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9章 掏心窝子
“陛下，在下对中原文化不太熟悉，不知此言何意啊？”
东郭昆凌尴尬一笑，他虽然懂得秦国官话，但不代表就对中原文化十分了解。
“来，朕告诉长者。所谓天之道，指的就是天道！”
嬴守一手指向上方，然后又指向东郭昆凌，笑道：“所谓人之道，就是贵族贱民之道！”
“天道讲究公平公正，你也好，朕也好，同在天道之下，皆为天道之子。长者说说看，同为天道之子，你于朕乃兄弟，兄弟之间同样努力，同样艰辛，可最后你飞黄腾达，朕却一再落魄，你觉得这叫公平吗？”
东郭昆凌摇头，道：“当然不公平！”
嬴守点头，笑道：“没错，不公平。可更加不公平的是，你我同是兄弟，你飞黄腾达，朕无比落魄。”
“然而，你不给朕任何的扶持，却要朕源源不断的贡献于你，你说，这适合道理？”
东郭昆凌再度摇头，心中莫名的被调动起来，沉声道：“完全没道理！”
嬴守笑了，道：“没错，一点道理都没有，更别说公平了。可现实中就是如此，这就是现实中的命运！”
“天道，本该你有余，你来扶持朕。然而，人们却忘记了天道，实施人道，我不足，却要奉养你，这真是一个混账的世道！”
东郭昆凌叹息，道：“没错，是一个混账的世道。可事实如此，又能如何？”
“所谓强者为尊，适者生存。贵族有贵族的力量，难道就不该有贵族的享受吗？”
嬴守摇头，笑道：“好一句贵族有贵族的力量，就该有贵族的享受。好，那朕问你，长者，今日，朕有足够的力量剥削你东郭一门，你说，朕该剥削，还是不该剥削？”
东郭昆凌浑身一颤，整个人顿时就傻了。
皇帝一番言语，不得不说，体察入微，让人不知不觉间，就跟他搭上话了。却没有想到，最后连内心的话也说出来了。
此刻反应过来，东郭昆凌心中顿时一片惶恐。
现在，他能说什么？告诉皇帝应该剥削？还是说，不该剥削？
怎么说，似乎都是错啊。
东郭昆凌心中震撼，暗暗苦涩，才发现，这位皇帝陛下，真不是一个凡人。
“无话可说了吧？”
嬴守倒是没有怪罪东郭昆凌的意思，反而咧嘴笑了起来，似乎喝醉了一样，道：“你现在敢告诉朕不该剥削，那朕就剥削给你看，你无能为力，这就是朕的力量。你只能服从，不能反抗！”
“你要是告诉朕该剥削，朕就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做贵族于贱民！”
此言一出，东郭昆凌心中更是懊悔，真是被这位给带偏了。
“当然了，说说而已，长者别往心里去。朕说过，今天就是爷俩谈心，莫要太紧张了！”
嬴守伸手拍了拍东郭昆凌的胸口，暮然一笑，道：“其实吧，今日说这么多，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朕就想告诉长者，什么事大秦，什么事大秦律法，什么事我大秦天下！”
东郭昆凌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双目看着嬴守，等待嬴守继续说下去。
嬴守也没让他失望，继续道：“天道法制，人道人治。人治天下，从无公平可言，取不足而奉有余。欺凌弱小，贡献强大。法制，以公平为主，公道自在人心。可违逆小部分人心而顺天下人心，此乃法！”
“当天下苦人治久矣，我大秦出来了，立下法制。虽有损贵族礼仪，然，天下民心得以公平，你说，我大秦能否扛得起这替天行道的大旗？”
东郭昆凌并不傻，听了这么多，他哪里还听不出来，嬴守所谓的谈心，就是在告诉他，大秦为何要针对贵族的原因。
可有些话说得再好听，但损失利益的，始终都是贵族，哪个贵族又愿意呢？
似乎看穿了东郭昆凌的心思一样，嬴守又道：“或许朕说了这么多，在长者看来，就是在找借口，剥削贵族的利益，慢慢对付东郭一门，没错吧？”
东郭昆凌心中一震，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陛下误会了，绝无此事！”
嬴守摇了摇手，笑道：“长者不用否认，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朕还有一句话想说，东郭一门入我大秦，该舍弃的还是要舍弃，大秦给不了东郭一门什么，然，公平还是能给东郭一门的！”
“只要你东郭子孙后代争气，朕向你保证，你东郭一门，只会比如今更加辉煌千倍万倍有余。当然，若是你东郭一门后人不争气，那也怪不得朕了！”
