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不敢置信,脑中浮现薛讷所说的神迹,突然灵机一动,惊呼道:“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当年薛大将军三箭定天山,难不成用的就是这三箭?”
薛仁贵在裴旻心中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对于他所留下来的历史典故,知之甚详,什么良策息干戈、三箭定天山、神勇收辽东、仁政高丽国、爱民象州城、脱帽退万敌等真实历史事件都耳熟能详。其中三箭定天山更是神乎其神的事迹。草原异族以铁勒部最骁勇善战,当时唐高宗命薛仁贵领兵赴天山击九姓铁勒。薛仁贵三箭杀三将,吓得铁勒部大军下跪请降……草原以骑射称雄于世,骑马射箭本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但是薛仁贵仅三箭便吓破了他们的胆子,可见薛仁贵那三箭是如何可怕。
若不亲眼所见,常人根本无法想象那三箭的厉害。
薛讷的箭术已经让裴旻震撼,却不知薛仁贵的箭术到底可怖到何等境界。
薛讷颔首笑道:“却是如此。”
裴旻双眼冒光,欲言又止。
薛讷见状哈哈大笑,道:“你既然称我爷爷,这点手法又有什么好私藏的?只是这招没有出神入化的箭术打底,根本施展不出来。想我薛讷自幼学习骑射,十三岁跟着父亲上阵,在战场上摸打滚爬三十年才完全掌握这招,你想要学现在苦练虽是不晚,但没有一定的天赋跟毅力,怕是难以掌握。”
裴旻自然懂得,越厉害的绝技要求越高,“出神入化”的箭术才是打底,足见厉害之处,猛拍着胸口,道:“薛爷爷不用怀疑,我最不缺的就是天赋。”
“胡吹大气!”薛讷毫不留情的揭露了他的真面目道:“你的箭术,在我看来,入门水准都不到。”
“不会吧?”裴旻有些傻眼,看了看依旧在箭靶上的箭矢,确定自己没有射偏,有些不解。
薛讷道:“你的射箭方式是儒家六艺中的射!而不是我们兵家中的射!”
“这有什么区别?”裴旻虚心求教。
薛讷道:“儒家的射指在修身养性,强健体魄,而我们兵家的射是杀人!人是活的,会动会躲。先前你射箭,瞄了半天,方才射出。若在战场上,你的敌人不是将你射杀,便将跑了,哪有机会给你瞄准。”
裴旻呆了呆,不免冷汗直流,确实如此。他是会射,但他的射术源自于六艺属于文雅的射,上了战场固然不像薛讷说的那样无用,但跟真正的兵家射术确实大大的不同,忙道:“望薛爷爷指点!”
薛讷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兵家箭法只求杀人,就如你练武一般:快准狠三点,眼到习惯到,用眼去看用习惯去瞄……”他说着看着远处的靶,弯弓射箭一气呵成……箭羽如长了眼睛一样,钉在了百步之外的红心上。
“我明白了!”裴旻道:“就是说将张弓射箭,练成一种本能,一种习惯,不用眼睛去看不用心去瞄,直接凭着感觉瞄准。只要记住那种感觉习惯那种感觉,箭自然顺着你想的地方射去。”
“孺子可教!”薛讷道:“这种境界不是一蹴而就,需要常年累月的练习。不指望你短时间内做到,但是必需要向这方练习。能少瞄准一吸,便不能多这一吸。射箭最忌讳的就是对自己的不信任,明明早已对准了,却不相信非要慢慢的瞄一瞄,看一看。这是大忌……”
裴旻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看着箭靶,弯弓瞄准,只是瞄了一眼,稍做判断,几乎没有进过大脑思考,手指松开。
嗖!
箭羽离靶心足有三寸的间距。
一箭不中,裴旻也不气馁,第二支箭继续依照先前的样子射出,这一箭竟射在了红圈边缘。
裴旻面沉如水,射出了第三箭,这一箭又射在了红圈边缘,只不过第二箭他射在了红圈上方,这一次却是红圈下方……
第四箭裴旻如愿以偿的射倒了红心中央。
这一箭射中,裴旻并没有再射,而是闭眼找了找先前的感觉。
第五箭裴旻再次射中了红心,第六箭失了利,却也在红心周围,第七箭……再次中靶……
薛讷呆呆的看着,想着裴旻先前的话,嘀咕道:“真是天才?”
