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暗自决定下来,李睦便不再提及此事,顺着廉驳的话说道:“李某今日出兵,只是为了驱逐雁门西地(定襄)境内的异族罢了……”
『……』
廉驳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睦。
他可不认为李睦是闲着没事驱逐那些异族,后者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而据廉驳猜测,很有可能是李睦将有一段时日不在雁门,故而先下手为强,将雁门附近的异族肃清,免得到时候那些异族趁雁门防备空虚时进犯。
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李睦有什么理由要率军离开雁门?
『……莫不是要提早对魏国用兵了?』
暗自皱了皱眉,廉驳觉得这件事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旋即,他就在心中暗骂自己多事:干嘛要问呢?这下好了,猜到韩国可能会提早对魏国用兵,他是否该将这件事禀报那位魏公子润?
一边是自己的母国,一边是对自己有恩情的新主,吸了几口气,廉驳不禁万分纠结。
而就在这时,远处疾驰来一队雁门骑兵,为首的队率来到李睦面前,抱拳说道:“启禀将军,约十五里外的一处山岗,魏人正在山上兴修城塞。”
“唔?”李睦闻言皱了皱眉,反问道:“魏人?”
『……』
廉驳表情玩味地瞥了一眼那名队率。
只见那名队率抱拳说道:“千真万确。”
皱了皱眉头,李睦对廉驳说道:“早前虽听说魏人击败了河套的林胡,却不想魏人连「云中」都占了,廉驳将军,一起去窥探一番可好?”
廉驳看着李睦,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他敢断定,这些雁门骑兵探查到的所谓「正在兴修的魏人城塞」,绝对就是他如今麾下的「云中魏军」正在兴修的前哨城岗,是他为了监视定襄而下令兴修的。
“唔,去看看罢。”廉驳只好含糊地说道。
于是乎,李睦便带着廉驳一行人加快速度,在约两、三个时辰后,便来到了那名哨骑队率所说的山岗,仰望着远处山岭上那座正在兴修的要塞。
“魏人在此兴修城塞,也不知有什么所图。”李睦皱着眉头说道。
听闻此言,廉驳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脸。
不得不说,李睦麾下三千雁门骑兵的目标还是蛮大的,没过一会儿工夫,就见远处的山岭中出现了一支打着「云中」旗号的魏军,甚至于,还有一队队骑兵。
李睦知道是己方的突然造访惊动了驻扎在这里的魏军,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当即下令麾下的骑兵做出缓缓撤离的架势,让对面的魏军得知,他们只是无意间来到此地。
在准备收兵时,李睦提出了让廉驳随同前往雁门的邀请。
然而,廉驳却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地说道:“此番,廉驳是特地想去看看你这个「邻居」的境况,如今既然中途相遇,彼此也碰过面了,不如就在此分别吧……”
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与十几骑随从徐徐离开了李睦的军势。
『邻居?』
李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见廉驳离开,遂惊讶地问道:“廉驳将军如今住在此地?不知却在何处,日后李某好登门拜访?”
徐徐向前的廉驳也未回头,抬起手来,指向山岭上那座正在兴修的魏军城塞。
李睦下意识地抬头观瞧,正好此时有一阵风吹来,吹开了山岭上那座魏军城塞上的旗帜,只见旗帜上清楚写着「魏云中守廉」的字样。
顿时间,李睦面色大变,转头再看廉驳,却见廉驳带着他那些随从,正朝着远方的那支魏军而去,且在片刻后,与那支魏军汇合。
『原来是这么个邻居么?』
张了张嘴却久久无言,李睦攥了攥手中的缰绳,眼中神色闪烁不定。
『这下……麻烦大了。』
正文 第63章:最后的参与方
待廉驳与李睦皆返回各自的驻地后,前者在犹豫了半响后,终于还是决定履行自己作为「魏将」的职责,当即亲笔疾书,将「韩国或有可能提早对魏用兵」的消息写在书信上,派人立刻送往河东守、临洮君魏忌手中,再托付临洮君魏忌转告魏公子润。
而李睦呢,亦迅速返回雁门关,写下一份书信,将「廉驳已投魏国、且被任命为云中守」的惊骇之事,火速送达邯郸。
看着信使离开之后,李睦来到雁门关的城楼上,皱着眉头眺望着云中郡的方向,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要知道,一旦韩国对魏国宣战,本来李睦的对手就极为强劲,河套的韶虎、河西的司马安、河东的魏忌、上党的姜鄙,这些魏将,哪个是好相与的?
而如今,再加上一个廉驳,纵使是李睦,也不晓得当战争来临时,他雁门军将如何打开局面——到时候他以及他麾下雁门军需要面对的魏军,阵容实在是太强大了,就算有上党守乐成与阳邑侯韩徐二人帮衬,说实话李睦也没多少把握能突破魏国的西路。
待密信送出之后,李睦忽然想到一事,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因为在两人碰面时,廉驳曾向他询问率军出雁门关的意图,当时李睦并不知晓廉驳已经投奔了魏国,便如实相告,告诉廉驳他率军出关的目的,乃是为了驱逐西地(定襄)一带的异族部落。
廉驳那是何等人,曾是他韩国智勇双全的猛将,难保此人不会从中猜测出什么。
在这个视为自己的时代,效忠君主远远高于回报母国,李睦毫不怀疑,廉驳若是从他的话中猜到出了什么,十有八九会向魏公子赵润禀告。
想到这里,李睦一边暗暗懊悔,一边急忙又写了一封书信,命人火速送到邯郸。
数日后,河东守、临洮君魏忌便收到了廉驳的书信,意外之余将书信拆开,细细观读。
待看到廉驳在信中猜测,韩国或有可能提早对魏国用兵时,临洮君魏忌非但丝毫没有慌乱,反而莫名地欢喜。
原因就在于,临洮君魏忌是魏国为数不多收到过太子赵润密信、知晓太子赵润率军前往宋郡是为了诱使韩国提早对他魏国用兵的人。
整个河东、包括河套、河西,就只有临洮君魏忌得知内情,而除此之外,已悄然将镇反军驻扎在南燕的南梁王赵元佐,则是另外一位知情者。
在魏国诸将领统帅中,唯独临洮君魏忌与南梁王赵元佐知晓此事,除此之外,哪怕是韶虎、司马安、燕王赵疆等等,对此皆不知情。
倒不是说赵弘润不信任这些人,只不过,临洮君魏忌与南梁王赵元佐,是他选定的这次对韩战争的统帅之二,因此他当然要事先与二人通通气,至于不告诉韶虎、司马安、姜鄙、以及燕王赵疆等人,那是怕他们率先调动兵马布防,引起韩国的怀疑。
正因为如此,今日得到廉驳的书信,临洮君魏忌暗暗欢喜:韩国果然上钩了!
而除此之外,临洮君魏忌对廉驳亦是高看了几分,他真没想到,出身韩国的廉驳,居然会将这件事禀告于他,且托他提醒太子赵润。
他必须承认,廉驳不愧是忠义之士,懂得大义为公(君主)、不徇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