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落在地上,连子宁大眼儿一瞧,只看到了“则天皇帝秘史”六个大字……
“哎呦!疼死老子了……”
王全话音未落,就见一个身影从旁边跳了出来,一把就抓住了王全的领子,把他从马车上揪了下来,那人似已经是怒到了极点,额头上的青筋都挣了出来,面红耳赤,他揪着王全的领子,上来就是一巴掌,口中骂道:“好狗才,好狗才,竟然敢侮辱我等读书人,敢侮辱千古素王,敢侮辱我等的圣贤书。遮莫是活腻歪了吗?”
这个冲出来的身影,正是刚才那捧着书读的滋滋有味儿的书生。
连子宁低头垂眉,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光芒一闪。
成了。
这书生他也是熟识的,名为邱少琴,字清泉,乃是比他高一届的秀才,算是他的一个学长前辈,两人曾经见过面,也吃过酒,算得上是有些交情。连子宁知道,这邱少琴为人方正,刚直不阿,乃是那种嫉恶如仇的性子。而且这人还有些迂腐,更是将那圣贤书当做是天下至理,人间圭臬,崇敬无比。
这个黑锅,他来背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下一刻,他却是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书生的手腕,急声道:“清泉兄,清泉兄,还请放手啊!放手!”
“城璧,是你?”那书生回头一见是连子宁,先是一愣,然后便是怒喝道:“城璧,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这杀才这般辱骂咱们读书人,辱骂圣贤书,你没听到吗?你,你,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性情孤僻,却没想到你还是个懦夫!”
这城璧,却是连子宁的字,也是他的本名,只是后来他入蒙学的时候,连父嫌这个名字太过于女气,便有给他起了大号,这个成了字。
“清泉兄,还请息怒啊!”连子宁满脸都是无奈和委屈,叹了口气,拉着这书生的手腕,苦笑一声:“清泉兄,不是晚辈懦弱,而是因为这杀才来头不小啊!咱们招惹不起啊!清泉兄,还望三思,莫要给自己招惹祸端啊!”
这清泉兄却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为人更是极为的方正,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懦夫!”邱少琴一把甩开了连子宁的手,道:“你这懦夫,当真不配做我儒家子弟,听到人这般辱骂圣贤,竟然无动于衷,只想着趋吉避凶。当真是小人!从此之后,我邱少琴和你,再不相识!”
连子宁被他骂的满脸通红,他脸上忽青忽白,忽然重重的一跺脚,一手揪住了王全的一条胳膊。
邱少琴怒道:“你做什么?”
连子宁大义凛然道:“罢了,罢了,这件祸事是因我而起,又怎能让清泉兄你独自担干系,我和你一起送他见官!”
“对,送他见官!”邱少琴本来只是想揍这王全一顿,但是被连子宁这么一说,却是豁然开朗。揍这老杀才一顿未免太便宜他了,送去见官才是正理。
他见连子宁终于深明大义,神色稍霁,欣慰道:“你能这么做,那便好了,这老杀才竟敢辱骂圣贤,总要送他见官去吃顿板子才好。”
连子宁松开手,向邱少琴长长作揖,满脸惭然道:“今日若非清泉兄当头棒喝,晚辈现在只怕还恍恍惚惚,被人辱骂了事小,玷污了我礼教名法,那可真就是罪莫大焉了。”
邱少琴被他恭维了一句,心里也是高兴,挥挥手:“无须如此,现下醒悟倒也不算晚,来,咱俩先把这老杀才送去见官。”
那王全之前被邱少琴用那本精装版带有插图的厚重黄书给一砸,砸的是头晕脑胀,半响没回过神儿来,但是这会儿听到了那‘见官’两个字,顿时是浑身一激灵,嚎丧一般的叫了出来:“我是府军前卫……”
话还没出口,就被连子宁一拳狠狠地捣在了嘴上,那柔软的嘴唇重重的撞在牙床上,嘴唇里面顿时是变成了一堆烂肉,连子宁这一拳力道极大,把他的满口牙齿也给打下来了七八颗,连着一口血就喷了出来。王全疼的浑身哆嗦,鼻涕眼泪全都出来了,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来?
