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尚勋微吸一口气,正色说道:“盛情难却,肃王殿下已经如此厚待,老朽无以为报,愿携门生三人与乡邻百户迁居汾阴,至于老朽一门祖坟,就不劳贵军的将士看护了,我大魏的男儿,应在沙场上建功,岂能在塚旁徒耗岁月。山径也不必修,若乡邻皆迁至汾阴,这条山路也用不上了……至于这尚县……”
说到这里,尚勋的神情有些黯然,毕竟他也清楚,一旦尚县的人都搬迁到汾阴,这座山城必然被废弃。
而就在尚勋的时候,商水军的吕湛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正倚在门旁偷听,听到这里,他插嘴道:“殿下,要不这尚县就让我天门关用来驻军吧,末将以为这是个不错的据点。”
听闻此言,赵弘润请示尚勋道:“老丈意下如何?”
尚勋皱紧的眉头逐渐舒展:倘若天门关的商水军将尚县用来驻军,尚县自然能避免被废弃的命运,这让他大为欣慰。
随后,赵弘润又询问寇正的意思。
寇正看了赵弘润半响,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他的老师都认可了这件事,他还能说什么?
见此,赵弘润心中大喜。
欣喜之余,他也不禁有些得意。
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只要方法得当,并且坦言相告,似尚勋、寇正这等正人君子,其实是最容易说服的。
次日,尚勋将尚县的乡民聚集到府衙前的空地,将迁民的决定告诉了乡民。
在得知要搬迁到汾阴后,尚县的乡民虽有些念念不舍,但最终还是全部同意。
其中,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听说日后可以搬到大城居住,无比雀跃,口不择言地喊着『不用修路咯』这样的话,结果被气恼的尚勋用拐杖重重敲了几下。
当日,赵弘润与尚勋在商议后做出决定:由赵弘润先带着寇正、尚阳还有另外一名尚勋的门生前往汾阴,而尚勋则与诸乡民们收拾家当,随后前往汾阴。
期间,尽管尚勋竭力推辞,但赵弘润还是命天门关守将吕湛派五百兵护送。
次日,赵弘润亲笔写了一份书信,派人上奏大梁垂拱殿,在信中叙说此事,即将尚县几十户乡民迁至汾阴,且将尚县作为天门关的驻军据点。
不得不说,为了这种事上奏朝廷,实在是小题大做,毕竟尚县太小了,小到朝廷甚至都不知道轵邑北侧的太行山上,在犄角旮旯的山区中,居然还有这么一座山城。
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出于对尚县居民的尊重,否则对朝廷而言,多一座或少一座这样的土城,根本无关紧要。
要知道,尚县的居民这些年来居然都不曾纳税,可想而知这座山城的处境。
可能,就连距离最近的轵邑,该县县令以往都不清楚这附近还有一座山城。
在向朝廷通禀了此事后,赵弘润带着寇正、尚阳前往汾阴。
期间路过轵邑时,他派人将尚勋最后一位认可的门生『木子庸』接到了军中,这人也挺有意思,尚勋说此人在轵邑摆摊替人抄书、写信,结果鄢陵军的士卒们到了地方一瞧,这位尚勋的门生正在给一名大腹便便的富人算卦看相,唬地那名富人直喊神人。
“寇大人面色不渝,莫非是还在怪罪本王?”
在前往汾阴的途中,赵弘润见寇正面色不佳,虽开口问道。
寇正深深看了一眼赵弘润,摇了摇头道:“肃王殿下贵为王室贵胄,却仍能礼贤下士,寇某岂有埋怨之理?只是……”
“只是什么?”赵弘润好奇问道。
寇正闻言沉思了片刻,随即舒展双眉摇摇头说道:“不,没什么。……这样也好,自从老师的独子不慎坠亡于山涧后,尽管老师从未提起,但我等都知道他心中悲痛,我与尚阳、木子庸二人以及乡邻们筹划修那条山路,一来是为方便往返,二来,也是希望能平抚老师心中的遗憾……”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赵弘润,问道:“肃王殿下果真欲辟用家师么?”
仿佛是看穿了寇正的心思,赵弘润笑着说道:“寇大人放心,本王会在汾阴出资盖一间书舍,让尚公出任舍长,教授汾阴的年幼孩童,让尚公无暇追思妻儿……”
赵弘润个自然明白,对于内心有创伤的人而言,最好的治愈方法就是让他忙得不可开交,无暇胡思乱想。
当初尚勋不也是因为这样,才教授乡邻孩童学业的么。
结果,教出了一位洪德十六年的金榜头名。
“善!”寇正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即看着赵弘润,郑重地拱手行礼:“多谢殿下!”
赵弘润微微一笑,并没有顺势提出招揽寇正的意思。
因为,只要寇正愿意出任汾阴县令一职,那么,他将不可避免地被打上肃王党的标签。
相信,寇正也明白这一点。
正文 第1048章:战略构想
九月中旬,赵弘润率领五千鄢陵军,再次经过王屋山的南边。
记得上次他出征北疆的时候,也曾经过这块地域,那是去年的八九月份。
『这场仗打了一年啊……』
赵弘润暗自叹了口气。
他不想去估算,他魏国在这场战役中到底总共投入了多少财力,因为相信那必定是一个让他痛心到夜不能寐的天文数字。
但是他并不后悔,因为在他看来,这场仗必须打,而且必须要胜利。
如今天下的局势,与五年前是截然不同的。
当时齐国仍然有明君吕僖在,由于赵弘昭的关系,齐王吕僖与魏国结成了联盟,替魏国分担来自韩国与楚国的压力,可如今,齐王吕僖已过世,魏国再无法指望齐国分担压力,只能靠自己。
这对于魏国而言即是一个挑战,同样也是一个机遇,只要能跨过这道坎,魏国或许就能取代齐国曾经在中原的地位,成为中原霸主强国。
『齐王吕僖若是能再活五年,不,再活三年就好了……』
赵弘润暗自叹了口气。
齐王吕僖是一位强大的盟友,他的过世,非但直接导致了齐国的内乱,也使得魏国错过了难得的和平时期。
倘若当初齐王吕僖不曾亡故在攻打楚国的途中,那么,韩国未见得敢进攻魏国。
莫以为魏国打赢了这场战役便认为这场战事的爆发对魏国有利,事实上,魏国也只是惨胜而已。
第一次北疆战役,魏国投入北一军、北二军、北三军、魏武军、山阳军、南燕军六支军队,兵力达到三十万,打了整整大半年,双方平分秋色。
第二次北疆战役,同样为十万人左右编制的肃王军取代了北一军,因此同样是近三十万兵力,打了整整年逾。
换而言之,魏国用三十万兵力与韩国打了整整一年半,近乎两年,期间的粮饷、抚恤,消耗程度可想而知。
这还不包括赵弘润率领十万肃王军在三川抵御秦国二十万军队的那次『魏秦三川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