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昨日的重现!
他们一边冲锋,一边便是向着两边的营帐投掷火把,那布制的帷幔被火一蹭着,立刻就是燃起了熊熊的火苗,顷刻间便是烧得极为热烈了。
一路冲锋,两边儿都是燃起了熊熊的烈焰。
很快,骑兵们便是冲锋到了大营的中军大帐附近。
而随在这些骑兵的后面,武毅军的无数步兵也是涌入了女真大营,以千户为单位,分散开来,疯狂的杀戮,将那些女真人一块一块的切割包围,逐步的蚕食,将其一一的消灭。
以现如今白鹰峡武毅军的这实力,就算是和对面的女真人摆明阵仗,真刀真枪的打,也绝对是只会赢,绝不会败。而现如今占了偷袭的各种便宜,女真人就更不是对手了。每一个武毅军的千户所,都是一个完整的战斗单位,长枪兵,大戟兵、燧发枪手,虎蹲炮兵,四个兵种相互配合,浑然一体。一个小旗的武毅军兴许只能对付一个小旗的女真人,但是一个百户的武毅军,至少能对付一个百户又一个总旗的女真士卒,而到了千户这个层次上,一个武毅军千户,至少能对付两个到三个女真千户。
越是上了数量,越是大军团作战,武毅军的优势就越是能体现出来。
而此刻,他们对付的女真人,更是士气低落、人心惶惶、没有指挥、没有领导,可说是毫无战意。
简直就是所向披靡。
一时间,只听得女真大营之中喊杀声、射击的清脆声响、濒死之前的惨叫声、烈火荜拨荜拨的声音不绝于耳,女真士卒在各个区域,大量的死亡,急速的流血。
女真人的实力,在飞快的削减着。
连子宁站在城头之上,透过千里镜把这边大营的情况,借着火光看的清清楚楚。
连子宁放下千里镜,重重的一击掌,快意的哈哈大笑道:“此战定矣!”
他现在位高权重,少有这般在人前失仪的时候,显然是心中极为高兴的了。
野奈在一边瞧着,只觉得比自己有了喜事还要高兴,心里甜甜腻腻的,忽然脸上一红,又是想到了那日的事儿,赶紧低下头来,脸上仿若是火烧一般!
诚如连子宁所言,到了此刻,战局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女真人已经被分割包围,无法集结,无法统一号令,注定再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了。而此时周围积雪深厚,想逃都逃不出多远,只能在此地,要么是乖乖受死,要么便是投降。
有的将领心急火燎的组织了士卒抵抗,想要寻找大帅,同意号令,他也知道事不可为,似乎只是顷刻之间,便是彻底的失败,溃散!但是看,至少也得带着兄弟们突围出去啊!
但是当他派人四处寻找完颜兀术的时候,却是发现,大帅不见了!
大帅不见了?
这个消息一传开,女真人的士气,顿时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刺溜刺溜的往外泄。
这些士卒将官本就是对完颜兀术很不满,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是认为他逃了。
“他娘的!这狗官,一碰到事儿就逃了!”
那将领狠狠的大骂一声,一狼牙棒砸翻了旁边的栏杆,他大吼一声,满腔愤懑,高声道:“弟兄们,咱们不管他了,咱们走!”
说罢便是领着自己手下的士卒,向着外围杀了出去。
这等情形,在女真大营中不止一处上演着。将领们找不到大帅,无人统领,无人指挥,只能各自为战。
其后果,当然是被武毅军逐步的蚕食。
而几乎所有的将官士卒都认为完颜兀术是逃跑了,这给女真士卒的士气,更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完颜兀术的失踪,毫无疑问给了已经近乎于崩盘的女真大军最后狠狠的崩了一脚,让群龙无首的女真大军,彻底的没了最后一丝希望。
其实还真是把完颜兀术给冤枉了。
或者说,也不算是冤枉,因为他确实是动过了逃跑的念头,但是现如今,却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不得不说,完颜兀术离开帅账四处巡视,在这等环境情况下,当真是一个极为愚蠢的决定,而更愚蠢的是,他没有告知任何下属的将领——不是他故意隐瞒,而确确实实是可怜的完颜大人根本没当过大帅,统领过大军,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程序啊!
