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五十年 第277节

  听着也是心驰神往。

  众人一边说着,兴致颇高,却是没有人注意到,在远处,也正有几个人远远地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他们存身的所在是一处小村庄,这里的人迁的格外的远一些,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所以这村子自然也就空下来了,这里距离武毅军已经是极远了,但是观察的那几个人显然是对武毅军极为的忌惮,他们站在村子里一个小阁楼上,却连窗子都不敢打开,只在窗户纸上戳了几个洞,凑在上面看。

  虽然隔着好远,但是还是能看到武毅军那极为浩大的声势,煊赫的军威,似乎就是近在眼前一般,让人忍不住的屏住呼吸,心中充满了敬畏。

  这也让那一双窥视的眼睛里面充满了阴霾。

  阁楼里,一个中年文士正向外窥测,一张脸上已经是极为的阴沉,在他后面站着几个衣着普通但是身材很是魁梧壮实的大汉,神色间都是透着一股子狠厉,显然不是善茬。

  那中年文士收回了目光,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武毅军,现如今已成气候啊!这事儿的责任,要着落在我身上,若不是当初我不能痛下决心,又何至于酿成这等大患?”

  他在那儿自言自语,他身后的几个得力干将虽然脸色不变,心中却都是有些不以为然,暗道,您老人家终归是文人出身,文人啊,就是性子软,好多想,优柔寡断,磨磨唧唧的跟个娘儿们也似。要换成咱们,管他什么武毅伯什么松花江将军,锁拿进了大狱,一番拷打下来,让他说黑猫是白的他连半个不字儿都不敢。好么,现在人家这般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了,再想法子对付,岂不是晚了?

  一个大汉出言劝道:“大人,照属下看,反正咱们现在收集的这连子宁的证据已经够多了,这些证据,就足以至他于死地,又何必苦等京中消息呢?咱们直接亮明身份,登门锁拿他,他还敢反抗不成?咱大明百年,锦衣卫出,神佛辟易,嘿嘿,若是他不服,那就更好不过了,刚好落实了罪名,便直接打杀了他又能如何?”

  那中年文士自然就是负责整个东北事宜的锦衣卫千户方守年了,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个大汉,那眼神儿很是怪异,幽幽的,就像是看着一个蠢到了极点的傻子一般。那大汉让他看得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讪讪一笑,低下头去。

  中年文士环顾一圈儿,冷幽幽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几个人都不敢应声儿了,不过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出卖了他们的一切。

  方守年仰天长叹一声:“一群蠢货啊!”

  他声音陡然拔高了,声色俱厉道:“你们这群蠢货,那逆贼是常人么?没错儿,过往时候,咱们锦衣卫出马,是没人敢反抗!但是咱们大明过去百年,又有谁能够在两年内折腾出这一支十几万的大军来?啊?你们说啊!怎么都变成黏儿头茄子了?怎么都不说话了啊?告诉你们,连子宁这个人,已然是不可以以常理而度之,咱们若是这般上门,他说不准直接就能给咱们安一个冒充锦衣卫的罪名直接把咱们拿下,杀人灭口!这松花江已经是他一手遮天之地,便是京中起了疑问又如何,又能拿他如何?便是退一万步,他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你以为人家朝中便无人么?告诉你们,连子宁的岳丈是兵部戴侍郎,他的主婚人乃是当朝首辅!咱们这般行事,若是引得朝中攻讦,便是指挥使大人也是要焦头烂额,到时候倒霉的是谁?是咱们!”

  “告诉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老实着点儿!虽然我不知道京中为何不给回信儿,但是若是拿到京中大人的批文,那行事便是代表天子,代表朝廷,明白了么?”

  方守年少有这么声色俱厉的说话,他如此盛怒之下,手下这些人顿时都是噤若寒蝉,连连点头。

  方守年发泄了这一阵儿,气儿也顺了一些,喘了口粗气,沉声问道:“马三,叫你查的事儿怎么样了?”

  马三恭敬道:“回千户大人的话,已然是有些眉目了。那镇远府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便是入内,也靠近不得营房,自然是不得知道虚实的。不过标下也是没法子,咱们收买了一个武毅军的军需官,他是专门管军中每日的生猪采购的,三日之后武毅军中吃红烧肉,一下子便去采买了一千头猪。又有种种,标下便据此推断出,武毅军留守在镇远府中的兵力,至少也在十五万上下!”

  “十五万上下?而且还是只留在镇远府中的?”方守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儿:“那逆贼带出去打仗的只怕也有五万吧!这就已经是二十万了,这逆贼手下有二十万大军?他如何养活的起?”

