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就听商水军将领吕湛笑着插嘴道:“翟副将,你跟这几位说这些没用,靳黈、暴鸢、冯颋三名韩将,赫赫『北原十豪』,他们哪见过皮牢关的靳黈与长子城的冯颋啊?……倒是暴鸢嘛,可能令他们印象深刻。”
听了这话,杨彧、蒙泺、庞焕三人面色顿变。
因为吕湛分明是在讽刺他们,毕竟在那三位『北原十豪』中,他们只对阵过暴鸢,而且还吃了败仗。
“你这厮……”蒙泺愤怒地瞪着吕湛,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佩剑。
见此,商水军大将军伍忌亦摸上摆在面前矮桌上的宝剑,口中冷冷说道:“这位蒙将军请自重!……要是蒙将军自以为武艺出众,伍某不介意到外面与将军比划比划。”
听到这话,包括赵弘润的宗卫们在内,商水军的诸将领们皆露出了不怀好意的表情。
可能伍忌在指挥战事方面目前仍没有什么太大的起色,但论个人武艺,这位大将军绝对是肃王军中的翘楚,毕竟伍忌是从楚国那种视士卒为炮灰的惨烈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原千人将。
甚至于,就算是赵弘润的宗卫们都不得不甘拜下风,服气地表示伍忌的武力,比当初的叛逆陈宵还要强上几分。
还别说,伍忌的手一摸剑鞘,杨彧、蒙泺、庞焕便仿佛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力。
见此,蒙泺眯了眯眼睛,冷笑说道:“商水军的大将军……啧啧,还真是吓人啊,不过你有何资格与我比划?”
听了这话,宗卫长卫骄面无表情地开口道:“那么我呢?你是宗卫,我也是宗卫,你我比划比划如何?”
蒙泺深深看了一眼卫骄,咧嘴笑道:“有意思……既然同为宗卫,你有资格与我比划,不过,刀剑无眼,万一我不慎伤了你,你可别怪我。”
“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宗卫长卫骄向前走了几步,面无表情地说道。
而就在这时,杨彧再次伸手阻止了二人,皱眉对蒙泺低声喝道:“蒙泺,我以宗卫长的身份,命你收声!”
“……”蒙泺看了一眼杨彧,轻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见此,卫骄亦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赵弘润从始至终冷眼旁观,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其实也能感觉到,这蒙泺应该是一位非常勇悍的武夫,毕竟能在当年顺水军、禹水军那场厮杀中存活下来的,肯定绝非庸手。
但他并没有制止,因为他对伍忌、卫骄有信心。
不过无论如何,他对蒙泺非常不喜,因为这个蒙泺,实在是太张扬、太放肆了。
在他看来,虽然此举的确是他的弟弟赵弘宣做得不妥,但你朝着一位当代皇子指责呵斥,且态度恶劣、言辞不恭,真当你是宗卫就可以肆无忌惮么?
而此时,杨彧在喝止了蒙泺后,正色对赵弘润说道:“肃王殿下,杨某不知两位殿下究竟意欲何为,但今日桓王殿下的所为,确实欠缺妥当,我北二军从上次北疆战役时起便致力于攻打此关,牵制韩军近十万兵力,如今两位殿下巧夺了关隘,却强行将我北二军拒之关门以外,同为我大魏军队,恐怕说不过去吧?”
听闻此言,赵弘宣在旁冷哼道:“这时候想起彼此皆为我大魏军队了?我哥……唔,我兄长大人当初兵困上党之时,遭到靳黈、暴鸢、冯颋三支韩军围攻,局势险峻,当时你北二军做了什么?敌将暴鸢率领三万骑兵离开天门关前往泫氏城围攻我兄长大人,你们倒好,在此袖手旁观,亦不对天门关施加压力,好一个同为一国友军!……别告诉本王你们一个个都是瞎子、聋子,竟不知三万骑兵在你等眼皮底下离开了天门关!”
『……』
听了赵弘宣的话,杨彧、蒙泺、庞焕三人顿时会意过来,总算是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其实虽说蒙泺是个莽撞而暴躁的人,但事实上他方才也感觉奇怪,因为他自认为他北二军不曾得罪面前这两位殿下,为何会遭到今日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面对这种情况,纵使是脾气不好的蒙泺,此刻亦在旁闭口不言。
在北二军中,蒙泺与庞焕皆是一等一的猛将,可即便如此,依然在天门关守将暴鸢手中遭到惨败,这是为何?
