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等到九月十五日,三十万魏元联军徐徐逼近涿城,而此时,以往驻守沮阳、渔阳的军队,包括昌平、安乐、广阳等地的县兵,皆按照釐侯韩武的命令,陆陆续续抵达涿城,使韩将马括麾下的兵力,逐渐增涨到近五万人——这已经是韩国王都蓟城眼下能调动的最后的兵力。
虽然这五万兵力在三十万魏元联军面前不值一提,但赵疆还是感到很惊讶,他原以为在击溃了上谷郡境内驻守的诸路韩国军队后,这个国家将彻彻底底失去反抗之力。
没想到,韩国居然又聚集了近五万人。
他不解地询问降将司马弢道:“既然仍有近五万兵力,何以此前不派往上谷郡?”
司马弢闻言叹息道:“若是末将所料不差,蓟城恐怕是将沮阳、渔阳一带的守军调到了这边……”
在听了司马弢的解释后,燕王赵疆这才恍然大悟。
他想了想说道:“既是马奢将军之子,本王当给予其礼遇。”
说罢,他亲笔写了一封劝降书,派人前往涿城,将这封书信交给马括,希望能劝降马括。
毕竟在赵疆看来,韩国已经覆亡在即,非人力所能扭转。
一日后,派出的士卒回到军中,向燕王赵疆复命:“大帅,马括拒绝投降。”
在经过那名士卒的讲述后,燕王赵疆这才知道,马括在收到他那封劝降书后,并没有太过激的表现,比如割下使者的鼻子什么的,马括只是很平静、但也很干脆地拒绝了此事。
对此,魏将庞焕冷笑连连,他觉得,马括或许就是第二个骑劫,自以为可以创造奇迹,以寡敌众击退他魏军。
因此他对赵疆建议道:“何必与那马括啰嗦,区区五万兵力,一战便可将其击溃!”
燕王赵疆想了想,虽然他有些遗憾未能劝降马奢之子马括,但他也不至于为了一人而将即将得到的胜利延后——对于他魏军来说,眼下只需击溃马括这支韩国最后的兵力,他魏军便可彻底攻占这个国家。
于是,赵疆立刻下令魏武军、镇反军、鄢陵军与元邑侯韩普麾下军队进攻涿城。
但出乎意料的是,魏军攻打涿城的攻城战,并不顺利。
原来,虽说马括麾下的韩国正军就只有五万,但这并不包括那些自发保家卫国的民兵——就像在魏国面临国难之际,魏王赵润一份征兵檄文便聚集了二十余万魏国男儿,而如今,釐侯韩武颁布的檄文,同样激起了数万韩国的男儿。
而涿城,就仿佛魏国的山阳、大梁,在马括的带动下,全城韩国男儿皆踊跃登城防守,为击退魏军英勇牺牲,众志成城之下,魏军几番败退。
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来的恼羞成怒,魏军的兵将们被打出了火气。
这也难怪,毕竟魏军上下普遍认为,当他们在上谷郡击败了骑劫所率领的十几万韩国精锐后,他们已然将这场战争的胜利摘下,可没想到,当他们发兵蓟城,正要去摘取最终的胜利果实时,这个马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死死挡住了去路。
明明胜利在望,却被马括挡住,可想而知魏军兵将们心中有多窝火。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长达三日的攻城战中,除河内军坐镇范阳并未调动外,集魏武军、镇反军、鄢陵军以及元邑侯韩普麾下十几万元邑军,竟打不下一个涿城。
甚至于,反被马括驻军扼守通往蓟城的要道,不得寸进。
这让刚刚取得「上谷郡大捷」的魏军感到颜面大失。
心中的羞恼,使得魏军终于认真了,在九月十八日前后,魏将韶虎、庞焕、屈塍,以及元邑侯韩普,他们终究被逼无奈,老老实实立营,然后砍伐林木打造攻城器械。
在经过了足足两日的准备后,魏军在九月二十日对涿城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
可谁也没有想到,面对着魏军这场准备充分的攻城战,涿城军民表现出了不亚于魏军的悍勇,任凭魏军的抛石机如何轰炸城墙,任凭魏军的攻城车如何撞击城门,这座城池,依旧伫立不倒。
得知此事后,燕王赵疆亦大感惊诧,将范阳丢给副将曹焱,亲自来到涿城城前,窥视城内虚实。
此时涿城城上城下,尸骸遍地,其中有魏军士卒的尸骨,但更多的则是涿城军民的尸体——想来,尽管涿城军民已非常勇悍,但战斗能力相比较魏国的精锐士卒,但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
正因为清楚看到了敌我双方的阵亡比例,因此燕王赵疆心中倒也不急,因为他很清楚,只要照这样打下去,涿城被他魏军攻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马括还要做困兽之斗,难道他不明白,事实上这场战争,早已分出了胜负。
“马括何以如此固执,死战不降?”在军议会上,赵疆不解地问道。
在他看来,马括完完全全就是在进行一场注定战败的战争——这毫无意义。
当时帐内,唯独张启功若有所思。
事后,张启功私下对元邑侯韩普道:“蓟城犹做困守之斗,原因恐怕是君侯拥立的那位韩国君主……”
元邑侯韩普也并非愚笨之人,顿时明白过来。
正如釐侯韩武所猜测的那样,这场战争,韩国根本就没有投降、臣服的选项,张启功早已计划好了「使他魏国吞并韩国」的一系列准备,就像釐侯韩武所猜测的那样,待此战告一段落后,魏国将扶持元邑政权的那位傀儡君主作为韩国的君主,而待等魏国击退诸国联军之后,魏国就会时机叫那位傀儡君主献国,归顺魏国。
是的,跟介子鸱一样,张启功亦是「大一统」思想的支持者,他与介子鸱的分歧,只不过在于「法治」与「儒治」而已。
此后,魏军继续猛攻涿城,尽管马括率领全城军民死守城池,阻遏了魏军长达二十日之久,但最终,涿城还是无法抵挡魏军的攻势。
在破城的那一日,有所预感的马括在城门楼上擦拭着自己的佩剑,那是他父亲马奢的遗物。
一边擦拭着佩剑,马括一边暗自感慨,感慨自己首次独掌大军,竟然就是一场事关国家存亡的战争,更糟糕的是,他这一方在这场战争中处于绝对的劣势。
『真倒霉。』
他暗自苦笑。
事实上在率军出征之前,马括便已看到了结局,但是,父亲临终前的叮嘱,以及先王韩然的恩泽,使他无法拒绝。
“将军,魏军再次攻城了!”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了守城兵卒惊慌失措的喊声。
“呼……”
马括长长吐了口气。
『父亲,大王,括……已竭尽所能。然而,还是没能拯救这个国家……真不甘呐!』
脑海中闪过父亲马奢与韩王然的面容,马括嘴角微微一扬,勾起几分苦涩的笑容。
深吸一口气,他手持利剑走向城头。
“不必惊慌,括与诸君同在!”
从始至终,他面色镇定,从容不迫。
魏昭武二年十月初三,魏军强攻涿城长达二十余日,终攻破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