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三五年,唐蕃之间,太平无事,他便有守土之功。到时候升任兵部尚书,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王毛仲嚣张跋扈,算是人尽皆知!
但是文臣最不怕的就是嚣张跋扈,比起嚣张,谁又比的过他们?只不过他们不将自己的作法称作嚣张而是铮铮傲骨,忠言直谏。
“王大将军此言差矣!守御我大唐疆土,怎会无意义?莫离驿是我大唐将士用自己的血肉寸土寸地换回来的。上面有着忠义烈士的热血,守护他们的牺牲,怎能说无意义!”吏部侍郎也站了出来,慷慨激昂的说着,大义凛然。
“够了!”李隆基制止了文武的争吵,道:“这大殿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见文武冷静了下来,他看了始作俑者却在看戏的裴旻一眼道:“朕觉得你们所言,皆有一定道理,裴卿怎么看?”
裴旻笑道:“吐蕃若举国而来,臣为陛下拒之,吐蕃若偏师而来,臣自当为陛下歼之。吐蕃真敢撕毁盟约,臣就敢搅得他青海湖天翻地覆!何惧他们翻脸?”
王琚赞叹道:“国公敢拼敢打,方为我大唐军中表率!”
“好!”李隆基拍板钉钉的道:“朕也觉得裴卿与王卿说的在理,吐蕃使者曾有一言,吃进嘴里的肉,焉有吐出来道理。莫离驿现在是我大唐疆域,朕不以国土做交易。礼部,朝会之后与吐蕃使者表明朕的态度,莫离驿寸土不让,力促舅甥盟约,并且要他们知道。我们非但不会让莫离驿,还要开发附近盐池。他们真心想要与我大唐通好,重结盟约,朕可以在赎人上退让一步,让他们少破费一些,至于其他,半点不让。”
礼部尚书领命应诺。
王毛仲表情有些愤慨,想着裴旻的话,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瞬间明白过来,他这是要跟自己争夺陇右节度使的位子!想着他的战绩想着李隆宠信,瞬间将之视为头号竞争对手。
朝会结束!
李隆基邀请裴旻一同共进午餐!
这位李家三郎大笑着道:“在此事上难得的文武齐心,一致对外,朕真为你捏把冷汗。还以为你又会如上次一样,将他人说的怒火攻心,面红耳赤,以至于无言以对。却不想,竟然三言两语就策反了文臣,实在了不起,也显得高明的多。”
裴旻笑道:“并非是臣有多少了不起,实是抓了王尚书的痒处。”
李隆基颔首道:“确实如此,王卿对我大唐赤胆忠贞,所思所求,无非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你能顾忌这点,朕特别欣慰。”
裴旻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所谓文武殊途,其实是看法不一,就如鹰与鸽,所谋不同。臣从未有排斥文臣之心,只是看不起那些满嘴仁义道德,曲解圣人之意的家伙而已。”
李隆基眼睛一亮道:“鹰,鸽?这比喻倒是恰当。那静远你觉得,你是属鹰呢,还是鸽?”
裴旻毫不犹豫的道:“臣性子激进主战,身为军人,自然是鹰派无疑。但就如臣之前所言,臣从不排斥鸽派。鹰派有鹰派的思想,鸽派自有鸽派的套路。”
李隆基顾不得吃饭了,笑道:“那你觉得是鹰派重要,还是鸽派重要?”