第五十二章莫名受伤
其实儒家射术与兵家箭术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两者不过是儒家重视风雅,而兵家注重实战。但射箭的道理,是完全一样的。
裴旻本就箭术不俗,只是平素练习是跟着燕云书院里的先生,一招一式,优雅飘逸。反正箭靶是死的,不会逃也不会跑,从而养成多瞄一瞄,看一看的陋习。他的箭术功底犹在,要做的只是将这陋习改掉而已。
薛讷看了半响,也发现了原因,裴旻的箭术功底十足,加上闻一知十的机敏,竟然短时间内克服了陋习,完成了儒家射术到兵家箭术的转变,拍手道:“好了,你根基不俗,箭术已有一定水准,只要平素多加练习,武考过关不难。时日无多,我们还是从你不足的地方入手。”
说着两人将彼此的坐骑牵来,裴旻当初入门骑术也是薛讷传授的,跟他走的是一个路子,在南下长安的途中,他刻意苦练了一番,策马奔停之术,倒也熟练,瞧得薛讷颇为赞赏,他知道裴旻初练骑术不过半年,有这种成绩以非常难得。只是策马奔停仅是骑术入门,并没有什么好值得说道的。
在他们薛家将门……薛讷想了想:不想了,晦气:他八岁时薛仁贵给了他一匹小马驹,让他练习骑术,十岁不到,入门功底十足。他效仿父亲,在长子薛徽八岁的时候,也给了他一匹马。结果薛徽给小马驹拱哭了,马驹也跑的没影。如今薛徽也有四五十的年岁,可一天到晚出行喜欢坐个马车,未必有裴旻这几下。
不过以他当前的骑术水平而言,裴旻这点骑术,不值一晒:跟他经过战场拼杀磨练出来的技术,天差地别。
薛讷看着已经策骑来到近处的裴旻,点评道:“你的骑术不够沉稳,太过随心所欲。若上得战场,十有八九会给摔下马背,完蛋大吉。”
裴旻恭敬道:“还请薛爷爷指点!”他没有任何的不满,而是诚心的求教。不懂装懂,是世上最傻的行为。尤其是在愿意教你东西的老师面前,打着脸充胖子是天字第一号大傻帽。
薛讷满意的点头道:“你要记得一点马是战友,在战场上是你的第二生命。但更要记着它也是一个畜生。在有灵智的宝马良驹,也不可能拥有人的智慧。所以骑在它身上的时候不要指望它来配合你,而是你去配合它。你超控它来行动,不是更随着它的奔跑节奏。你的剑出神入化,你就当你的马是你的剑一样指使。控制的它,别给它喧宾夺主了。”
裴旻琢磨着薛讷的话,回想起先前的奔驰,隐隐有所感觉,马在慢的时候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下,但马跑出了速度,跑出了节奏,尽管他一直以为是他控制着马,实际上马已经脱离了控制,这个时候便如一辆飞驰中却没有刹车的跑车……
想通了这点,裴旻诚心求教。
薛讷见裴旻理解的这般迅捷,也兴致高涨的跟他说起了御骑之法。
薛讷教的仔细,裴旻学的认真,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
“好了,今天就练到这里!”薛讷见裴旻又掌握了一个新的小技巧,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个能够举一反三的弟子,他这个当师傅的,教的格外舒心。
裴旻闻言,猛拉缰绳,身子直立,在高速下原地将马停住。
看得薛讷一阵赞许。
这下得马来,裴旻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与大腿有些酸麻,不解的皱了皱眉头,动了动胳膊,竟然传来针刺般的疼痛。
薛讷见状,关怀问道:“怎么了?”
裴旻道:“有些不对,好像伤着了。不可能啊,我的身体没理由这么差。”
薛讷沉声道:“你将上衣脱了。”
裴旻依言脱了外衣,这一脱登时吓了自己一跳,他的右臂明显要比左臂粗上一小截,还臃肿起来了。
薛讷急了眼,忙叫道:“快,快去请大夫!”他不放心叫来一名侍婢,直接问她附近哪有医馆,打算自己去找。他本是统帅千军万马的统帅,心急之下,不怒自威,吓得小姑娘眼圈儿都红了。
侍婢带着几分惊惧的道:“就在隔壁玉真观,刘神医在观里坐诊。”
裴旻一听刘神医便知是谁,笑道:“薛爷爷不急,老熟人了。刘神医是孙思邈老神仙的徒弟,有他在,肯定没问题。”薛讷的反应让他感动,劝慰了句,往隔壁走了过去。
他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了,身体还是第一次出现异样,也有些心急。
薛讷一听是孙思邈的徒弟,也放心下来,催促着他快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