若非如此,他老老实实的呆在帅账的话,就算是起个摆设的作用,战局绝对不会如此恶劣。
完颜兀术刚出来没多久,溜达到了靠近前面大营所在的时候,武毅军的骑兵冲杀便是到来了,完颜兀术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逃,结果他的速度哪有武毅军快啊?当下就是被一股武毅军骑兵把队伍给冲散了,然后接下来,他和数十骑兵便是被一支武毅军步卒给包围了。
包围完颜兀术等人的,正是武毅军第五卫第一千户所杜心武所部,他本来是副千户来着,因着在镇远府保卫战中立下攻击,镇守城堡,轰杀了不少女真人,后来武毅军又是建了十个新兵卫,第五卫第一千户所打的千户被调走任一个新兵卫的指挥使,杜心武理所当然的便进了一步,不过是二十余岁,已经是堂堂五品千户官儿了!
这会儿杜冷丁那从来就是寒气逼人没一丝笑意的脸上却也是掩不住的狂喜和兴奋,以至于脸上都是有了一丝酡红——完颜兀术的大帅大旗还没落下去呢,就戳在那儿,显眼无比,别说是杜冷丁,就算是其它的士卒,也是知道这次逮到大鱼了。
所以这一次杜冷丁也是给了完颜兀术难得的高规格。
完颜兀术这些随从不过是数十人而已,而围着他们的武毅军,整整有一个千户所一千七百号儿人,而且这些武毅军并未动手,只是围着而已。
烈烈火焰把包围着这块地儿给照的一片通透,也照亮了那些完颜兀术的随从们惨白惊慌的脸,他们的手已经是握在了刀柄上,但是这些素来也是跟着完颜兀术享受惯了的长随们能不能舞得起这刀,还真是两说。
他们看着这些密集的士卒,森林一般的长枪阵,已经是满脸的绝望了。
长枪兵阵型波浪一般的裂开,杜心武从中大步走了出来,沉声喝道:“完颜兀术,可是在此?”
无人回答,只有不少人吓得牙齿打战的声音在磕磕巴巴响。
“每人承认?”杜心武冷冷一笑,喝道:“本官数三下,若是再无人说话,便开枪了!”
长枪阵裂开了缝隙,武毅军的燧发枪手们纷纷小跑到了前列,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着,平端着手中的燧发枪,整整的围着这些女真人一圈儿。
燧发枪手们已经上好了铅弹。
适才这些女真人一路走来,可是见了很不少这些燧发枪的强悍威力,见到这一幕,那牙齿打颤的声音顿时是更大了一些。
“一!”
无人反映。
杜心武面色如铁,丝毫不加理会,声音平缓道:“二!”
杜心武高高举起了手,正要蹦出第三个字,忽然从女真人的队伍中响起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叫:“我们降了!完颜兀术,降了!”
※※※
天光已经大亮了。
今儿个天气不错,早早的一轮鸡子儿也似的红日就从极遥远的地平线下跃了出来,这会儿日上三竿,阳光灿烂,冬日暖暖的阳光洒遍了整个大地,为寒风凛冽中的人们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暖意,似乎这日头,也是在为武毅军的这一场大胜庆贺一般。
阳光洒下来,直觉得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是无比的清晰,那等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带了一副磨损很久的树脂眼镜,看什么都是有些模糊,而当换了一副清晰毫无磨损的眼镜儿之后的那种感觉。清晰,通透,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舒爽。
白鹰峡外,这会儿已经是安静下了,几乎是持续了一夜的喧嚣,杀声震天,怒吼声、惨叫声、痛楚的呻吟声,不绝于耳,这会儿终于也是停歇了。
连绵数里,规模庞大而又严肃整齐的女真大营,这会儿已经是化为了一片废墟,整个大营几乎就是木和布两种材料构成的,在整整燃了一夜的大火中如此,倒是也并不奇怪。
地面上满是烧焦的木头,化为了灰烬的营帐黢黑黢黑的,飞灰四处散布,一脚踩上去再抬起脚来,就是个又黑又深的脚印子,不少女真的伤兵,正躺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的呻吟,却是连大点儿声都不敢,就是生怕被一边的武毅军士卒听见。
昨日一战,武毅军大获全胜,本来女真大军有接近七万之数,也是非常之雄浑,而后来第一次攻城未果,便是损耗了接近两万,等完颜兀术来了之后,第二日就有一万骑兵被调走了,因此只剩下四万余。
而昨日,连子宁投入到偷袭之中的军队数量,达到了九个步军卫,三个骑军卫,仅仅是正规军就达到了七万五千余,再加上那些趁火打击,大打太平拳的女真奴兵们,数量已经是超过了十二万!几乎是三倍的兵力。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苍鹰搏兔,亦尽全力!