裴旻对应道:“鹰派是为了国家强大,而鸽派是为了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幸福的生活,都是为国家好,为大唐好,走的都是正确的道路。理应无分高下才对,一味的鹰派将会如汉武帝、杨广一样,汉武帝战功彪炳古往今来,没有几个皇帝能够相比,但是辉煌的背后却是海内虚耗,人口减半。至于杨广更不用说,直接将大好的江山败得一干二净。一味鸽派,就如衣冠南渡的晋朝,偏安一隅,最终只有灭亡的下场。”
其实最好的比喻是是南宋……
南宋官之富,民之安,历朝历代难以相比,但又如何,国土沦丧数百年,直至灭亡,空留崖山之恨。
只是这个时代,赵匡胤的祖爷爷都没有出生,只能以晋朝代替了。
李隆基饶有兴趣的听着。
裴旻续道:“汉朝最强不是武帝时期,恰是宣帝时期。宣帝以王霸之道杂治,政治清明,四夷宾服。我唐最强,在于太宗时期,太宗皇帝即能四面出击又能兼顾百姓生计。有史可鉴,鹰派、鸽派相互并存,相互牵制,不一味地穷兵黩武,也不一位的避让退后。能强则者强,不能强则让,方才是王道。”
他说此话,也有告诫之意。
李隆基前期过于激进,后期又过于安逸,两极分化,导致了安史之乱的爆发。
第三十九章 上门挑战
安史之乱的形成有很多种原因,不排斥李林甫、杨国忠、杨玉环、安禄山这些人的影响。
可真正归根究底还是在于李隆基自己身上。
李隆基前期特别激进,热衷于功勋,干了许多的事情,成就了赫赫有名的开元盛世,也犯下了不可避免的过错:如听信谗言,罢免王忠嗣,自毁长城。
似乎前期用力过猛,后期安于享乐,导致大好的前景崩盘败坏,也彻底将大唐推进了深渊泥潭。
对于安禄山、杨国忠这些安史之乱的元凶之一,裴旻并不打算犯过。
同时也清楚一点,若是李隆基依旧如历史上那样,即便没有安禄山也有胡禄山,没有杨国忠也会有李国忠,李隆基才是一切的关键所在。
之前他空有宠信却无实权,也不好规劝,免得适得其反。
如今功绩地位影响力都有了,是时候旁敲侧击的劝谏一番。
不过也只能旁敲侧击,毕竟李隆基现在还是无辜的,总不能将他当下没有干的事情也算在他的头上。
李隆基觉得裴旻这话甚有道理,肃然道:“裴卿这一番话,发人深省!朕自当牢记在心……”
裴旻尴尬笑道:“陛下别嫌臣啰嗦就行。”
李隆基摇头道:“古来就有忠言逆耳一说,何况裴卿说的可比谏官的老生常谈要悦耳的多,对了,刚刚我下达了任命,命王君毚在郭节度使休养期间,暂代陇右军务……”
裴旻听了有些讶异,有些遗憾,还以为陇右节度使非他莫属呢,笑道:“王将军智勇兼备,确实可当此大任,陛下好眼力!”
李隆基似笑非笑的看着裴旻,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裴旻笑道:“臣与王将军并肩战斗过,深知他的能力,定能护好陇右安危。”
他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王君毚历史上得到了郭知运的推荐,继任了陇右节度使的位子。驻守西方有年,为戎夷所畏,与郭知运功名相同,号称“王郭”。
“不过……”裴旻随后又颇为不好意思的道:“其实臣也有那个本事守好陇右的。”
“哈哈!”李隆基听到这里,大笑起来:“朕真以为你要让贤呢!”
裴旻心中郁郁,但还是如实道:“这不是让贤的问题,王将军确实有能力当此重任。陛下用人适当,臣只能暗自羡慕了。”
李隆基心中暗赞,自从郭知运病倒后,他收到不少举荐。为了证明自己能担大任,吹捧自己排挤他人,令他不厌其烦。如裴旻这般,明明动心,却能坦诚赞扬对手。这份心胸,实属罕见,笑道:“朕不逗你了……昨日,朕去探望郭节度使,节度使向朕举荐了你,说守陇右王君毚绰绰有余,但要成太宗、高宗之业,驱兵青海湖破逻些攻占布达拉宫却非你裴国公不可。朕同是这个想法,只是这任命不先下达,迟些日子再说……”
裴旻诧异的看着李隆基,想着他不是想反悔了吧?
李隆基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佯怒道:“想什么呢,朕身为大唐天子,一言九鼎,既然许诺你的事,岂会出尔反尔?朕是为你考虑,大战过后,琐事甚多。朕命下达,你还能在长安待着?陇右以防吐蕃为主,合约不日定下,短期内陇右安定无虞,有没有节度使在任上关系不大。朕这是念你这些年劳苦功高,给你放些许假期,让你好好陪陪母亲孩子!陇右节度使,这个位子,朕给你留着呢!”
裴旻大喜过望,忙道:“陛下仁德贤明可比尧舜禹汤,文武周公。臣拜谢!”
念及李隆基如此为他着想,心中也有小小的感动。
李隆基笑道:“既然如此,这休息期间,也别闲着,好好抓抓梨园,可别拖了歌部的后腿。这些日子,朕也没去过梨园,只是让力士代为关注。根据力士回报,李龟年已经作了一首新曲,叫做‘渭川曲’,可是难得的佳作。这个李龟年,确实是个人才,你别给他比下去。”
裴旻暗笑李隆基果然爱歌舞成痴,应道:“陛下放心,假期的这些日子,定将梨园舞部的水准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