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王爷说了一切由郡王自己决断,在陛下之事上,他无颜说任何话,更加不想连累郡王,请郡王回去吧。”
裴旻但听此言,心念一动,问道:“可是因为陛下的原因?”
管事显然知道一些什么,表情有些镇恐,带着几分惊骇的看着裴旻。
裴旻心想:“果然!”,肃然道:“劳烦管事再去通报一声,就算裴某真是为此事而来。”
管事不再多言,长叹一声,离去了。
这一次李宪没有拒绝,管事领着裴旻走进了王府。
管事在前边带路,他们去的不是会客厅,而是王府的后院。
李宪的王府并不豪华,相比其他王府的贵气,宁王府的装饰多以竹为上,但处处彰显了文雅之气。
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管事作揖道:“宁王就在里面,郡王自行入内,老奴告辞了。”
裴旻目送管事离去。
裴旻大步向小院里的屋舍走去,推门而入,一股檀香迎面扑来。
屋舍里竟然是一个灵堂。
李宪一身缟素,站在灵堂前,背对着裴旻。
灵堂正前方有着一副逝者的遗像,裴旻看不见李宪的表情,却看到了那副遗像。
那遗像画的栩栩如生,婉如真人一样,看得裴旻是一怔,居然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半会,想不出哪里见过了。
“她是我这辈子最重视的女人……”李宪说话了,一动不动的,语气有些深沉,顿了顿说道:“关于三郎驾崩,郡王了解多少?”
裴旻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李宪说道:“郡王此刻不信本王,本王并不奇怪。其实今日就算郡王不来,本王也打算去宗正寺自首。三郎驾崩与本王有关,罪在本王。”
裴旻闻言巨震,半晌才说道:“之前旻怀疑过,但现今听宁王亲口承认,反而不信了。在某心中,宁王是当今绝顶的一号人物。您或许没有赫赫功绩,但身为一个兄长,您的大度气量,放眼历史都鲜有人比,我真不信您会害陛下。”
李宪摇头道:“郡王与世人一样,太抬举我了。你们都觉得某胸怀大度,可谁又了解某真正的想法?对于太子,对于皇位,我是真的厌恶,恶心……在我文明元年,我六岁那年,就是皇太子!”
“结果呢?”
“本王先让自己的祖母,赶出了长安,又给她软禁了起来,我的母亲,被哪个毒妇秘密杀害,尸骨无存,到现在都没有半点痕迹。我那最小的弟弟这一切都是因为给软禁在潮湿阴暗的屋子去世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身在皇室,要不是身在皇室,哪有那么多事情?”
“不是我大度让贤,是我真的厌恶自己这个身份,不愿意为了可笑的权力去算计自己至亲之人……结果,我还是害了三郎!”
裴旻不知道怎么接话,忽然他留意到灵堂灵位上的字“爱妾婷儿之灵位……”
看着画像,看着灵位,裴旻忽然间心如明镜。
第九章 情义宁王
看着那画像,看着那名字!
裴旻突然想到了一个记忆中封尘已久的一个名字“燕婷”!
那个太平公主安排在他身旁的一个内应。
燕婷从裴府失踪之后,裴旻就一直没有燕婷的消息。
后来青龙让崔家控制,引出了卢杞这位奸相。
裴旻暗中设谋,将他们一网打尽,青龙给李隆基灭了。
裴旻一直以为燕婷一并死了,毕竟朝廷的力量还是很可怕的。
这事过去了好几年,裴旻也将他忘记掉了。
想不到今时今日,裴旻居然又看到了燕婷,虽然只是一幅画像,但画这遗像的人显然非常认真,每一个细节都画了进去,包括眼角间的那颗小黑痣。
两厢一联系起来,裴旻瞬间明白了。
“是燕婷?”
裴旻问了一句。
李宪身躯一震,惊呼道:“郡王认识婷儿?”
裴旻道:“当初他在我府上当过三年丫头,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太平公主的人。当年青龙之事,宁王也知道一二。我一直以为燕婷死了,却不想他居然混进了宁王府。”
李宪也不想了解细节,说道:“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一层原因。”
裴旻颔首道:“这么说,宁王是为了燕婷抵罪?”
李宪摇了摇头:“不存在抵罪这一说,燕婷是我的小妾。在我心底她是我的夫人。我无法接受她害死三郎,但她人以去世,身为她的丈夫,她的过错,自有我这个丈夫来扛。何况若非我的关系,燕婷如何能够接触到三郎?”
裴旻带着几分动容的看着面前的李宪。
寻常人面对此事,只怕早已有多远躲多远。而李宪明明可能抽身,但是他却承担了下来。
这份担当,委实令人动容。
“值得吗?”
裴旻忍不住说道。
李宪长叹道:“身为兄长,三郎因我的关系而死,身为丈夫,未能护好自己的妻子,未能纠正她的过错,于情于理,都应该收到惩罚。郡王就不必再劝了,你还是早些离去吧。毕竟此事过于重大,不能将你也牵扯在内。郡王要是信得过在下,就不要过问此事了。在宁王府散去之后,我自会去宗正寺表明一切。”
裴旻缄默了半响,心知李宪心意已决,多劝无益,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虽然他心中有万千疑问,不知为何燕婷会出现在宁王府,成为宁王妾,更不知道为什么燕婷不早早的动手,而是等到现在,但是他实在不忍再李宪的伤口上撒盐了。
其实世间万事,有因有果。
当初青龙覆灭之后,燕婷与严庄藏于太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