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是深夜,周边的虫鸣声给寂静的夜里带来了一丝喧闹……
这一次醒来,裴静远依旧无力睁眼,不安的心却渐渐平复,开始思考着身上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渐渐的他竟然衍生了可笑夸张的念头:他穿越了,不知什么原因穿越到了唐朝,还成了颇负盛名的三绝之一。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不在医院,周边为什么没有一个亲人,为什么会有裴旻的记忆,为什么那个慈祥的声音叫他“旻儿”。
生活在小说盛行的时代,裴静远看过的穿越小说早已不下百本,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这穿越大军的一员,而且穿越的对象,来头似乎不小……
生病给了裴静远接受现实的时间,经过两日的休养,病情日渐好转,周身的疼痛也渐渐消退,已经能够撑着双臂自行坐起,也确认了自己穿越这个事实:自他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周边破落复古的房屋结构以及家具摆放便确定了这点。
门布掀起,一个皮肤白皙,姿容秀丽的妇人轻步走进了屋里,妇人已有四十余岁,脸上也有风霜之色却依旧别有风采,不难想象妇人年青时定是风采非凡。
见裴静远瞪着眼睛入神的看着屋檐,妇人开心至极,急切上前道:“旻儿醒了,今天怎么样?身子好些了没?”
裴静远张了张嘴,最后不得已给了一个让妇人安心的微笑。其实他已经人说话了,也知道面前这位妇人正是他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母亲裴万氏,可“娘亲”二字却始终叫不出口。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是伟大的,当然裴万氏对裴旻的付出,也足以称得上伟大。可他心底终究有些排斥,叫不出口,索性不说话了。
第三章小小的希望
裴万氏手中端着肉粥来到床沿坐下,仔细的端详着面前的爱子,脸上露着慈爱的光辉,轻声道:“旻儿的气色是越来越好,要不了多久就能生龙活虎的去学堂了。拉下了几天的课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的。回去之后要多多向先生请教,多多跟族中的才俊交流,不明白的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这学问上的东西,可是半点也马虎不得。你平常喜欢舞剑,为娘见你没有耽搁学业,也能强健身体,就由得你没多加干涉。没有想到旻儿在剑术天份如此了得,剑术已到这般境界。”
“为娘不怎么希望你往这方面发展……娘亲这也不是想干涉你的未来,只是觉得单纯的武夫没有什么前途。我朝崇尚武功不假,可追崇的是军功。军功的关键在于谋略,而不是个人武勇。何况我们裴家,向来都是做学问的,以学识治国为主。虽说我朝重视武功,但真正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也只有文臣。就算当不了名臣,也没关系,做个学者儒士也好,也能教育下一代,受人尊敬,怎么样也好过当武夫。”
裴万氏出生低微,属于贱籍,但眼界却是不小,对于自己的儿子更是报以极大期望。此次奚族入侵来的突然,怀柔县上下全无准备。县中维护治安的县兵哪里是奚族精锐的对手,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的对抗。当时她晒场上帮人晒稻谷,察觉异样,机敏的爬上了晒场边上的大榕树,并未受到波及。也因如此,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子单人单剑竟仿若霸王再世,将奚族兵马杀的鸡飞狗跳,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于轻易的穿过百人防线,将奚族首领斩杀剑下。
裴万氏惊喜有余,又深怀不安,若裴旻从此走上这杀伐路,叫她日后如何睡的安稳?有道是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裴万氏爱子心切,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后悔终身。
面对裴万氏的循循善诱,裴静远能够感受到裴万氏那拳拳爱子之心,不住的点头表示明白。
裴万氏见裴旻允诺,放下心来,想起大夫的叮嘱,继续跟他闲聊着,说着怀柔县现在的变化,带着几分自豪的道:“我儿救了整个县城的百姓,城里上下无不对你感恩戴德呢?前些日子,在你昏迷的时候,县令都曾亲自来我们家里探望。见我们家徒四壁,还想给我们一套房子。你娘给回绝了,我们穷归穷,不能失了骨气。县令想借我儿的势,更上一层,我们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还有还有,这些天上门问讯结亲情况的媒婆,可是将我们家的门槛都踏破了。我儿也是争气,让为娘在乡里乡亲面前吐气扬眉了一把。不过现在想巴结我们母子俩,可是晚了。儿啊,你千万要记住,能够共患难的人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见你富贵才找上门的都不怀好意。哼,我儿可是河东裴家的人,就算要娶也要娶五姓七望里的贵女,哪里看得上市侩的商家女。”
裴静远莞尔一笑,心中却愈发沉重,看得出来裴万氏将裴旻视为自己的一切,活下去的理由便是裴旻,要将他培养成材,光明正大的走进裴家大门。
裴万氏唠唠叨叨的陪裴静远说了很久,直到裴静远精神疲累沉睡过去为止。
裴万氏看着裴静远睡了过去,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这一夜裴静远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身处在一个病床上,勤劳了一辈子的母亲、父亲正在跟“他”愉快的聊着天打着趣,而他“自己”却如身处灵魂状态,开着上帝视角,成为了一个旁观者,从另一个自己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深藏的悲痛……他是裴旻!
