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哈曼深吸一口气，止不住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摆摆手，气息十分虚弱道。
“他们为何不杀你？”
接着，林远再度问道。
这番话就显得有些无礼了，甚至有些以下犯上。好像是在说，你为什么还没死一样。
换作任何人听了，都难免会愤怒。然而这番话从林远嘴里说出，却带着一丝疑惑，尼哈曼听了也不生气。
她现在也奇怪，为什么这些人分明有无数次机会杀了自己，但为何就是不动手，偏要做那可笑之事，将自己赶出去，这不是开玩笑吗？
难道自己被打出去，就不能再杀回来？
“不知道！”
尼哈曼微微摇头，苦涩道。
林远也没有多问，只是缓缓闭上双眼，沉思良久，方才微微点头，笑道：“明白了！”
说着，他看向那两百六十一人，道：“你们得到的命令，应该是可赶不可杀吧？”
那两百六十一人闻言，身躯微微一震，看向林远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凶光。
“林远，这是什么意思？”
尼哈曼猛地看向林远，开口问道。
林远微微一笑，道：“我有一知己好友，名唤君无忧。他曾经告诉我，准备许大秦皇帝两门姻缘。如今姻缘未成，这人怎么能死？”
“就在前些时候，君无忧给我一封信，说他已代表大秦皇帝坐镇咸阳，这天下，能让大秦对元帅可赶不可杀的人，怕也就只有这位了！”
“虽说秦军这个做法，把大元帅赶出去，很可能会在国内造成大乱，但总比国内再次选出一人，快速杀回的好。”
“可这也不是足够放任大元帅的理由，因此，真要找个理由，也只能说是君无忧的手段了！”
尼哈曼闻言，身子猛地一颤，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是君无忧在捣鬼？”
她有些错愕，千想万想，她丝毫不敢把这件事往君无忧的身上去想。
她知道君无忧已经入秦，甚至可能被秦皇重用。但再重用，也没资格插手这战乱之事把？
更何况是对付一个敌军大元帅的主张，岂是他说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的？
不过仔细想想，尼哈曼确实想不出来，除了君无忧，还有什么人会保她。
难道那家伙之前浮夸的那些言辞，都是真的？
“我不管此事与那君无忧是否有关，林远，你既然到来，那就立刻出手，帮我灭了这些人。”
“大军还在燕地之上，不可懈怠，我必须立刻召集大军，一鼓作气，剿灭燕地秦军，杀入秦地！”
尼哈曼缓缓站起身来，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望着林远，冷冷道。
“不行！”
面对尼哈曼的调令，换作以往，林远会毫不犹豫的执行，但如今，他就区区两个字，不行。
尼哈曼脸色一变，喝道：“你什么意思？”
林远摇头，道：“大元帅，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大元帅，既然这些人没杀你的意思，那你就退出长城吧。”
“这五万大军，杀大元帅此前交付林远的，现在，林远原数奉还，相比于他人，也算对得起大元帅了！”
“从今以后，林远与东胡一刀两断，恩断义绝，再无情谊。林远的家小，现还在东胡境内，劳烦大元帅帮我看着一点，过些时日，我自会派人迎接！”
一番话说出，林远俨然要和尼哈曼诀别。
“什么，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你想背叛本帅，背叛汗国？”
尼哈曼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凶厉，冷冷喝道。
“算不得背叛，我本身就是燕人，在胡地上，没有立足之地。既然如此，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又有何不可？”
林远冷笑，说着，大手一挥，一块兵符，直接扔向尼哈曼。
第1083章 最后的报恩
“哈哈哈……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哈哈哈……你回得去吗……”
尼哈曼哈哈大笑，眼神瞬间黯然。
林远的一番话，令她愤怒，却也令她悲戚。
这个时候，自己已经落入如此境地，林远竟然选择背叛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林远，你以为燕地能有你的立足之地吗？别忘记，当年你林氏一族被赶出燕地，是我汗国收留的你们，否则你林氏一族，早就灭绝了。”
“如今你告诉我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你能回得去吗？”
尼哈曼手中弯刀指向林远，冷冷喝道。
林远缓缓低头，深吸一口气，方才再度抬头，望着尼哈曼，道：“回得去还是回不去，这不需要大元帅操心。”
