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很不小的数目,想转向就转向,哪有这么容易?
很快,杨沪生便是带人杀到了近前,而这个时候,叛军的骑兵,刚刚才转过一半儿来,在这个时候,叛军的骑兵将领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他们在转弯的过程中,把自己脆弱的侧翼暴露在武毅军的刀锋之下。
现在两股骑兵形成了一个T字形,叛军是上面那一横,而武毅军,就是下面那一竖。
这样的大好机会,杨沪生自然不会放过,他临时更改了连子宁的计划,高声道:“弟兄们,神臂弩,射击!”
八百骑兵,八百张神臂弩,八百支锋锐的重箭,狠狠的向着叛军骑兵的侧翼射过去。
顿时一片人仰马翻,一阵惨叫声中,许多骑兵纷纷中箭,滚落马下,掉下去的骑兵立刻就被后面的战马滚滚踏过,就算是没被射死也摔死了,没摔死也给踩死。
在二十世纪巨舰重炮时代的大海战对决中,战列舰抢占T字位是决定一场海战胜利的关键,因为一旦抢占了T字位,位于船首的重炮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轰炸对手的船体,而对手,只能被动挨打。
骑兵对决中也有着相似的道理。
武毅军骑兵可以肆意的射杀叛军,而叛军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这一个回合,便杀了足有半数以上的叛军,更是有不少受伤。
武器上面的差距导致的战斗力的悬殊展露无遗,如果双方是同样的装备的话,八百武毅军想要解决这五百叛军。少说也得一个时辰,缠斗到最后,就算杀敌一千,自己也要折损八百,会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恶仗。但是现在,一轮齐射,就已经奠定了胜局。
“杀!”杨沪生嘶声大喊,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然后下一刻,武毅军就撞上了叛军骑兵,还是侧翼。
武毅军即像是刺穿一条蛇的利剑一样,狠狠的从叛军骑兵队列中杀了个对穿,将叛军骑兵的阵型凿穿。
这一路冲杀,又是杀掉了数十个叛军骑兵。
将叛军骑兵一截两段之后,杨沪生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直接带着队伍划了一个大大的弧形,又是向着那些步卒杀过去。
骑兵面对步卒的优势,在这时候显现出来,这些步卒又没有武毅军的长枪大戟,更没有火枪火炮,因此面对精锐骑兵,被杀的屁滚尿流。
他们还没来得及防备,就被杀入阵中,武毅军骑兵拔出长马刀来,向着两边大肆的砍杀,这些步卒根本无法抵挡。很快,杨沪生便是带人杀了个对穿,然后又绕回去,继续冲杀。
又是一个对穿。
八百骑兵对一千五百步卒,本就十拿九稳,武毅军冲杀两个来回之后,已经是把步兵的阵型撕扯的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如此看来的话,单单是这八百武毅军就足以解决这两千叛军,更别说这时候,陈大康的第二卫已经从两侧包抄上来了。
连子宁远远看着,微微颔首,这陈大康,作战确实是老到,只用了两个千户所的兵力从两侧包抄,剩下的两个千户所,还在隐蔽之中。如果城内不增援,则两个千户所足以稳稳的吃下这些叛军,如果城内增援,也有了奇兵。
这样的将领,作战沉稳,但是有时候会过于沉稳,变得保守懦弱,还需要时时敲打一番才是。
亲自带队的药乞站守将已经死在了刚才武毅军的齐射之中,队伍群龙无首,顿时大乱。
第二卫两个千户所渐渐逼近,四周喊杀声大作,已经是被包围了。
而这时候,药乞站的南门,终于是在连子宁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打开了。
“大柱,带领龙枪骑兵抢占城门,为第二卫争取时间!”连子宁断然喝道。
“是,大人!”连子宁身边只留十余个侍卫保护,石大柱带领剩下的龙枪骑兵向着南门,飞速杀去。
连子宁看着战场,眼光却似乎已经是穿透了这片战场,落在了极远之处。
他抬起头,看着那一轮微微发白的慵懒太阳,微微一笑。
莽吉塔城及药乞站之战,结束了。
自己面前的;拦路石,又去了一个。
他眼神悠悠的,下一个拦路石,会是谁呢?