其实上,那次的败北那也不全然是惨败,只不过是庞焕在攻打天门关的时候,被暴鸢领着骑兵从山间小道绕了过来,给抄了后路而已。
在平地上,骑兵攻击步兵有天然优势,也不算什么——暴鸢麾下有诸多的骑兵,而庞焕率领的北二军皆是步兵,所以前者胜而后者败,这并不能直接体现出暴鸢与庞焕二人的能耐,毕竟两军的实力本来就不对等,没有什么可比性。
但不可否认,当时的事态后续,北二军的确是存在一定问题的。
试问当时北二军是否有继续进攻天门关的兵力,当然是有的,毕竟那时在庞焕的指挥下,虽然的确败地有点惨,但充其量也就是被暴鸢军的骑兵突杀了约四千左右的兵力而已,并不影响北二军继续进攻天门关。
再问南梁王赵元佐与庞焕、蒙泺、杨彧等人是否知道暴鸢率领三万骑兵离开了天门关、高都一带?
事实上,这几人都是清楚的。
想想也是,暴鸢率领三万骑兵火急火燎地赶往泫氏城,又没有刻意地隐藏踪迹,藏匿于太行山的北二军细作,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那地动山摇一般的动静?
可为何北二军没有对天门关施压呢,逼迫暴鸢回军呢?
原因很简单:为何要这么做?
肃王军孤身深入、自陷死路,这与南梁王赵元佐,与庞焕,与北二军何干?
好吧,这是一个玩笑,事实上,庞焕还是对天门关做过一番佯攻的,只不过,天门关当时仍有数万军队驻守,以至于佯攻试探的效果并不佳而已。
再加上冬季将至,庞焕也就干脆收兵返回沁阳了,反正他与肃王赵弘润非但不沾亲带故,而且彼此甚至还有隔代之仇,他为何要在冬季来临前强攻天门关?
只是为了替肃王军解围,就要搭上五万北二军?
天门关建造在太行山上,易守难攻,这一仗北二军打地本来就艰难,凭什么要为了别人牺牲己方军队?你赵弘润孤军深入被围,那是你自己的事,与北二军何干?
北一军千里驰援,那是因为赵弘宣是赵弘润的弟弟,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使兄长脱困,可南梁王赵元佐,还有庞焕,他们与赵弘润有什么关系?
算上北一军,如今在北疆战场的诸路魏军军主,姜鄙会救、燕王赵弘疆会救、南燕大将军卫穆会救、魏军总帅韶虎会救、桓王赵弘宣会救,唯独南梁王赵元佐,不见得会救。
或许,这也是魏天子亲笔写了一封信,派遣送到赵弘润手中,将这个儿子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的原因之一——你贪功冒进,孤身深入,最后还指望南梁王的北二军替你解围?
在这件事上,桓王赵弘宣与其参将周昪的猜测并没有错,至少作为南梁王赵元佐的宗卫,兼北二军的副将,庞焕是丝毫没有替某位肃王殿下解围的心思的。
纵使他佯攻了天门关,也只不过是想尝试一下在暴鸢率领三万骑兵离开天门关的情况下,他北二军能否拿下这座关隘。而当庞焕发现暴鸢离开后天门关依旧是稳如泰山时,碍于冬季将至,庞焕很干脆地选择结束该年的战事。
至于某位肃王以及肃王军的死活,与他何干?
没有理由为了救一支友军而赔上己方的军队吧?
反正庞焕的眼中就只有天门关,至于某位肃王的死活,在他看来都是自找的——谁让你孤军深入的?与我北二军打过招呼了么?
或许这也正是魏天子至今都没有问罪于北二军的原因:没有合理立场。
『……』
见方才还态度恶劣,口口声声要讨个说法的蒙泺忽然没了声音,赵弘润心中也就猜到了几分:他兵困上党算他自作自受,但显然,北二军并没有替他解围的心思,弟弟赵弘宣与其参将周昪的判断是正确的。
想到这里,他淡淡说道:“看来三位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既然如此,请就此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