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不过精瘦青年却清楚,自己的这位指挥大人是位不甘寂寞、任气使侠的人,若是真的愿意就此回乡干农活,当场就不会追随护国侯胡以晄四处征战了。想必是他见如今天京被南王占领,又素来听说南王英明神武,肯定是想投奔南王帐下建功立业了!
不但他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法!精瘦青年暗自想道:大男儿志在四方,我丁汝昌岂能固守乡土,锄地为生?想想自己,幼时便因家贫如洗,母亲因无钱看病在他不到一岁便病死,前几年家乡闹饥荒,祖母和父亲又双双饿死,只余自己四处打零工,勉强活了下来。这便是什么,便是那些读书人说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于是,这名叫丁汝昌的精瘦青年回答道:“指挥大人,职下听您的!我们便劝兄弟们留在天京城,归顺南王!”
“禹廷老弟,如今天国都已经不存在了,以后你我便兄弟相称,你叫我程大哥或者叫我的字方忠吧!”程学启回道。
两人正聊着,馆外的街上传来一阵阵敲锣声,丁汝昌喜道:“指挥大人,来了!讨虏军里的宣传队来宣传了。”
两人连忙领着众人,挤出馆门,站在大街边上围观起来。
只见近二十余名名讨虏军将士,手持几面铜锣,在大街上吆喝:“天京城内的兄弟姐妹们,不管你们原来是满清的奴隶,还是天国的子民,如今都是中华帝国的百姓了!帝国皇帝陛下有旨:一,保证所有天京城内的兄弟姐妹,都有饭吃,不会饿死!陛下下令,从即日起,在每个男女馆营开设粥铺,一日二餐,就近供应米粥,每人限定三碗!”
“二,所有兄弟姐妹,重新在粥铺找帝国的书记官登记身份信息。帝国将会根据大家的登基信息,若在城内原本就宅子的,归还宅子,没有宅子的,安排房屋住处!从下个月开始,各兄弟姐妹们就不用集中住在男女馆营内了!都可以回家!”
听到这里,营馆中的因为都是桐城和庐江的外乡人,虽然在天京城内没宅子,但其中有小部分纷纷高声欢呼起来,因为他们在城内都有妻儿,被分到女馆之中了,按皇帝陛下的旨意,便可以和妻儿团聚了!
而街道上出来围观的人,却因为多半是天京城内的本地人,更是欢欣雀跃起来!
两年时间了,因为太平天国的男女分馆制度,两年时间他们没有和家人团聚在一起居住,夫妻不能相见,有儿女却不能照顾。
如今英明神武的南王,不对,应该是中华帝国的新皇,废除了这没有人性的男女分馆制度,的确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三,陛下宣布中华帝国讨虏军在天京城内新招募三万精兵!凡是年龄在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精壮男丁,可以去帝国设立在天朝宫外广场的募兵处,报名参兵!噢,忘记告诉大家了,帝国的讨虏军大家可能不知道,使用的武器都是洋人用的火枪火炮,所向无敌!原本的太平军将领,可以优先直接选为讨虏军军官。而且,只要成为帝国的军人,其家人便能享受军属待遇,老家的田地可多分一份,粮税可减免一半,除此之外,每年都有兵饷,特别是三年之后转为志愿兵,更是兵饷丰厚!”
第649章 叛徒张大光
听到街上讨虏军士兵的吆喝,程学启和丁汝昌两人双目相互一视,眼神中都是一种惊喜!他们在各自眼神中看到了对方眼眶里点燃的熊熊的火光。
是的!这些讨虏军将士吆喝的第三条,才是最打动他们的。参加帝国军队、成为帝国讨虏兵一员,所得的待遇可比参加太平兵强了太多!