※※※
面前就是松花江,此时的松花江,比后世更宽几倍,浩浩渺渺的大江,望不到对岸,极目远去,那极遥远的尽头,也是一片白茫茫。
昨晚刚下了一场雪,白茫茫的雪落在白茫茫结冰一片的大江上,满眼望去,浩瀚无垠之中,又是有着说不出的苍凉。
正应了连子宁沁园春中的那一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松江内外,惟余莽莽。”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山海内外,惟余莽莽;松江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江边高高的崖壁上,连子宁极目远天,曼声吟道。
在他身后远处,数十个侍卫远远的放出去戒备,禁制无关人等进入。
待连子宁吟完,便听到一个人叹了口气,开口道:“当日在朝堂之上,大人用这首词换了一个武毅伯的爵位,传遍朝野,可是引为美谈。”
连子宁哈哈一笑,回头道:“老洪,怎么着,服了吧?”
原来刚才说话的那人,竟然是洪朝刈。
他卸了战甲,穿了一身厚厚的皮裘,还带着个貂皮高帽子,这一身打扮,那股猛将的勇武气息荡然无存,再加上那不怎么出众的长相,尤其是唇上的两撇八字胡,看上去跟个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也似。
洪朝刈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下官服了,从大人不计前嫌,甘冒风险收留下官的那一刻起,下官便服了。”
连子宁快意的一笑,拍拍洪朝刈的肩膀。
当日一战,利用药乞站开南门增援的机会,龙枪骑兵迅速抢占了南门,第二卫随之杀入,很快便彻底的占领了药乞站。而这时候,连子宁亲自过去向洪朝刈喊话,劝他投降,洪朝刈眼见大势已去,也只得下令投降。
连子宁倒是也没有亏待他,因为在攻打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打听到,洪朝刈对待手下的百姓,算是很不错的,并不苛暴残忍。
把洪朝刈和一干将领都好吃好喝的关押起来,然后照例的军中进行诉苦大会,打击了一批恶霸兵痞。同时又是安抚百姓,以连子宁独有的方式选任了一批当地官员,管理莽吉塔城和药乞站,各自给了名分。
正德五十一年的大年夜,连子宁是在莽吉塔城中度过的。
看着那满城庆祝的烟花,城内城外的数万大军,兵山将海一般,连子宁颇有些志得意满。
正德五十一年,对于他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一年,在这一年中,他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转折。
从一个指挥佥事一举升至超品伯爵,成为镇守边关的一员大将,这种比三级跳更加恐怖的升迁速度,看起来不可思议,匪夷所思之极,但是在他手中,却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那一趟扶桑之旅,不但捞好处捞到手软,而且发现了传国玉玺。
想想连子宁就觉得这会儿的扶桑人真是活雷锋啊!
在莽吉塔城过了个年,然后连子宁便率领大军,带着俘虏,回到了喜申卫。
今儿个,已经是大年初五了。
被关押了一些日子,在连子宁保证了对他的过去既往不咎,并且委以重任之后,洪朝刈也带着自己的部将们实心实意的归降了。
不要把这时候投降两个字看的多么重,毕竟大伙儿都是汉人,都曾经是一个体制里面的,其中的争斗,顶多算是内部斗争。若是连子宁俘虏了一个女真大将,对手能投降才怪呢!
连子宁转身往回走去,洪朝刈落后半个身位跟在他后面,连子宁一边走一边道:“老洪啊!咱们也算是不得不相识。跟你打这一仗,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个人啊,严肃,又有些苛责。你这种性格啊,带兵的话,带出来的兵,不一定不能打,但是会呆板,不知变通。所以啊,我是不打算让你带兵了。”
洪朝刈面色一变,试探问道:“那伯爷您?”
连子宁道:“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我连子宁说话算话。我是松花江将军,下面四个地面,也就是四个府的规格,当然,现在归咱们控制的地方还不多不过迟早都会是咱们的。”
“我手底下,能打的武将不少,但是文官不多,也都不甚得力。所以我设了一个部门,叫做松花江将军辖地政务总办衙门,衙门首领是总办,因为是私设,暂时还没有品级,隶属于松花江将军麾下,专管辖地内的政务,怎么样,这个位子,你有点儿意思没?”
