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连县长都要来啊?那这昌隆缫丝厂投产不了,可就闹笑话了!”
“哈哈,可不是怎么的!……”
众人正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一阵鞭炮声炸响,又是一挂万响的鞭炮。硝烟散去之后,笑容满面的陈启枢走了出来,向围观的乡邻表示:“蒸汽机已经开好,缫丝机也已经投用。下一步,就开始投入蚕茧,正式投产。”
众人的心都掉到嗓子眼,不管希望这西洋机器缫丝成功的,还是不希望成功的,都伸长脖子盯着缫丝厂,着急地等待起来。要不是缫丝厂提前雇请了四名衙役守卫着厂大门,围观的这些人估计早冲进去了。
李三爷和其他一帮开手工缫丝工场的商贾一样,眼巴巴地盯着缫丝厂。
这时,一声欢呼从缫丝厂内传来:“出丝了,出丝了!”
随着又是一阵不知道几万响的鞭炮声炸响,围观的众人放开捂紧耳朵捂得发麻的双手,却见喜笑颜开的陈启沅和陈启枢两兄弟并肩走了出来,两人双手各捧一大缕生丝,来到已经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的缫丝厂大门,笑道:“托各位乡亲们的洪福,我昌隆缫丝厂顺利产丝了!”
众人刚想开口祝贺,忽地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闪出一条道来,却是十余名衙役,护卫着两名中年人,缓缓走来。
“县长大人果然来了,还有旁边的那位,便是这昌隆缫丝厂的另外一个股东,湖湘银行的东家蒋明试。”
“来得倒是时候,正好出丝,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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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县长,蒋东家,托二位的洪福,鄙厂今日开工顺利,出了上好的生丝!”陈启沅和陈启枢两人来到厂大门迎住,便是一礼。
“太好了!多亏二位陈老板操劳,才如此顺利的出产。”蒋明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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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却齐声笑道:“还要多谢洪县长帮忙!”
围观的人群中,一人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陈老板,鄙人是南洋公司的一名执事,名叫潘精卫,负责南海县范围内的生丝采购业务,不知陈老板生产的生丝可有买家?如若没有,我们南洋公司愿意与贵公司合作!”
陈启枢大喜,忙道:“原来是潘专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南洋公司一向价格公道,且货款从不拖欠,鄙厂当然愿意和南洋公司合作!”说完,示意缫丝厂大门的衙役打开大门,他亲自上前,恭敬地请潘精卫进入厂大门。
而这边,李三爷等一帮南海的缫丝商也才发现,那人竟然是这两年南洋公司专门负责收购生丝的采购专员潘执事,连忙脸上堆满笑容,上前见礼寒暄。
潘精卫大手一挥,便踏步而入,李三爷等一帮南海的缫丝商和几名好事的围观者顺势也进了大门。
衙役本来将李三爷这些旁观者都阻挡在缫丝厂大门外,见李三爷等人和潘精卫这帮人相互认识,跟随一道入内,刚要阻拦,见陈启枢点点头示意,便不管李三爷等人。
而这是,入了大门的潘精卫等人,向陈启枢提出:“陈老板,鄙人想了解一下贵厂的生产产量和生丝优劣情况,每月能产多少斤生丝,方便进入参观下你们的缫丝机吗?”
陈启枢皱皱眉地看着李三爷等人,回头看看陈启沅,陈启沅与陈启枢对视一眼,道:“当然没问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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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爷和其他的南海的缫丝作坊主,仔细地打量起这座缫丝机器厂来。
厂房内很普通,设备甚至可以说异常地简陋,厂房中间,一座大锅炉,旁边便是轰鸣声的蒸汽机,另外,还有大水罐,焙茧室、缫丝车和丝釜等与人工缫丝厂一模一样的设施,只不过,当中又做了些小改进,架着一些细线。
“洪县长,蒋老板,还有潘专员,各位乡亲,大家看,这些便是我昌隆缫丝厂的主要生产设备了。我们采用的是两绪共捻式缫丝机,来自西洋法兰西的工艺。各位,我们厂雇佣十位帮工,其实只需六名,便可完成这台缫丝机的生产任务。”陈启沅高声介绍着。
李三爷眼珠一转,尖细得声音盖过现场的蒸汽机轰隆声,高声道:“县长大人,潘专员,您们大老远从城里来到这偏僻的简村,真是辛苦!如今这昌隆缫丝厂已经开工成了,不如让陈老板将这个时辰缫出来的十来斤生丝让大伙观赏一番,也分享下这成功的喜悦!”
其他南海的各缫丝作坊主,原本都是来打探消息,毕竟,多了简村这家缫丝作坊,又多了个生意对手。幸好,南洋公司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有多少生丝,他们都按生丝的等级标准,按照统一的价格收购过去,从不卡货。
但不管怎么样,平白多了人来赚这缫丝钱,总归还是觉得心中不舒服,感觉就是快到手的钱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再说,万一哪天那些洋人不要那么多生丝了呢?到时便是竞争对手了!还是未雨绸缪,先将这缫丝作坊名声搞臭再说!