  “大人您别忘了,这逆贼家中产业可是京城数得着的,再说了,这逆贼当初连破数城,又是收服了野女真,这些人手底下也是有极大的积蓄的。这些钱粮,想必就是支撑这逆贼如此行事的。”另外一个汉子阴测测道:“朝廷给武毅军的编制是十个卫,也不过是五万六千人而已,而现在这个逆贼已然是这般多的人,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光光是有正式番号的卫就有十三个!还有那么多的新兵,仅仅是这一条,私蓄兵员,就已经是大罪了!”

  方守年点点头,虽然手底下这些人都是极为狂妄自大之辈,但是真本事还是有些的,至少办起事儿来都很是利索,说的话也是很可信。兴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如此之狂妄。

  他又问道:“丘和,考郎兀卫、兀者揆野木所、乞勒尼卫、莽吉塔城,这些被打下来的城池,那里面的官儿是什么来头,可都查清了?”

  方才说话的那阴测测的马脸汉子道:“查清了,那些官儿,都是武毅军把城池打下来的时候最先投靠连子宁那一批人,基本上都是本地的乡绅出身,在本地有好大的产业。不过标下亲自查了,他们都是本乡本土的豪绅,却是没什么恶迹,官声都是极好。另外,现在松花江这片地儿的政事,都是一个名叫洪朝刈的人在打理,此人乃是昔日大明叛将,曾割据莽吉塔城近年之久!”

  “管他官声好不好?”方守年冷笑一声:“私自任命官吏,收留叛将而不告知朝廷,如此种种,不是要作乱是什么?”

  之后方守年又是接连问了几个问题,那些汉子都是应答了,这些问题,都是关于连子宁的,一条条一桩桩,列举的都是连子宁的罪证。方守年脸上的阴霾消失了,他似乎看到了,一张自己营造的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的笼罩向连子宁,要将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方守年暗暗思忖道:“之前边关战乱,还要依赖着连子宁这等大将镇守,不宜有异动,现下边关隐患已然消除,那连子宁逆贼虽然狼子野心,不过扫平了海西女真,却也是大功一件!不过你却是万万想不到吧,扫平了海西女真,你的性命,也是到头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待我再往京中去信一封,分说明白,指挥使大人定然不会手软!”

  几个人正说着,忽然楼下响起了一声鹧鸪叫,屋子里顿时变的安静下来,几个人都是露出戒备之色,更有的已经是掏出了腰间利刃。

  马三走到门口,隔着门沉声道:“乱叫什么?”

  楼下一个声音恭谨答道:“马爷,有信儿来了,是京中来人。已经到了千户所了,验过了印信无疑,所里赶紧过来报告,爷们,要不要回去见见?”

  “什么?京中来人了?”马三大喜过望,以至于声音隐隐然都有些颤抖。

  “京中来人了?”方守年也是抑制不住的狂喜,立刻起身向着外面走去,手一挥道:“诸位,今次如何行事,就看京中来信怎么说了!”

  几个人也是纷纷振奋,跟在他后面下了楼。片刻之后,几骑快马便是顺着偏僻的乡间小路向着西南行去。

  

  第四八五章 盘点

  

  大军回到镇远府,又是一番欢迎不提。

  此时不过是中午,自然不是设宴的点儿,于是军官士兵们便各自散去,等到晚间再行设宴。

  只有石大柱率领亲卫护送着连子宁回了将军府。

  等回到将军府,便见到将军府内外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门上牌楼上都是用红布给装饰了,连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眼睛都给红布蒙了,闹得就跟办喜事一样。一干外宅的奴才下人都是穿着簇新的衣服,排成整齐的队列,等在府门之外,见了连子宁回来便是大礼跪了下去,齐声道:“小的(奴婢)恭迎伯爷回府!”