邱少琴捡起来他那本宝书,两人便把王全从马车上揪下来,拉着他往顺天府衙门而去。
那黑甲骑士在整个过程一直是冷冷的看着,即不出手也不插话,只是神色间微微有所波动而已。
他见连子宁在王全的步步紧逼下软弱退缩,眼中便有些不屑,待到看完这一幕,才是微微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两个秀才一个猥琐中年人的组合自然是吸引了路上不少人的目光,偏偏这邱少琴也是个好事的,见了自己认识的那同学好友便都招呼一句,那些读书人一听这老杀才竟然敢骂圣贤书连狗屁都不如,顿时群情愤愤,都跟了上来,说要去衙门里给邱少琴壮声势。不一会儿,两人身边竟然围了足足有十几人之多。
连子宁目光闪烁,这次声势搞得这么大,这王全,想活都难了!
第十九章 顺天府 桂老爷
明朝的秀才拥有的特权极多,更兼的是,一双利口极为的厉害,谁都不怕,因为明清两朝按照法律规定,骂人是要打板子的,但是秀才若是骂人的话,则官府一般根本就不受理。是故明代小说《喻世明言》第二十八卷“李秀卿又结黄贞女”里引了一段俗语:“天下只有三般口嘴,极是利害:秀才口,骂遍四方;和尚口,吃遍四方;媒婆口,传遍四方。”
《儒林外史》第二十二回里,牛浦和牛玉圃在仪征的大观楼上和一个戴方巾的、说是原来在衙门里做的王义安一起吃饭,来了两个秀才,“前面一个穿一件茧袖直缀,胸前油了一块;后面一个穿一件元色直缀,两个袖子破的晃晃荡荡的”,见了王义安,说他是妓院里掌柜的乌龟,不配戴方巾,“不由分说,走上去一把扯掉了他的方巾,劈脸就是一个大嘴巴”,又打叉骂,要送他见官,直到王义安摸出三两七钱碎银子来给他们做“好看钱”,才放过他。
这事儿,就是最为贴切的写照。而明朝的读书人也是不怕事,此时朝廷重文轻武,朝中尽是读书人出身,读书人乃是天底下势力最大的一个群体,所以若是哪怕是没有功名的读书人汇聚成一群的话,连官府都要感觉头疼。万历年间出名的民烧董宅事件,便是鲜明的例子,一帮秀才把董其昌的宅子给烧了,董其昌是何许人也?时任礼部侍郎,乃是一等一的国家大员,中枢要臣,结果就愣是被一帮秀才把家给烧了,最后这事儿还是不了了之。
放到后世,一帮大学生你去烧烧政治局主管科教文卫事业的政治局委员的家试试?打不死你!
秀才们单个儿那是不可怕的,但若是汇聚成群,那就极具破坏力量。
明代京师属于顺天府治下,大兴、宛平二县倚郭,称为京县,以北京城的中轴线为界,城东部及郊区属大兴,城西部及郊区属宛平。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是宛平县管的,不过这宛平和大兴两县都是附郭县,县衙都在京师以外,现在从这里寻摸过去也远得很,这些秀才们也是大胆,竟然直接揪了人去了顺天府。
※※※
顺天府尹桂南林桂老爷骑着一匹高头骏马,带着两个伺候的下人急匆匆的赶到了顺天府,他黑着一张脸,显然是心情极为的不好。
桂南林桂老爷是山东布政使司青州府诸城人,正德三十四年丙寅科的二甲头名进士,乃是仅次于状元榜眼探花的第四名——传胪,这可是大大的了不得,乃是民间目之为天上文曲星一般的人物。说起来,这传胪虽说是第四,但是也未必比前三名就差了,金殿科举,一甲三名乃是皇上御笔钦点的,除了相应的实力必须要高之外,还要有不错的运气入得了皇上的法眼才行,这就得莫大的机缘了。
所以说,传胪也未必会差,与前三名只在伯仲之间而已。
这位桂南林老爷文章做得好,人也是极会处事的,很是有几分手腕。
中了进士之后,便是以庶吉士的身份进了翰林院,这也是正道,明时翰林院的地位和重要性达到了一个巅峰,一般来说,名次比较靠前的进士都会进入翰林院。翰林院乃是养才储望之所在,虽然没什么油水儿,但是天子近臣,地位极为的清贵,却是成为阁老重臣以至地方官员的踏脚石。清贵如此,因此在天顺朝之后,便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之说。
终大明一朝宰辅一百七十余人,十分之九出自翰林院。