第701 章 缫丝厂开工(下)
因此,这些人都有些不怀好意地跟着李三爷起哄来。他们想看看这昌隆缫丝厂的笑话来着:明明是小小的作坊,也就请了十个帮工,还半生不熟的,刚才看了,设备也就这么点,破旧寒酸,竟然敢称自己是厂,而不是作坊!真是笑话,李三爷家的缫丝作坊,可上百号人呢,好几十口大热锅呢,都不敢称厂。他这昌隆缫丝厂倒好,就两口铁锅和一陶瓷缸,就算大上几号,也没法跟李三爷他们家的规模相比。
李三爷才故意说让陈启沅将他们缫丝厂这个时辰缫出来的十斤生丝拿出来大伙看看。李三爷摆明了知道,以他们昌隆缫丝厂的生产能力,一个时辰根本不可能拿出多少生丝来,别说十斤,就是两三斤他们也拿不出,开玩笑,10个人,10个人的缫丝作坊,就算10个人全部押上,一切都准备妥当,一个时辰下来,也就最多一两斤生丝。
可就这功夫,几名帮工已经抬着两箩筐生丝走了出来,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是,这两箩生丝,至少有十余斤。
那姓陈的年轻后生咧着嘴,还邀请大家去摸一摸这生丝,评价下好坏。这不正是嘲笑自己么?
李三爷心中俺想,这不可能,这肯定是提前准备好的生丝。
他刚想张嘴揭穿这生丝是老丝,色泽不好等毛病,没想到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天呐,这丝还带着温热,定是刚从热釜中出来,却丝毫不潮,温润细腻!这,这怎么做到的!”
却是一名南海县郊的缫丝作坊掌柜,经营缫丝业二十余年,乃是一名老手,连他也当场震惊了。
另一名缫丝作坊主也不无羡慕地说道:“是啊。简直难以相信,这一出丝,顺带还将生丝给弄干了,简直神乎其神。”
李三爷已到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吞了回去!开什么玩笑?竟然还真都是刚缫的生丝,而且,还是上好品质的生丝!
接下来,陈启沅竟然提议让众人去看看那缫丝机的出丝情况。
在帮工的带领下,众人来到厂房最中央的缫丝工段,只见两台缫丝机在蒸汽机的带动下,一刻不停地缫丝,就李三爷参观的这一会功夫,就已经出产了不少。
李三爷和其他的各缫丝作坊主纷纷脸色大变:怎么可能?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万难相信这两台缫丝机,也就四个人照料,竟然多达数十个出丝位,相当于四五十人同时在缫丝。
参观完缫丝机出丝情况,潘精卫当场拿着手中的生丝,说道:“陈老板,你们昌隆缫丝厂的这机器缫丝,产品细滑光洁,粗细均匀,弹性大,实乃极品生丝。潘某做主,可以给你们算极品生丝,以高出普通土生丝市价二成的收购价收购。”
李三爷和其他的各缫丝作坊主都是满嘴苦涩,他们一脸羡慕嫉妒之色,要知道,他们的生丝可经常被潘专员说是成色不好,压低价格,别说算极品,连甲等都算不上,最多只能算普通生丝出售。
想不到这小小的昌隆缫丝厂,才10个雇工的小作坊,刚刚试产第一批生丝,就能得到潘专员如此评价,还能卖上如此好的价格,这也太打击人了!
最让他们郁闷的是,那得意洋洋的年轻后生陈启沅,竟然说什么机器缫丝,一人可抵熟练丝工十余人,日课缫丝五十斤,产品均是优质,他们眼下的二台缫丝机只是试验,接下来准备扩大经营,多添置些缫丝机,要达到上百台的规模,帮工也要请到数百人。
天呐,要是这样,岂不是滚滚的银子都被这年轻后生赚去了?不行,回去自己也要购置这样的缫丝机才行。
李三爷心中很快打定主意,转眼看向其余的几名本县缫丝作坊主,均是满眼火热,想必都是打着这个念头。
………
几天后,昌隆缫丝厂又举债新购入蒸汽机和缫丝机,增置机器设备,扩大规模。
不久,每日的生丝产量达到五六百余斤,每天都能产五担以上的生丝,这还是没有日夜开工,若是再延长开工时间,怕是要每月可产二百担生丝。按购入的蚕茧和卖出的生丝差价,每担生丝卖给南洋公司,不算税,便可卖280两,今年听说因为欧洲水灾,生丝价格高涨,极品生丝南洋公司收购价格可达三百两银子每担,这样的话,昌隆缫丝厂每月流水进账便能达到六万两,当然,如今朝廷已经要求不用银两结算了,全部改为圣币,也就是九万元。
如今昌隆缫丝厂生意火热,陈启枢庆幸自己听从弟弟的话,没有前往安南。在异国他乡做点小生意,就算挣钱,可又哪有像如今这样生活美满?在自己家乡,守着老父亲,每日财源滚滚,如潮水般的银子,哦,是圣元,蜂拥入账。
而陈启沅却还不满足。将投产一个月便赚得的上万元盈利,全部又投入蚕茧收购和设备添置中。由机器生产的这种“昌隆洋丝”色泽明净、粗细均匀、不夹杂丝皮、开解顺畅。一投厂就货如轮转,产销两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