  琥珀自然不便抛头露面,只在内宅等候。

  想到待会儿要见到琥珀,连子宁也是心情愉悦,下令一个人见了赏,五两银子。

  内宅自有精干侍卫,连子宁便给石大柱和一干亲兵都放了假,这厮把他在乐陵县娶得那个小媳妇儿也带到这边来安家了,许久未见,自然是心切的很,告了个罪,便是急匆匆的离去。连子宁笑着瞧了一眼,便下了马,在一干奴仆的簇拥下进了府门。

  很快,在后宅门口,连子宁便是见到了琥珀。

  她今儿个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褙子,对襟大袖,很是雍容华贵,尽显出一派大妇的风度。

  在她身边,连子宁却是又很是意外的看到了另外一个女子。

  这女子生的极是美貌,一身湖水绿的长裙,外面套着比甲,长长地黑发垂及臀部,用一个花枝形状的金环束了,额头上带着一条抹额,正面是一小块儿红色的玛瑙。

  人如玉,玉生香。这女子相貌上,有些许清岚的影子,不过单论起相貌来,要比清岚强出不止一筹。

  而且比琥珀也要强出不少,内宅这群莺莺燕燕几十个女子中,连子宁扫了一眼,单论起相貌来,绝对她是第一。

  “这是谁啊?”连子宁心中不由得生出惊艳之感,心里却是恍惚了一下,一时间竟没想起来这女子是谁。

  缓了缓方才醒悟过来,想起了这女孩儿不就是宣城卫杨家送来的杨茗儿么?

  看了一眼杨茗儿,他忽然小腹有些发热。

  杨茗儿一直在注意着连子宁的目光,先看到连子宁眼中闪过一道迷茫,心里顿时便是有些凄楚,心道把人家要进府里来,遮莫现在却是根本不记得人家是谁了么?只是这年头也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而已,想到来之前家族长辈叮嘱的事情,顿时是心里一激灵,在看到连子宁有些火辣的眼神儿,心里又是一喜,向着连子宁抿嘴一笑。

  琥珀看到连子宁的目光在杨茗儿身上转了转,心里登时便有些吃味儿,不过她是极聪明的女子,当然是不会表露出来,而且她也明白,无论是谁,都无法取代自己在老爷心中的地位,这就已经足够了。

  琥珀敛身一礼,脸上带着笑道:“妾身见过老爷!恭喜老爷凯旋归来。”

  随在她身后,杨茗儿以及内宅的那些婢女也都是行礼:“奴婢见过老爷。恭喜老爷凯旋归来。”

  连子宁心怀大畅,呵呵笑道:“行了,都起来吧!”

  他也意识到自己适才盯着杨茗儿似乎有些不妥,走上前去,一把便是牵住了琥珀的手,道:“这些日子我不在,内宅多亏你了。”

  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的亲昵,琥珀显然很是羞涩,脸立刻便红了,心里却是极为享受老爷的宠爱的,便也不挣扎,应道:“这都是妾的份内。”

  连子宁一笑,取出一个极为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却是一个极为精致的金步摇,以黄金屈曲成了凤凰的形状,下有邸,前有笄,一雀而九花。那步摇的边缘,打造成了缺样花枝的样子,极为的精致清雅,有九条流苏,流苏也是绞成了黄金花藤的形状,上面有花有叶,甚至若是仔细打量的话,还能发现,叶子上竟然落着几只蜂儿、蝈蝈,这些蜂儿蝈蝈都是由黄玉青玉雕琢而成的,栩栩如生,宛如活物一般。

  而在步摇的衔接处,更是装饰了足足有百余枚珍珠,这些珍珠并不大,但是品相却是极好,色泽也是上佳,显然非是凡品。

  这样一支金步摇,华美名贵到了极点,实在可称是稀世之宝!

  在场的所有女人都是都是眼睛一亮,作为女人,见到亮晶晶的东西自然就是离不开眼睛,更别说的这物件儿是如此的精致华美,她们的眼睛就像是黏在上面一般。

  连子宁把步摇放在琥珀手里,笑道:“扫荡了海西女真,总捞到不少好东西,这步摇,却是专门给你留的。”

  女人都是要哄得,得了他心意,琥珀心花怒放,笑着便收下了。

  连子宁想了想,又是取出来一个盒子,这盒子里面却是一只镯子,他拿着镯子,走到杨茗儿身前。杨茗儿心里顿时一紧,又是紧张又是激动,连子宁牵起她的手,把翡翠镯子放在她手中,握了握,笑道:“这是你的。”

  杨茗儿大喜,赶紧道谢收下,连子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她却是轻轻的用小指头在连子宁手心儿挠了一下,这一轻轻的触碰,让连子宁心神一荡,便感觉这女子当真是知情识趣儿。

  这镯子乃是极为上乘的帝王绿翡翠雕琢而成的,也是很罕见很珍贵的,但是在场的却都能看出来,这个品级要比刚才的那金步摇差了不止一筹。她们顿时也就明白了,这个后宅中,谁才是最大的。

  连子宁的用意,也正是如此。

  他看了一眼那些侍女们艳羡的眼神儿,笑道:“这回收获颇丰,首饰稀罕物儿颇有不少,都收入内库了,等到了晚间,都到夫人这儿来领便是。”