洪朝刈大喜过望,这个位置,虽说是私设的,但是却是不折不扣的实权部门,掌握整个松花江辖地的内政,权力不可说不大。
这个带有私人幕僚性质的部门,就跟知府知县的那些师爷一样,位卑而权重。
他深深一揖,道:“下官,多谢大人抬举。”
第三九四章 女人的心思
“无需多礼!”连子宁笑道:“这个位子,我也是属意的,你性格严苛,治军不行,但是管着那些文官,再合适不过。有你盯着,那些腌臜官儿们,定然不敢肆意妄为。”
这话也不知道是夸还是贬,洪朝刈附和的干笑一声。
“你回去好好想想,上个条陈出来,看看这总办衙门下面要设置什么部门。”连子宁吩咐道。
“是!”洪朝刈应承下来,他有些不安的问道:“伯爷,您,把我们这个人委以重任,这,若是让朝廷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你还担心这个?”连子宁哈哈一笑,伸手指着西南方向道:“你说,京城距离咱们这儿多远?”
洪朝刈久在边关,自然清楚这个,道:“京城距松花江四千四百六十里。”
“着啊!”连子宁一拍巴掌,道:“这不就得了!这天高地远的,咱们在这儿干什么,他们能知道?两次大战,松花江南岸的锦衣卫几乎已经被清扫一空,再说了,这儿苦寒无比,他们也不愿意呆,没了锦衣卫,朝廷知道什么?”
“本官把上上下下打点好了,朝廷就是瞎子,聋子!”天高地阔,无拘无束,独占此地,连子宁说话也大胆起来,他拍拍洪朝刈的肩膀:“再说了,你是我的私人幕僚,无需报备的。张十三我让他改了名字,现在叫做张士山了。”
“老洪,你放心就是。”
洪朝刈先是被这番已经近乎于大逆不道的话给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然后便是大喜,连子宁这般说,就是把自己当成心腹了。
看着连子宁已经走远,他赶紧晃晃悠悠的追上去,叫道:“伯爷,下官正有些想法……”
※※※
兽吞口的铜炉里面燃着香,袅袅的香气从兽口中飘出来,弥漫在室内,飘飘荡荡的,这香气并不是极为的香甜好闻的那种,但是让人一闻,就感觉心神一阵安定,困意也渐渐的涌上来。
这是上好的檀木香,里面混上了一丝连子宁从京城带来的阿芙蓉。
少量的鸦片并不足以致瘾,相反,反而是会有安宁定神,催眠助睡的功能。既是毒品,也是药物,事物本就是充满了两面性。
屋子很宽敞,地下烧着地龙,在房间的一角又摆放着两个炭炉,所以屋里面暖融融的。
屋子里面的陈设很简单,水磨青砖的地面看上去干净清爽,在靠着西墙的位置,是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摆放着一把巨剑。而在旁边,则是一个十字高架,挂着铠甲。然后便是一张小几,一个蒲团,如果不是窗边的那一张梳妆台暴露了主人的性别的话,肯定会以为这里是一个武将的居所。
紫檀木的大床上,帷帐用金钩勾起来,上面一个人盖着锦被,正自安眠。
睡着的人,正是江梨野奈。
自从跟着连子宁从京城回来,她就病了。
作为立花家精心培养的姬武将,她从小接受的都是极为艰苦残酷的训练身体素质极好,等闲不会生病。这种人,一旦生起病来,更是会来的猛烈无比。
野奈就是这样,一开始只是发热,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她并没有告诉连子宁,只是强忍着,后来还是连子宁发现了不对,才强行勒令她好好休息,并且传了军医来给野奈诊断。那军医治疗刀斧外伤是一把好手,这等内府的病症可不擅长,看了半响,断定是偶染风寒,开了几服药,给野奈服了下去。
这偶染风寒,一染就是一个月。
刚喝了药之后,出了一身汗,确实是好了许多,但是还没等到晚上,就又重新发热。
这一个月下来,就是反反复复的,因此也没能跟着连子宁上战场。
不过发烧的温度倒是不高,连子宁也没以为是什么重病,只是以为病去如抽丝,只让每日煎药服药,让她好生歇着。
门扉吱呀呀一声响动,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子走了进来,一头黑发如瀑,却是琥珀。
尽管已经病了,但是野奈依旧非常的警觉,眼睛睁开,看向了门口。
身子也一下子绷紧了,随时可以弹射而出。
看到是琥珀之后,她才放松下来,脸上绽放出笑意:“夫人。”
说着便是想挣扎着起来。
琥珀掩上门,赶紧快走两步,把托盘放在小几上,把野奈强摁下去,口中嗔怪道:“你呀,都病成这样了还惦记着这些礼节,快些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