想想看,自己加入太平兵,除了能混口饭吃不饿死外,其余的,除非当上王爷,否则便没任何好处!相反,自己原本带的一点点盘缠,还被天国圣库给收缴了!一想到这,程学启便有些怨恨那可恶的洪秀全和杨秀清来。
即便是清妖,当几年兵勇,哪怕被扣除一半的兵饷,每年也还能拿到几两银子,积攒几年,还能托给老家的亲人买田置地或是说房媳妇。可加入太平兵,一年到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归缴圣库,没任何兵饷。有时候,他们这些太平兵都觉得很亏,若不是因为天国的军纪森严,他们也难以逃出去,说不定,他们这些不是广西老兄弟的太平兵,早就都逃走了。
如今好了,两人都没想到,加入帝国的讨虏军,待遇居然这么优厚。尤其是那个分田的诱惑,简直要命,深深地吸引住了他们。哪怕像丁汝昌这样,家乡已经没有亲人,但在朴素的乡土观念里,能挣下几亩田地,那可是值得拼命的大事!于是乎,街巷内在场的每一名精壮,都漏出如狼般饥渴的眼神,当即便有不少人直接往城中央的天朝宫奔去!
见如此,程学启和丁汝昌连忙返回男馆之中,召集馆内的二十余名弟兄,又派人通知散布在城内各处的另外数百手下,急急忙忙也朝天朝宫赶去。
……
天京城东北垣的太平门内,张大光混在几名百姓身后,背着个大包袱,拉低了头上的斗笠,摸摸身上当初藏起来的三件首饰,他要混出天京城。
只不过,天下之大,他竟然觉得无可去的地方了。整个南方全部被讨虏军占领,而他是南方人,不大愿意去北方,而且,北方如今也慢慢要被讨虏军占领了。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去哪儿好,只得先混出天京城再说。
不过,此刻的他,心中不但是忐忑不安,而且还充斥着深深的悔恨。
张大光原本是讨虏军的将领,驻守福建邵武府的甲九旅旅长,他是廣西武宣人,就因为是廣西老兄弟,看见连陈玉成、何禄等人都当了师长,而自己只是旅长,身怀不满。于是,在接到太平天国的东王杨秀清的封赏密函之后,便决意叛离冯云山,投靠太平天国。
最终,张大光率领着亲信二百余人,来到了天京城,收到天王和东王的亲切接见,一时间风光无限。
可后来,形势直转而下,他只是被杨秀清用来树为典型而已,并没真正收到重用。甚至,当邱昌道等讨虏军中的叛徒被暗杀,他也深感恐惧,整天多在军营中不敢出来,过得人不像人的生活。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受不了在天国中的生活了,原本他逃离的路上,抢夺的几大箱金银财宝,全被天国的圣库收缴了不说,而且,日常的生活也一下比原本的讨虏军中差了很多。他发现这天国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尤其是在讨虏军中呆过的人。
天京城戒严了,许进不许出,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混出天京城。但他必须得离开!他心中有种感觉,圣王冯云山不会放过自己。尽管他叛变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没人再提起此事,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危机。
谁知道这天王如此不济,天京城竟然一点都守不住,讨虏军一到,太平兵直接便纷纷投降了。早知道如此,他就早些离开天京城了。不过,这些还不是让他最悔恨的。
他最后悔的还是当初他怎么就信了杨秀清的蛊惑,接受他的封赏,背叛圣王,千里迢迢从福键叛入天国,来到天京,一路上还死了不少兄弟。可如今最讽刺的是,天国的将领纷纷又投降讨虏军,偏偏自己是猪脑子,居然还从讨虏军中叛出加入天国!
张大光一路忐忑不安地,不知不觉便来到太平门。
刚进门洞,张大光便发现前面的几名百姓,已经被城门守兵拦住了在盘问。
“军爷,小的出城有急事,乡下老人病重,让我急着回去见最后一面!”
“那个乡下?具体地点和名字报上来,我们会派人用马车将你送过去!不过,若是你说的是假话,这蒙骗帝国军人,怠误军务的罪名是逃不掉的!原则上这三天一律不准出城,等过来了这几天,城里清理完了,戒严取消了,便可以自由出入了!我劝你们还是忍忍吧!”一名讨虏军排长模样的军士说道。
“这样啊。那,其实也还可以再拖几天,就再等等吧!”说完,这几名百姓便往转身往城内走,决定不出城了。
张大光一见,果然城门审查很严,竟然一个个盘问,一个都不放出城。看来是混不出去了。他打算等晚上天黑的时候,冒险找个偏僻的城墙,直接用绳子绑身上逃出去。不过,现在城墙一直有人来回巡逻,过于冒险。于是,他也转身,便想跟随这帮百姓往城内走。
正在这时,两名手持洋枪的讨虏军士兵朝他喝道:“那个带斗笠的?你也想出城?”