当裴静远醒来的时候,泪水早已湿透枕巾。
想着梦中的一切,裴静远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两人之间因为灵魂互换而产生的心灵感应。他此刻没有那么希望梦到的都是真实的,这样他的家人他的双亲便不会因为他而过渡忧伤。他挣扎着直起身子,借着依稀透窗而入的朦胧月光,忍着周身的酸痛,挪步来到靠窗前的书桌:早在日前他便见过裴万氏从书桌盘的右边抽屉里取出过火折子点燃书桌上的油灯。
依样取过火折子,这超前的东西,裴静远用的不是很顺手,却也知道使用的方法,拿开盖儿对着尖头火星处卯足了劲儿一套猛吹,见头部火焰跳跃,赶忙点着了书桌上的油灯。
柔和的灯火填满了本就不大的房间,他吃力的走到屋子的右侧,那里有一块巨大的落地铜镜:古人重视仪容,衣衫不整,在古代是一件极其失礼的事情,尤其是裴旻这种世族子弟,在裴旻所住的整个房间最值钱的就属这块大铜镜。
铜镜中倒影出了他的影子,裴静远看着镜中陌生的人影,带着几分自嘲又有几分庆幸的笑道:“真有小白脸的潜质,换做在未来,不红遍大江南北都对不起这张脸。”他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身份,想看一看自己如今长得如何。
对于自己本来的相貌,裴静远还是颇为满意的,中上之姿,十分耐看,想着裴旻若有他七八成的样子足以,却不想是邹忌见徐公,差人家十万八千里:镜子里的倒影是一个生嫩尚不满二十的少年,眉毛、眼睛、鼻子、嘴,还有健康而富有光泽的肤色,柔和而又分明的轮廓,无一不是完美无缺,搭配起来更是恰到好处,帅气得无可挑剔。唯一的不足便是身体抱恙脸色有些苍白,却有种“病美人”的感觉。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裴静远慎重又慎重的轻声道:“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会用我一切孝敬侍奉她,直至终老……希望未来的你,与我一般,将我父母,视为你的父母。”
第四章剑术自通
说来也怪,自从裴静远决定以裴旻的身份生活下去之后,他的精神大为好转,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身体不适竟然好了大半,四肢也无昨晚那般乏力,行动自如。古人衣裳华丽,但穿着繁杂,裴静远继承了裴旻的记忆,也花费了好一阵子才穿戴整齐,本能的将挂在墙上的佩剑系在腰间,看着大铜镜里英姿勃发的翩翩少年郎,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出了屋舍。
裴旻家境并不富裕,住在怀柔县最偏北的山区,周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生活购物极不方便,但胜在僻静,依山傍水,便是贫穷也有一番风味。
尤其是裴家所居住之处,名叫翠竹岗,方圆约有三里大小,却是野花遍地,小溪纵横,翠竹丛生,三面浅峰环抱,风景清幽秀丽,附近樵夫猎人,多集居此处,也有十余户人家,民风纯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行垦地耕作,显得与世无争,不啻一世外桃园。
也是因为偏远之故,得以避开奚族的劫掠兵士,对于家境平凡的裴家来说,也是一大值得说道的喜事。
裴家的右近有一片竹林,裴旻往年在家时,每逢鸡鸣,便会在竹林里读书练剑,从不停歇,大有祖狄闻鸡起舞的决心。
来到林中,当下早已过了鸡鸣时分日上三竿,周边为数不多的百姓早已离家为了生计奔波,如清晨一般,并无任何喧闹声。
裴旻屏气凝神,脑中回忆着记忆中的剑法:裴旻最厉害的地方,莫过于他的剑。作为皇帝亲自下诏册封的三绝,作为文人墨客下笔作诗的对象,裴旻剑圣之名,盛名之下,理当名副其实。他想亲身体会一下裴旻的剑,他的灵魂附体对于这方面是否有所影响。
回忆脑海中的剑法,裴旻愕然发现他的剑法竟然没有半点章法,没有半点规矩可言。因为至今都没有人教过裴旻剑法,他的母亲亦不赞同他学剑,他的剑法完全是看着别人施展,东学一招,西凑一招,就如大杂烩一般,拼凑而成。依仗自身剑道上得天独厚的的天赋,自我修炼成形,可谓无师自通。
夏风奔放,吹动整片竹林,沙沙作响,气浪卷起地上的散落竹叶,飘散空中。四散的竹叶多为败叶,但当中却夹杂着五片新落地的绿叶。
心念一动,剑以出鞘。
锵!