明代科举进士分为三等,一等直接进入翰林院,二等为翰林院庶吉士,取得翰林院的预备资格,三等则委以地方基层官吏或其他职务。可见,能够直接进入翰林院的,实则仅科举进士名列前茅者。对于这样一批人才,朝廷高度重视,精心培植。翰林院的日常活动,既是履行其处理政事的职能,同时更具有锻炼能力、增长见识的意义。譬如,以皇帝名义颁发的各种诰敕本应阁臣起草,但实际上一般性文件多由翰林代笔,这项工作有助于翰林官适应政务、加深阅历、加强对国家事务的熟悉;对明代历朝实录的编写一般由阁臣领衔,翰林负责实际编修,这项工作加强了翰林官对前朝政典故事的深入了解;而在经筵侍讲中,翰林官又因此而不断熟悉朝廷仪制和国家要政;同时由于经筵讲读而形成的亦君臣亦师生的关系,成为翰林官在院期间或日后为官主政时启沃君心、对皇帝施加影响的重要条件。此外,翰林官有着更多的亲炙鸿儒、接近权要的机会,又能饱览史料邸报,参加某些重要会议,便于对政局时事获得具体而深入的了解。这些都使翰林学士不断积累政治学识和经验,提高政治素养为日后为官做好准备。
在翰林院中呆了数年,在正德三十八年的时候,桂南林被外放为青州府推官,乃是正六品的官衔。
因的是自己的家乡,再者说桂南林也是个肯任事的,因此没过几年,便是出彩的很了,再加上有些同年和座师的照拂,升迁之路很是顺畅。先是青州府同知致仕,他顺理成章顶了同知的位子,成了正五品的大员。接着又过了两年,正德四十三年的时候,便是升任了兖州知府,主政一方。
之后又是迁任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左参议,分管莱州、平度州、胶州等二府五州三十一县之地,从四品。四年后,升任左参政,从三品。然后终于是在正德四十八年的吏部全国大考之中,获评上上,升任顺天府尹。
乃是正三品的大员,已经可以穿着打着孔雀补子绯色的大红官袍了!
桂南林弱冠之年中的进士,今年不过才三十四岁,就已经是成为了三品大员,相当于后世的北京市长兼市委书记,政治局委员,如此的升迁速度,也可称得上是一个快字了。
如此的升迁速度,自然是和他眉眼通透,会做人,手腕儿灵活是分不开的。
第二十章 官字一张口
顺天府的大堂之中,正是乱糟糟的。
王全被用绳子给胡乱的绑了,扔在地上,嘴里塞了一团破布,呜呜呀呀的,也不知道哼哼唧唧的啥。他的手脚四肢在拼命的挣扎,但是那绳子是连子宁亲手给他绑上去的,很是结实刁钻,却是怎么都无法挣扎的开的。一堆秀才在那里乱乱哄哄的说笑,邱少琴自然是成了其中的焦点人物,被众人围在中间,不时的爽朗的笑上一声。这一群人,竟然是浑然没有把这顺天府的大堂衙门,放在眼里。
那些衙役差官们平日里横行霸道,街面上少有他们怕的人物,但是这会儿却是各个苦笑不已,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些秀才大爷,确实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连子宁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退在了一边,他躲在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里,低头敛眉,看上去似乎是在沉思。只是偶尔撩撩眼皮子,冷眼旁观着那些正在高谈阔论的年轻人们。
他心里正在盘算着,这一次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心中静若止水,秀才们的能量,待会儿应该说什么话来引起众人的激愤,传言中者无畏桂南林桂老爷的性格,他对此事应该会如何处理的推断,甚至是存在已久的文武之争等等因素,都被连子宁给一一的考虑进去。
他心中已然有了几分底稿,这时候便听见一声咳嗽,接着,一抹大红色便是映入眼帘。
他悄悄地抬头打量了一眼,见这位顺天府尹桂南林大老爷人不过中年,身量极高,足有一米八几,面若重枣,一双剑眉,颌下的浓密胡须足有一尺长,梳理的很是整齐,堪称美髯,竟是十足一条雄赳赳的山东大汉,若不是穿着三品文官的大红官袍,腰间挂着金荔枝腰带,胸前还打着孔雀的补子,恐怕说他是个武将也是有人信的。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老头子,穿着一袭青衫,戴着个六合统一帽,身材干瘦干瘦的,一双眼睛小而明亮。他穿着布衣,显然是没有官身的,但是能跟着桂南林公然来上堂,显然就是那种类似于高级幕僚一般的人物。
