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拱拱手,微微侧脸,看着右边的安纶说道:“你……且好自为之。”
“咱家走了!”
孙祥突然提高嗓门喊了一声,然后转身,在大家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往门外走去。
瞬间,他的腰背一下就塌了下去,佝偻着。
俞佳在门外拱手道:“孙公公,此去尽可放心,若是有何需求,自然有人照拂。”
孙祥的脸上多了不少皱纹,老态毕露。
他拱手笑道:“那些小崽子们多少有些念旧,不过咱家去了皇陵,自然会安心守着,只愿去后能得眷顾,好歹去天上继续服侍仁皇帝。”
俞佳点点头,说道:“一定,陛下对孙公公也多有信重,此番离去,当是荣养。”
这是个让人极为狂喜的允诺。
荣养,自然是有人伺候着,衣食无忧,医药无忧。
孙祥微笑道:“陛下隆恩,奴婢感激不尽。”
他点点头,看了安纶一眼,眼神宁静,然后大步向前。
前方有一辆马车,孙祥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去。
安纶追了出来,他忘记了和俞佳见礼,而是呆呆的看着离去的马车。
俞佳也忘却了目的,和东厂的人目送着马车远去。
“红尘烦苦……如身在荆棘,心不动,则无伤。心动,则荆棘刺身,百般煎熬……”
“心清明,则得大自在,万般荣华皆为虚幻,水中花,井中月,于我何伤……”
安纶呆呆的看着马车远去,眼中多般神色涌动,最终变为安静,并无情绪。
他的手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然后失笑。
佛珠并非人人皆可拨动,这是孙祥的话。
心中不宁,心中无慈悲,数佛珠的次数越多,罪孽便越多。
俞佳微微一笑,觉得算是完成了一事,就满面春风的说道:“安公公此后掌管东厂,必然是平步青云,咱家在此提前贺喜了。”
安纶的心中一凛,急忙堆笑道:“俞公公说笑了,咱家只是侥幸,此后当战战兢兢,不敢轻率。”
俞佳和方醒的关系不错,而安纶却羞辱了方醒。
那么俞佳的客气是哪来的?
俞佳点点头,说道:“那咱家这就回去了。”
安纶想送,俞佳却笑着婉拒了。
他笑的很和气,态度却很坚决。
方醒是谁?
当今陛下亦师亦友的心腹!
以后弄不好就是未来太子的老师!
这样的人也是你安纶能羞辱的?
现在不和你计较,那只是因为你这是在表忠心。
可你表忠心却找错了对象!
以后……谁知道呢!
俞佳看了安纶一眼,却意外的没看到惶恐,相反,却很平静。
这人……
送走了俞佳,安纶回到原先孙祥的房间里,反锁门,然后从柜子里摸出檀香点燃,就学着孙祥在床上盘腿坐着。
檀香渺渺,室内温度渐渐升高,几如蒸笼。
安纶的鼻尖多了汗珠,渐渐的,他的背腋出多了湿痕。
其实验证心境的办法,最好的就是打坐。
特别是夏天时,心不静,自然烦躁不安。
“……诸般罪孽,皆为夙缘,当不兴贪嗔,不兴杀戮……”
渐渐的,安纶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呼吸就像是低泣般的在室内轻轻的回荡着。
无数微尘在光明中盘旋着,或是上升,或是缓缓落下。
正如红尘!
一声叹息,然后是缓缓的呼吸声。
……
马车出城,一路往皇陵去了。
而方醒此刻已经身在聚宝山卫。
熟悉的营地,熟悉的操练,让方醒轻松了不少。
他记得原先老千户所里许多人的名字,偶尔忘记的,只要对方说出什么时候进来的,经历过什么战斗,方醒多半都能想起来。
“陛下令聚宝山卫过河间府,然后左右游弋,至于海对面,此次并不在清理之列,那边也没有什么可以清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