张大光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连忙笑着脸答道:“军爷,小的不出城,不出城!”
“不出城?不出城你到这来干什么?而且还大晴天的你带个斗笠,把脸都遮住了,见不得人?”那名军士便说便朝他走来,“把斗笠脱了,让我们对着墙上的这重犯比一比!”
张大光这才发现,城门门洞的墙上贴着几张画像,其中第二张正是他本人的画像。张大光大惊失色,转身便跑。不料,迎面突然出现几名壮汉,虽然身穿百姓衣服,但张大光已经看出来,那是便装的讨虏军士兵。
“放开我!我只是个普通的太平兵,我要加入你们讨虏军!”张大光被按到在地,挣扎着吼道。
但无人理会他,很快,他被押送到城墙前,头上的斗笠和背上的包袱都被拿掉,整个人也被顶在墙上。
“张大光!原来你竟然是张大光!你个叛徒,终于逮到你了!”那名讨虏军排长赶过来仔细辨认之后,犹如猎人发现猎物一般,一脸惊喜地叫道:“来人,赶紧禀报营长,不,直接报给给团长吧!好好将这叛徒看押起来!”
张大光连忙从怀里逃出一窜最大的珍珠项链,以最快的速度递到这名排长面前,谀笑着说道:“军爷,您认错人了!什么张大光张大亮的,小人不是啊!还请高抬贵手啊!”
“你!少来这套!张大光,你这叛徒,竟然背弃陛下,背弃我们讨虏军兄弟,投靠洪秀全,你想不到有今天吧!”这名排长却嫉恶如仇,大义凛然地拒绝了张大光,却吩咐身边的两名士兵道:“将他身上仔细搜一搜,看看有多少宝贝,这都是民脂民膏,都要上交上去!”
张大光只觉自己的心沉入谷底……
第650章 陈桂堂被俘
夜幕降临了,三山门内旁边不远的一处废墟内,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一处倒塌一半的断墙下走了出来,若是冯云山在此,便能发现此人竟然是当初跟随他从道州一路攻打广州的陈桂堂。
只不过,这陈桂堂却是东王的细作,一直潜伏在冯云山的后军之中,也是幸亏当时处于战乱,冯云山又将后军看守很严,不许与外人接触,因此,陈桂堂一直无法传递消息,因此并未给冯云山造成多大的麻烦。
也正是因为陈桂堂,杨秀清才得知冯云山的近况,更是得知冯云山竟然有了脱离天国的心思。
再后来,陈桂堂煽动廣西老兄弟叛乱失败,暴露了自己,差点被圣军抓获。他提前逃出广州城,到了天京城后,被杨秀清用为心腹,又经半年后,加封为恩赏丞相。但后来,在张继庚反叛的事情上,陈桂堂存在失察的过错,虽然杨秀清将他保了下来没有追究,但却军权旁落,只能作为杨辅清的幕僚,在天京城内为杨辅清操办军需。
天京变乱后,杨辅清以及其他的东王一系人马都纷纷投降了圣国,陈桂堂没有办法,他作为东王派往圣国之中的奸细,刚从圣国叛乱过来,自然不敢再回去,又怕被天王一系的太平兵将他抓去,便躲入三山门旁边不远处的原本叫朝天宫的一处废墟之中。
每天晚上,他便从废墟的藏身处出来,在一处墙角下,他的一名结拜兄弟,织营总制吴长菘,会每天夜里安排人送盒饭食到这里,他便去匆匆吃完,再连夜将空盒子收走。就这样,陈桂堂在废墟躲过了两个月的时间。
前两天,饭食突然差了起来,原本的白米饭没有了,只有难以下咽的“甜露”可以吃了。陈桂堂不由慌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