  众侍女大喜,又是一番恩谢。

  琥珀知道这是老爷为自己做脸,心中也是感激不已。

  在外面飘了这么久,连子宁回家也是感觉极为的惬意,星夜奔驰福余卫,又是星夜而归,好几天都没洗澡,连子宁似乎都能闻见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儿。让众人各自散了,去浴室里洗了个澡,便是吃午饭。午饭只有他和琥珀两人,就连野奈也知趣儿的没来打扰,一顿午饭,都是些家常小菜,吃的却是极为的温馨,就像是普通的民间小夫妻一般,其乐融融。

  吃过饭却连觉都没睡,连子宁就又忙活开来了。

  许久未归,需要他处理的东西太多了。

  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忙活的有些焦头烂额。

  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把那老成持重的书记官招来,然后又是写了一封奏章,这一次奏章中的内容,却是如实禀报了偷袭福余卫,大胜福余卫,斩杀烧死若干的情报。说白了,就是第二封请功之奏章,按照连子宁的计算,以正德皇帝对朵颜三卫的恨意,这封奏章上去,皇上定会大悦,说不得就更能捞到许多好处。而且他一百个确定正德现在心里肯定还是对自己当初跟福余卫相勾连一事而心存芥蒂,而自己这样一来,给了福余卫狠狠之一击,自然是能消除这种怀疑。

  奏章起草润色完毕,立刻就着人送出去了,老书记官前脚刚走,谢德清、王大春、石大柱、洪朝刈等人便是来了。

  “好教大人得知,两万虎林地面之旧卒,十三万征召之新兵,已经是完全整训完毕。前日,标下主持了新兵部对他们的综合考核,九成八以上的新兵完全合格。咱们这几个月以来,训练强度格外大一些,不过这帮士卒都是庄稼汉子出身,吃苦耐劳,并未曾闹事儿,服管教的很,而且身板儿也好,总能撑下来。这些时日的训练,足见成效,顶的上以前训练半年的。所有合格的士卒,除了战斗经验缺失之外,已经和其他卫所的士卒无异。至于剩余的那些未曾合格的,标下打算,将会把他们转入后勤方面。标下想请问大人,这些士卒应该如何处置,是继续训练,还是?”

  谢德清禀报完毕,便是欠了欠身子,看着连子宁,等待他的裁决。

  这里是将军府的书房,连子宁靠在书桌后面坐着,其他人便都是站在他的左手边。书房中这七八人都是整个武毅军中最核心也是对连子宁最忠诚的一部分人,是以连子宁并未让他们一个个的过来禀报,而是全都听着。对全局有一个整体直面的了解而不是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对于提高这些手下的眼界能力有相当大的作用。

  连子宁敲着桌子,沉吟片刻,心中忽然升起来一个念头。

  他仔细思忖了片刻,便越发的觉得这个念头甚是可行,其实之前他已经有过这方面的想法,但是直到这会儿,这个念头才是清晰起来,如何使用这些战斗力不是很强,还没见过血的新兵,也在他的脑海里成型了。

  “除了第四卫和第十卫不在之外,现在府里面有十一个卫,每个卫挑出两千老卒来,分散到那些新兵里面去,然后补充两千新兵给各个卫。”连子宁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唔,第六卫第七卫就不必了,只限于步军卫。然后老兵们到了新兵部之后,你们新兵部便开始给这些新兵老兵进行合理的搭配,构建各级的编制,任命临时军官,开始让他们习惯在这种体制下生活训练,明白了么?”

  谢德清赶紧应道:“是,标下明白了,定然办妥!”

  在场众人都是凛然,心知肚明,大人这般行事,定然又是要做一件事了——扩军!

  老兵带新兵,搭好了架子体系,军官系统也成型,到时候只要是任命了最主要几位官员,这一个卫顿时就形成了战斗力,拉出去就是能打的!

  谢德清退下,然后石大柱便又是上来,道:“大人,伤亡数字已经统计出来了。”

  连子宁面色变得沉重了一些,道:“讲!”