长剑如灵蛇一般,剑芒闪动,避开飞舞的败叶,准确无误的将绿叶从中切开。
五片绿叶几乎在同一时间里从正中间切断,随风飘走。
这一剑原本叫做“剑下留情”是北地一位成名剑客的绝技,名为留情,实际上阴狠非常,长剑以轻快刁钻的角度分别攻击人的肩井、曲泽、极泉、抬肩四穴,分取对手双臂,一剑四杀,只要刺中一招,便能废去对手的一条臂膀。四剑齐中,对手必废无疑。
裴旻见对方使过一次,记在心中,信手练就,但觉此招不宜出手,机会不好掌控,加以修缮,使之更加轻灵,随心自在,可出剑无情,又能做到真正的剑下留情。在他的记忆里,与奚族血战晒场中,三十余奚族精锐都死在他这一招下,全无还手的余地。
这一招得手,裴旻也察觉自己的剑术并未受到影响,反而因为经过实战的考验,变得更加的凌厉,深得快准狠之三味。
裴旻的剑全无章法,他也就无章法的练,将自己偷师学来的大杂烩剑法都自我摸索练了一遍。后世人自小就在金庸、古龙、梁羽生等武侠巨匠的小说电视剧的熏陶,谁人又没有侠客情节,对于剑法功夫怀有向往?
这“初次”接触,裴旻自是食而知味,正想多练几遍,却见远处一道人影从百米外的溪流方向往家这边走来。
裴旻先是一怔,略作犹豫,旋即坦然一笑,将剑收回了鞘,快步往黑影跑去,远远的便喊了一声:“娘,您回来了?”
裴母周身微颤,竟然呆住了。
直到裴旻跑到近前,从她手中接过盛满衣服的木盆,方才回神过来,眼眶瞬间红了,泪珠情不自禁的滚落下来。原来裴旻没病,也没有受到任何的伤,那日他一身血污全是惨死他剑下奚族兵士的。裴旻自身没有受到半点伤害。然而在歼灭奚兵之后,裴旻却如得了大病一般,昏迷不醒。
裴母将县内大大小小的大夫郎中都请了个遍,都只有一个结论:心病,都表示裴旻的状况是因为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见血而受到了莫大的刺激造成的。心病只能心药医,只有裴旻自己才能救自己。
相信就算是华佗在世,扁鹊复生也不可能诊治的出是因为灵魂互换的原因。
裴母每日百忙之下,找裴旻漫无天际的瞎扯,正是想帮他早些解开心结,只是一直不见成效。为了不让裴旻担心,加重他的情况,也一直强颜欢笑。而今见裴旻走出阴影,多日的担心不安都放了下来,情感有了宣泄口,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了。
裴旻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安抚好裴母,两人一并往家中走去。
见裴旻腰间长剑,裴母不悦道:“你病了那么多日,学业也不知拉下多少。这刚恢复不看书巩固学业,拿把剑糊弄什么劲。”
裴旻忙点头笑道:“娘亲说的是,只是在床上躺的久了。身子有些僵硬,脑子也有些不太灵光,就先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回头这便好好看书,将拉下的课业通通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