桂南林瞧见大堂里面这乱糟糟的样子,顿时就有些不喜,那班头眼见大人的脸色沉了心来,顿时心里一凛,把手中的水火棍往地上重重的一杵,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那些衙役们也是齐齐的水火棍一点,发出整齐的巨大声响。本来还乱糟糟的场面顿时为之一静,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动静儿了,秀才们瞧见桂南林,赶紧一起施礼,口称大人不止。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堂堂的三品大员,京师的父母官,这些身份叠加起来,还是极有威慑力的,更别说,他们参加顺天府乡试考举人的时候,桂南林就会是他们的主考官,假如他们考中了举人,那么桂南林就算是他们的座师,有了这一层身份,就更是亲近。
“都起来吧!”
桂南林的声音很浑厚,他端着膀子在大案后面坐下,缓缓地扫视一圈儿,看见这一群十几个的秀才,也是有些头疼。
他轻咳一声,道:“怎么弄得乱糟糟的,你们是读书人,不知道什么是体面吗?说罢,怎么着了这是?”
这种事儿自然是轮不到连子宁出头的,邱少琴越众而出,很是潇洒的施礼:“学生邱少琴,正德四十七年大兴县县学秀才,见过府尊大老爷!”
桂南林摆摆手:“说罢!”
“是!”邱少琴一指地上犹自挣扎的王全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便是把刚才他的所见说了一遍,自己如何听到这厮辱骂圣贤,如何将之揪送到官府来,如何等等……
桂南林听完,也是心中颇有些怒意,他毕竟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是极为尊重圣贤文章的,听到这王全如此辱骂圣贤,又如何不气?他向连子宁问道:“刚才邱少琴所说,可是真的?”
连子宁垂头,老老实实道:“回大人的话,句句属实,学生可以作证。”
桂南林点点头,心中有了决断,这个案子本身是一个非常明白的案例了,有人辱骂圣贤,被一群秀才扭送到官府。惩罚肯定是要惩罚的,但是问题的重点是,应该如何惩罚,毕竟大明律中,也没有明确的规定辱骂圣贤书要如何量刑。
他看了看堂下被捆的结结实实的王全,正要说话,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附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桂南林再往下看,顿时脸上就露出几分惊疑不定的神色来。
连子宁瞅见这一幕,暗呼不妙。
他心中对这个事件有很清楚的认识,这是一件说起来非常清楚的案件,秉公处理就是了,但是这个惩罚的尺度,却是可大可小,说白了,流放三千里甚至杖刑而死也是可以的。说轻了,罚个钱儿,关押上几天也没话说。总之,惩罚的高低,便是取决于王全的身份。
一个普通人和一个京师大营府军前卫千户家中等地管家的惩罚,也定然是不同的。
而连子宁想要王全接受的,是最严厉的惩罚!
为了防止事情有什么变化,连子宁之前在动手绑王全的时候,已经是把他身上所有可以证明他是豪门家奴身份的所有东西都给顺走了,就连他身上那一身绫罗绸缎也是给扯得破烂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跟在泥里打了个滚儿似的。
却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出了差池。竟然被那老冬焐给认出来了,连子宁心中电转,盘算着如何应对。
那边桂南林已经是拉下脸道;“给他松绑,问话。”
一边的衙役赶紧上去给王全把绳子解开,王全这厮也是个很机灵的,嘴里哭嚎着,连滚带爬的便是向着桂南林的大案扑了过去,桂南林让他给吓了一跳,喝道:“左右,把他给我叉住。”
刷刷两根水火棍出来,正正的插在了王全的咯吱窝那儿,把他给叉住了,王全知道自己生死只在这一瞬间,当下便是跪在地上连连个头,他用力极大,磕的地上砰砰作响,额头立刻渗出血来,嚎道:“大淫,依要齐小淫做据啊!”