  石大柱不带感情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起来:“女真和蒙古攻城战中,我武毅军战死三十一人,重伤十九人,轻伤一百零三人。当夜夜袭中女真大营,我军战死二百五十七人,重伤三百五十人,轻伤六百三十人。之后征北之役,先后攻克萨尔浒、温萨尔城、叶赫城,我武毅军战死三百六十人,重伤二百十三人,轻伤一千二百五十人。之后女真蒙古大军撤离,我武毅军第四卫梁家烈部衔尾追杀,一千五百骑兵,悉数遇难,无一幸存。之后又有蒙古福余卫与我军在城下小战一场,我军战死一百七十人,重伤三十人,轻伤一百七十九人。之后又有大胜福余卫之一战,战死骑兵一百三十九人,重伤一百零三人,轻伤六百三十人。”

  石大柱说完,便是退在一边。

  这个沉重的话题抛出来,立刻让书房里的气氛变得很是沉闷,谁都没说话,只是看着连子宁。连子宁心里也是感觉有些发堵,只是连子宁现在,毕竟是不同于以前,虽然还做不到把士兵们都看成一个个的数字这等程度,但是也是变得冷酷了许多,所以也只是心里发堵而已。

  而且平心而论,这一大战役,一系列的战斗下来,武毅军的损失真的是很不多。与彻底扫清海西女真并且给了福余卫当头一棒这等巨大的战果相比,别说是区区数千人的伤亡,就算是伤亡再大十倍,也是可以接受的!

  “所有战死的兄弟,都按照咱们武毅军的标准,进行抚恤,银钱不能一分短缺!大柱,你给刘良臣写封信,立刻着人送回关内,咱们的士卒大部分来自直隶、河南、山东三个布政使司,让他派人在这儿细心寻找,有遗孀父母的,银钱一定要落实在他们手中,若是有愿意去的,便迁去荣军农场!不少战死的士卒都是野女真的军兵,对于他们,也要一视同仁,不可有丝毫的歧视,所有银钱,一体发放。另外,但凡是家中有男丁战死的,今年的赋税便免了。”

  连子宁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语气忽然变得森严:“抚恤之事,非是一人之职责,你们都会有所涉及!对于你们,我自然是极信任的,但是你们手底下,可是未必!我就一句话撂在这儿,回去之后都盯紧了点儿,谁要是敢在这件事儿上徇私枉法,上下其手,我剥了他的皮!”

  众人心中凛然,齐齐大声应是。

  “梁家烈,明知必死,死战不退,乃是我武毅军所有军人都应该学习的楷模啊!伟哉斯人!”连子宁长长地吸了口气,沉声道:“记得不错的话,梁家烈之前是千户之职,第十六等从五品下,游击将军之爵位。追其为卫指挥使之职,追封爵位,从三品上,云麾将军!”

  石大柱一一应下了,道:“标下这就去办。”

  说了这件事儿之后,气氛便有些沉重,王大春却是笑嘻嘻的站了出来,向连子宁拱拱手,笑道:“死者已矣,咱们这些活人还是说些开心事儿,大人,咱这可是来跟您报喜来了。”

  连子宁挑了挑眉毛:“可是已经统计出来了?”

  “没错儿!”王大春下意识的搓了搓手,兴奋道:“从回来路上咱就一直开始统计,等回到府里之后便开始归类,刚才才是弄完。标下大致给分成四类——第一类是古玩字画这等古董,第二类是珠宝,第三类便是金银,第四类却是山货。这些东西都已经统统收入内库,按照标下的估算,若是那些值大价钱的珠宝字画能够送到京城贩运的话,总价值,至少也是这个数儿!”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一千万两!”

  然后又加了一句:“打底儿!”

  屋子里一片倒吸凉气儿的声音,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数字实在是太过于庞大,太过于遥远了,以至于心中都不知道这些钱意味着什么概念。

  连子宁却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大笔大笔的银钱入手然后又花出去,所以也没感觉有什么很特别的,相反,这毕竟是海西女真数十年之积蓄,若是太少了反而是奇怪。

  “这却是正好。前些时日京城着人送信过来,拍了一支商队,运送了许多咱们这边儿稀缺的物资过来,总有数百辆大车,把那些货物的账结了之后,便顺路让他们把这些财物拉回京城贩卖。你不是说,上一次咱们拉过去的那些山货老山参之类的卖的都是很好么?大明关内那么多的富人,这玩意儿根本是供不应求,不过古董什么的就不必了,里面颇有些有渊源的,若是流出去了,也是麻烦。金银也留下,只把珠宝和山货给运过去便是。”

  连子宁吩咐道。

  王大春应了,自是退下。

  下一个出列的却是洪朝刈,连子宁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他,只见老洪明显是清减了很多,当年割据一方时候的雄壮身躯现在已经是很削瘦了,显然是这段时间累得不轻,不过那一双眼睛却是很是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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