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是西军将门,姚古是秦陇重将。
放眼整个大宋,还要说是西军最能打,但是姚古的儿子死了,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大宋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何尝把一个武将的私生子看在眼里了,刑部只是照例把开封府衙的官吏差人痛骂一顿,让他们抓紧破案。
马车走了没几步陆谦就快步过来,眉头微皱,脸上挂着凝重的神色。
陆谦过来之后,在杨霖耳边道:“少宰,出事了。”
“什么事?”
杨霖经历的事情多了,也有了一丝处变不惊的从容,不过就是兵来将挡罢了。
“姚术被杀了。”
杨霖微微仰首,侧视着他,沉默片刻之后眼皮一抹,低下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凶手捉到了么?”
“昨天夜里,姚术急着回京见他兄弟,便连夜赶路,在汴梁城郊的官道上,被人伏击而死。
也是因为他急着回京,便没有带着所有姚家商队的人,只带了四个随从,全部被人割喉而死。”
姚术在西军的体系中,向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个稍显木讷的年轻人,在身边的一众西军将门子弟中,显得有些憨厚老实。
杨霖对他的印象也不错,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到他被杀的理由。
“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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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死了一个庶子,其他几个将门世家的反应,却出奇的大。
折彦文、种崇睢、杨策卿都是第一时间赶到,坐在堂上,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姚夫人哭的双眼红肿,姚平逸在一旁安慰她。
姚平仲双眼环瞪,脸色发黑,一双拳头攥在袖子里,时不时捏出声响。
杨霖进来之后,众人一起起身,杨霖先是安慰了姚夫人几句,虽然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那毕竟是她的侄子,这个时代的人亲戚观念极重。
他环视一眼,殿中也就是姚平仲能主事,走过去问道:“希晏,有什么线索,跟我说一说。”
“开封府衙的仵作说,是昨夜午时出的事,事后卷走了钱财,但是学生觉得,这是贼子遮掩本来目的的手段。”
杨霖沉声道:“理由是什么。”
“这条官道上行凶,危险性高,若是为了小钱,不如去远一点的野林中。
学生昨夜问过公差,汴梁官道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谋财的凶案。
二哥他带的行李不多,又是快马奔来,若是要抢些钱花,不会挑这种下手。”
姚平仲语气虽然带着仇恨,但是分析的还算是有条理,杨霖暗暗点头。
他转头一看,另一个学生姚平逸只顾着安慰母亲,似乎没有什么悲痛的神色,甚至不如姚夫人伤心,看似有些凉薄。
这个相貌俊朗的小徒,和自己的哥哥比起来,相差甚远呐。
种、姚、折、杨,西军四大将门,如今子弟辈齐聚,所有人都看着杨霖。
折彦文起身道:“少宰,此事已经派人去通知姚叔父,会不会是朝中有人,要对我们”
杨霖眉毛一挑,冷声道:“闭嘴。”
身边的几个人赶忙拉拽折彦文,他才眯着眼坐下,杨霖回头道:“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不要妄加猜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西军上下和朝廷离心离德,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徽宗继位之初,西北战事正酣的时候,朝廷就开始缩减西军的粮饷。
这些和党项人拼命的秦陇军汉,全都是靠的将门自己出钱,从汴梁购买的粮食。
到后来,更是三年一粒米也没给,当时是伐夏最紧要的时候。
早在更早的北宋五路伐夏的战争中,无数的西军将士,饿死在西夏都城之下,说好的粮草根本没有运到。
如此朝廷,岂能笼络得住西军那些厮杀汉,慢慢地西军也不甚听调。
朝廷本来派童贯前去,就是为了收伏这些骄兵悍将,谁知道他直接饿死了十万秦陇民夫。
前线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在打西夏都城,却不知道后面自己的父兄粮食被扣,饿死在路上。
若不是杨霖及时赶到,给他们补全了三年的粮饷,杀了童贯的督粮队,挽救了一丝人心。西军就会和后世历史一样,彻底对朝廷失望,从此再难控制。
历史上西军到了宋金结盟的时候,根本无心在远离家乡的河北作战,甚至被耶律大石的辽军打得丢盔弃甲。
也成了压垮大宋尊严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大宋丧失了收回幽燕的机会,也让女真鞑子起了南下的心思。
当时的契丹人,被金人杀得恍若惊弓之鸟,西军真的打不过这些残兵败将么?
事实上,当时毫无斗志的西军,一点都不想为大宋和童贯效命,西军将门全都不听指挥,敷衍了事。
如今姚术被杀,折彦文的这番话,让杨霖警觉起来。
无论如何,这一桩凶杀案,不能成为西军再走上上述道路的导火线。
第三百三十九章 书房深夜谁敲门
人在高位,看事情喜欢往深处想,杨霖便是如此。
在场的只有姚平仲和姚夫人是正常反应,一个是横下心要给兄长报仇,一个是哭哭啼啼,其他人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他并不知道姚术在西军的地位,所以误以为他和折彦文一样,实际上西军上下的公子哥,没有把姚术同等看待。
这是个私生子,身上还有党项族的血脉,打了一百年,死了百万人,西军对党项人的恨意,绝非外人可以理解。
杨霖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心里自然也就多了几分疑心,他站在堂中沉声道:“这件案子牵涉到西军,本官自然会调动缉事厂和万岁营,协助开封府查案,你们没有官身,不要掺和其中,只需配合调查即可。”
回府之后,杨霖有些胸闷,平白无故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而且个中人物态度暧昧,似乎是隐藏着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