,但比姚崇更得人心。
他是单纯依靠着自身的威信,令朝臣敬畏。
他这没有表露自己专权的意思,还是第一次进入政事堂,已经有人自动投入麾下,为之摇旗呐喊了。
这样的对手,李元纮实在有心无力。
他并不想将自己手中的权力交给裴旻,他也看的出来裴旻根本没有与之为敌的想法意思,要是自己不开眼去捋虎须,将会是什么下场?
李元纮经过这次的会议,心底对于自己这地头蛇的能耐,没有那么自信了,长叹道:“不是猛龙不过江啊!”
宇文融听出了一点猫腻,急眼道:“李相真打算这么算了?”
李元纮摇了摇头,他一时间也没有做出决定,一切都在犹疑之中,瞧了瞧宇文融说道:“宇文兄也别一个劲的为某考虑,先想想你自己的处境。你可要当心一点……”
宇文融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他想到了一个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
或者一直都不敢想的问题……
他是户部尚书,裴旻是尚书左仆射,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自己在政治上如此于边帅为难,还联合王鉷扳倒了张说。
张说与裴旻是庙堂上最顶尖的两大文宗,一文一武,关系非常不错。
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人生最大的惨事,莫过于自己最大的对头,摇身一变,成了掌控自己生死的顶头上司。
“这个……张相,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宇文融想着自己奋斗多年才有今日,心乱如麻,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叫错了。
李元纮说道:“这是自然,可是你终究不是中书省的,很多时候便是我,也有些鞭长莫及。总而言之,千万别让裴相抓着你什么把柄,他真要吃定你,某也无能为力。至于平时的小鞋,能忍则忍吧。实在不行,某再看看能不能将你调来中书省。”
宇文融深深的作揖道:“那在下这里先谢过李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