第二十一章 咆哮公堂
“你说什么?”
王全指了指自己满嘴的血,他的牙已经被打落了大半,嘴唇也被打烂了,自然说话漏风的很,桂南林沉声问道:“谁打的?”
“学生打的!”连子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前一步,站了出来。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刚才的那种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神色,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尘封多年的宝剑,终于被拭去了尘埃,重现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般。他的脸上满是自信和坚定,锋芒毕露,锐气逼人!
邱少琴面露惊异的看着他,感觉连子宁似乎瞬间就换了一个人一般。
“哦?你打的?”桂南林也感觉到了他的气质一瞬间的改变,淡淡笑道:“你可知道,斗殴一罪,应该如何论处啊?”
按照大明朝的规定,秀才打人也就打了,官府一般是不管甚至根本是不受理的,当然,这只是一般,只是官府不想管而已,真要是降官自然是可以。桂南林如此说,已经有了几分拿捏连子宁的意思。
连子宁却是不上当,一拱手,朗声道:“按照大明律,打人,丈十!这十记板子,学生自然认领,任凭大人处置!”
“你认罪就好!”桂南林听了王全的身份,有心想要把这事儿化小,正要找个由头压一压这些秀才,这样的话,待会儿才能随便拿捏他们。他伸手捏了个签字扔了下去:“左右,打他五板子。”
两边的衙役便是上前要来拿他,邱少琴看的面色一变,正要开口求情,连子宁却是双臂一振,他膂力极大,那两个衙役竟然捉不住他。
连子宁大声道:“且慢,大人,学生还有一事不明!”
不待桂南林说话他便继续道:“冒犯圣贤,辱骂礼教,玷污素王,这又是何等样的罪过,大人您说,按照大明律应该如何处置!?”
“大人您刚才明明已经有了决断,却为何有想要反复?可是要包庇这豪门恶奴吗?”他冷笑一声,迸指指着桂南林,这位顺天府尹,当朝三品道:“大人您也不用猜了,这位,就是京师大营府军前卫王千户家中的管家,名唤做王全的便是!大人可是因为他的背景,想要从轻处置吗?”
说出这些话,他顿时感觉心里一轻,就像是被抛出去一个大负担一般。苦笑一声,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正面交锋,而且跟人家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这种行为,实在是殊为不智,但却也是不得不为啊!
“你放肆!”被他这一席话说的桂南林一阵青筋暴跳,脸色黑的要滴出水来一般,显然已经是怒到了极点,他一指连子宁:“给我把他拿下!掌嘴!”
当连子宁说出这话来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妙,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竟然被这个年轻的秀才猜中,更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竟然当众指了出来。这样一来,自己便很是被动了,只要是处罚的轻了,肯定是会受人诟病。
文武之争,自古难免,桂南林却是不想掺和到这里面来的,因此刚才听师爷说堂下这人是府军前卫王千户家中的管事,心中便起了退缩的意思。心中想要息事宁人,把这件事儿压下去,免得平白无故得罪人。反正在他看来,这件事儿也容易得很,对方是一群穷酸秀才而已,还不是好拿捏的很?
却没想到,竟然蹦出来连子宁这么个硬茬。
桂南林其实也是难受的很,那些市井小民看多了包龙图的戏文,便以为开封府尹、顺天府尹之类的这等京师父母官都牛叉的很,殊不知,这实在是一个苦差事。
官场有言: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这便是指的在省城、京城这等地方做地方官的难了。
明清两朝,顺天府尹的权势确实是极大的,顺天府尹是北京的治安与政务的最高行政长官,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市市长加市委书记加公安局长加法院院长等等,除了管理整个顺天府的事务之外,顺天府还有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资格,相当于一个小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