以至于昨日留守武毅军大营的只有一万女真奴兵和数千亲兵营将士而已,若是那时候纳兰建成在,只怕就得麻烦——实际上,纳兰建成制定的计划,竟然是和连子宁的计划有异曲同工之妙。
连子宁的计划乃是夜袭女真大营,而纳兰建成的计划竟然乃是引诱武毅军夜袭女真大营,然后在营中布下天罗地网的大阵,将来袭的武毅军团团包围。同时亦是在两翼埋伏一支精兵,若是来袭的武毅军少,则将其包围起来,倾尽全力吃掉,而若是来袭的武毅军对,则是将其缠住,趁乱,埋伏在两翼的精兵便是骑兵突出,趁武毅军大营空虚之际,逆而袭营,反将武毅军大营拿下!
第五五七章 伯爷大老爷啊,小的可是把您给盼来了!
在纳兰建成看来,若是能将武毅军大营拿下,那自然占尽了上风,说不得一举将武毅军就此击溃也是可能的。就算是此计不成,也要将来袭的武毅军金属歼灭,不留一个回营,那也是一场辉煌煊赫的大胜,也是有资本向汗廷请功,请官,请赏!
打的倒是好如意算盘。
虽说纳兰建成之所以制定这个计划,乃是因为断定连子宁和俄罗斯人勾结,并且已经是打成了协议,且近日内必有动作,因此才会定下这个计策,完全是料错了连子宁派出那一支千人骑兵的用意,但是却还真是猜对了一点——连子宁确实是和俄罗斯人打成了协议,也确实是准备有动作了。所以他的这一番布置,可以说是杀机重重。
若是纳兰建成执掌大军,连子宁昨夜的出击,由于武毅军出色的战术素养,固然是不会像是纳兰建成想的那样直接溃败或者是被全歼,但是也绝对讨不了好处去。至少,武毅军的这一次军事行动,就算是失败了。
只可惜造化弄人,纳兰建成是万万没有想到,计划都已经制定完全,只等待实施了,却是突然来了一纸诏书,自己直接从统帅变成了阶下囚。
那一份狠毒完备的计划,还没出炉就已经是夭折了。
而话又说回来,他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境地,也是因为连子宁的阴谋,若是他不去职,连子宁也不会派兵偷袭。
至于跟俄罗斯人的那一纸盟约,在连子宁看来,不过就是婊子的遮羞布而已,想要的时候就拿来用,不想要的时候,就一脚踢开。
这一次纳兰建成和连子宁的交锋,可以说无论从战术层面还是战略层面,都是给打的一败涂地,而且最可悲的是,他自己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会儿已经去职的纳兰大人正裹在一件儿破旧的大羊皮袄里头郁郁寡欢,寻思着回京之后如何向大汗申辩。
昨日一战,四万女真大军,仅仅是被杀的,就超过了两万,而剩下的,多半是有伤在身,轻重不一。这些士卒被分割包围之后,眼见无望,再打下去就是等死,本来还在将官们的鼓动下准备决一死战,却是没想到打了一阵儿之后,就传来大帅完颜兀术投降的消息,一听这话儿,就再也没了心气儿,纷纷投降。
投降之后,便是就地看管,武毅军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出了岔子,便只等天亮。
这些女真人,真心里未必是向着死战,只不过都不投降他也不敢投降罢了,而完颜兀术一投降,他们却是立刻跟着投降了,但是都把怒火和怨气撒到了完颜兀术头上,不少人都是背地里暗骂,不过声音也不敢放大了,那些看守他们的武毅军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一听到动静儿,立刻是过来拳打脚踢。
天刚露出一点儿亮光来,连子宁便带着石大柱,野奈等人,顺着木板路来到了战场。
见到他们一行,无论将官士卒,都是纷纷下跪拜见。
连子宁此刻心情大好,笑吟吟道:“弟兄们,今日大胜,诸位都是有功之人,待今日晚间,每人三两银子赏赐!所有第十卫之士卒,则折半而为,每人一两五钱。将官另有赏赐。”
赏赐的消息传了下去,众人都是欢声雷动,在这个时代,三两银子,可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
尤其是第十卫的女真奴兵们,听到这个消息当下便是一愣,接着便是满心的激动和感恩,他们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也有拿赏钱的一日,当真是百感交集,心里却是也觉得,大人如此恩义,当真也不枉自己从了这武毅军。
不少女真奴兵都是跪在地上大呼大人恩德,这等情形,让那些同为女真人的俘虏们看了满心的不是滋味儿,想要破口大骂,却是不敢。
王大春就跟在连子宁身边,闻言一张脸顿时是变成了苦瓜,趁着大伙儿不注意,悄没声儿的凑上去,压低了声音道:“大人,这般出手阔绰,咱们的银钱纵是还有不少,却也不是这般的花法儿啊!”