“燕地没有林远的立足之地，大秦总该有。若连大秦也没有，我林氏一族就算自生自灭，也总比寄人篱下，受尽屈辱的好！”
“不可否认，汗国对我林氏一族有大恩。可这些年，该报的也报了。”
“我为汗国浴血奋战，多次救汗国生死于一线之间，我无愧东胡汗国，可大元帅，你告诉我，汗国真的无愧于我吗？”
“不，汗国从来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林氏一族在汗国境内，永远都是外人。”
“在朝堂上受尽排挤，在军中受尽打压。”
“如今，你要杀入燕地，我为了报恩，随你杀入故土，敢问大元帅，我林远何曾抱怨过？”
“然，等待我的结果又是什么？我身边的人，胡人说杀就杀了，谁考虑过我林远的感受？是你，还是其他人？”
“没有，我林远的族人，在你们胡人眼中，就是一群随手可杀的蝼蚁。是你胡人不仁在先，不能怪我林远不义！”
“按照道理，我本该直接举兵造反，可我没有。我把五万大军原数奉还，我不伤你胡人一丝一毫。”
“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去报，绝不做对不起胡人的事，这足够了吧，我的大元帅？”
说话间，林远满腔悲愤。
不是他不仁义，只是受到的委屈太多了。
曾经，胡人排外也就算了。可如今，胡人与大秦作战，他本就是秦国燕地上的旧民，受到的排挤更大。
他一边要攻打中原故土，一边还要受人排挤，何苦来哉？
与其如此，倒不如提早抽身，否则怕是连全身而退的机会都没了。
就如他所言，他没有对不起东胡。他该报的恩，早就已经报了，否则东胡早就亡了。
如今，他走，怎能称得上不仁义？
“这么说，你真的要走？”
“你可以告诉我，谁敢杀你身边的人，我定要他百倍奉还，你真的没必要如此！”
尼哈曼摇头，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舍不得林远，林远对东胡接下来的战略意义，真的太大了。
说林远说她的左膀右臂，甚至都说小瞧了林远。
凭林远的能力，完全可以肩负一国。
“呵呵，你要为我讨回公道吗？你没机会了！”
“席明安是你派出去给库尔德达的监军，换作其他人做这个监军，怕是即便那库尔德达再张狂，也不敢胡来。然，就因为席明安是我的人，他说杀就杀了！”
“我本想把该还你的都还给你，然后亲自找他讨回血债。但现在，我没机会了，你也没机会。”
“因为库尔德达已经死了，你在大秦燕地上的所有大军，除了我给你报下来的这五万大军之外，无一生还！”
“我为你留下这最后的力量，也算对得起你了。你收回兵符，带着人离开吧。凭借你如今的力量，无法再燕地立足了。莫要逼的秦人太甚，最后自掘坟墓！”
林远冷笑，说话间，把近日得到的消息一一禀报。
“什么？”
“全军覆没？”
“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
尼哈曼摇头，他不相信自己会全军覆没，这燕地上，根本就没有秦军主力，能突然杀出三百高手和那三千人对付自己，本身就令她惊讶。
要说秦军还有其他各路伏兵，她打死也不相信。
再则就算真有伏兵，那又如何？
秦国悄无声息间，拼了命能拉出一万人伏兵了不起了吧？顶天了，三万人够厉害了吧？
可自己还有四十多万大军啊，岂是说灭就能灭的？
“大元帅，没什么不可能的。秦国二十多万蓝田大营精锐，早已经来到燕地，埋伏作战之下，除我这五万大军，东胡大军无一生还。”
“现在二十万大军，已经赶赴蓟城复命，你该醒醒了。中原不是匈奴，不是东胡说欺负就能欺负的！”
林远冷哼一声，冷冷道。
“不……我不相信……”
尼哈曼挣红了脸，怒生咆哮。
林远摇头，道：“看在曾经的恩情上，今日，林远再最后为大元帅报答一次！”
说着，他望向那两百六十一人，冷冷道：“诸位，若你们得到的命令是赶走尼哈曼，现在你们可以退下了。相信我，我定能让她推离长城！”
那两百六十一人闻言，纹丝不动，冷冷的看着林远。
只见那当先一人冷冷道：“你凭什么身份让我等相信你？大秦一字军，从来都只有亲手完成命令的，从来没有依靠别人的道理！”
林远一愣，笑道：“既然诸位不愿意听从林远的，那不如各退一步。诸位依旧可以在这里守着，直到亲眼目睹此人带领大军退出城去如何？”
“兵家有云，上善伐谋，下者伐兵。兵不血刃，方才是兵家大道。今日，若能不费吹灰之力达成目的岂不是更好？”
“否则，这东胡战神岂是尔等说逼迫就能逼迫的？到最后，就算打不过你们，怕是死在你们手里，也不会让你们如愿。敢问如此，你等能算完成使命吗？”
此言一出，两百六十一人纷纷沉默。
没错，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尼哈曼根本就是誓死不退。
换作常人，直接打出去就是了。
可尼哈曼本一样，凭借他的能力，真不想退走，你打死她，也绝对无法将她打退。
可尼哈曼真要是死了，他们的任务就算失败了，这不符合他们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