“哈哈,老王,你呀,小家子气!”连子宁闻言,点了点王大春,笑骂一句。
前一阵子买玉米,足足收入了六七百万的进项,可说是武毅军的腰包儿,一下子就鼓了起来,甚至因为这批银钱的到来,连子宁每每都是把东北的山珍野货等等东西运送到京师,交给城瑜变卖,却是并不要她把银子解运到东北,而是留在连氏财阀,以资扩大生意之用处。
但是说实话,这些日子的花销,也很是不少了,组建十个新兵卫,那些武器、装备、铠甲、胖袄、衣物、粮草,乃至于是行军打仗用的帐篷、大车、铁锨、铁钎子、铁钉、菜刀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要知道,行军打仗,战场拼杀,可不是一群人,几把刀的事儿,那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型。幸运的是,武毅军现如今已经是形成了这样一个完善的体系,什么东西都不缺。
但是相应的,花销也上去了,十个新兵卫,接近七万大军,林林总总的花销接近了百万两白银。
而接下来的征北,又是花费无数,打仗,从来就是个烧钱的行当——当然,烧钱也未必能赢。
而且还要安置那些已经到来的三十万难民,还要安置即将到来的百万难民,这些,可都得花钱啊!
老王精打细算,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连子宁拍了拍王大春的肩膀,笑道:“老王,你且放宽心,告诉你,没多久,咱们就又有进项了。你呀,就等着吧!”
说罢,便是向前行去,王大春一愣:“进项?什么进项?”
少顷,闻听连子宁赶来的消息,熊廷弼赶紧急匆匆的过来了,他现如今虽然还只是个指挥使而已,但是威望也高,战功更是赫赫,武毅军上上下下已经是目之为连子宁只洗澡武毅军第二人,因此他也是很忙,刚才忙着指挥大伙儿灭火,收拾营地,看押俘虏,这会儿还没休息,满脸的疲惫之色。
见了连子宁,也顾不得地上便是脏兮兮的泥灰,下跪行礼:“标下见过大人。”
连子宁上前两步把他扶起来,笑道:“廷弼,当真是辛苦你了。”
“为大人效死,岂敢言辛苦?”熊廷弼恭谨道:“标下过来请示大人,咱们昨夜鏖战一日,双方伤亡已然是统计出来了。”
连子宁摆摆手,是以他说下去。
“咱们战死兄弟一千四百三十七,受伤者三千余,女真战死一万九千三百,余者除却两千余人逃逸之外,尽数被俘。属下请问,如何处置。”
“战死的兄弟。”连子宁深深吸了口气,回身对石大柱道:“咱们已经有了成规,战死的兄弟,便是按过去的规格处理,不得怠慢,重伤的兄弟,也是一般,询问去向。所有轻伤的,赏银加倍,抓紧时间医治。这事儿,你和王大春一体办。”
两人赶紧应是。
连子宁瞧了熊廷弼一眼,他却是知道,对于战死的士卒和重伤员,武毅军中早有成规,其实熊廷弼本不用请示自己也能做主,但是他这番小心,却是让连子宁很是舒服。
“那些尸体,都烧了吧,这冬天冻得硬了,夏天化开,难免瘟疫一场。至于这些俘虏的女真士卒。”连子宁沉吟片刻,本想说把他们发配到第十卫之中,但是想想,却是不妥,第十卫这些士卒,之前乃是平民出身,几乎是没有军人,因此还好管束一些,这会儿都是已经驯服了。
但是这些刚刚俘虏的女真人,桀骜不驯,把他们放到第十卫去,说不定反而会以他们为核心,形成一个个的反抗集团。
他想了想,吩咐道:“把王吉叫来。”
一个侍卫应了声是,不一会儿,王吉便是急匆匆的跟在他后面走来,见了礼,道:“大人找标下有何吩咐?”
连子宁温言笑道:“王吉,昨日你部的功劳,本官是记在心里的,定然不会忘记。”
王吉心里一喜,赶紧谦道:“标下微末功劳,岂敢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