东郭昆凌暗暗吞咽唾沫，小心翼翼道：“陛下，若后人不争气，如何？”
嬴守笑道：“后人争气，将相王侯，权势风云，任他们去取，任他们去拿，朕只会替他们开心，替他们高兴。”
“若不争气，堕了你东郭一门先祖的威名，他日是落得庶人身份也好，街头乞讨，落草为寇也罢，朕也不会多管！”
“总而言之一句话，朕此前说过，保你东郭一门一世荣华富贵，绝不出尔反尔。除非你东郭一门造反，若真如此，朕也只能让你东郭一门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不造反，是争取王侯将相，荣华富贵，还是堕落庶民乞丐，山中为寇，那就是后人自己的选择了！”
东郭昆凌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嬴守其他的话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独那一句保他东郭一门一世荣华富贵，这是他必须认真的。
或许他看重的不仅仅是一世荣华富贵，更多的还是能生存下来，但能荣华富贵，岂不更好？
“呵呵，有些话说来，想必长者都不会相信。其实这番话，朕不仅仅是对长者说，也时常这般告诫自己。”
“对东郭一门的子孙后代也好，对朕的子孙后代也好。其实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管不了太多。是福是祸，那都是儿孙自己的事！”
嬴守再度开口，又接着话题聊了下去，仿佛在与东郭昆凌掏心窝子一样，说得十分真诚。
第1350章 心服口服
“陛下言重了，皇室一脉，指挥越加辉煌，岂有落寞的一日！”
东郭昆凌拱手，恭维道。
“长者不必恭维，朕说的乃是实话！”
嬴守一把抓住东郭昆凌的手，笑道：“这世上啊，从来就没有常胜将军，也没有永垂不朽，更没有永盛不衰的道理！”
“我中原还有一句话，叫做盛极而衰，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当辉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往往迎接的下一步，就是走向衰败。你细数历史，看看这世上真有永垂不朽的家族吗？”
说到这里，嬴守摇头，坚定到：“没有！”
“哪怕是你东郭一门，就算不尽力今日只是，他日衰败也是必然的。就好像你东胡王族，又好想我大秦前身，还有那大周朝！”
“所谓大周八百年，孔子著春秋。曾今的大周朝何等辉煌？如今不也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我前秦是何等霸绝天下，如今不也走向灭亡了？”
“朕的大秦，或许可以千秋万代，也或许再走几代就到终点了。对此，朕是无可奈何的，毕竟朕也会死，死后，岂能管得了后世子孙是福是祸？”
“朕不求贏氏一族千秋万代，永世辉煌，但求这天下公道自在人心。只有公平还存在，哪怕有朝一日，我贏氏一族落寞了，依旧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就好像你东郭一门，就算他日落寞了，说不准，哪一天突然蹦出一个经天纬地之才。你说，我大秦是用还是不用？”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寒门难出贵子。可只要有才，哪怕是寒门之才，我大秦也能让他成为贵子，让他成为贵族。你说，这份公平，你要还是不要？”
东郭昆凌沉默了，也动容了。
一番促膝长谈，他似乎渐渐的明白了嬴守的心思。
是啊，这世上有长胜不败的将军吗？
没有，是将军总有一败。
这世上有永世不衰的家族吗？
没有，从来就没有。
别说贵族了，哪怕是王族，都有衰败的一天。
如秦国的大周朝，六国，还有东胡王族，如今都衰败了。
这些庞大的家族，哪一个不比他东郭一门强大辉煌？
他们都能衰败，东郭一门怎么就不会衰败了？
可衰败之后呢，在这个世道，东郭一门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吗？
或许有吧，但微乎其微。那种希望之渺茫，就如同在大海里面找到一根针一样，几乎没有人和希望。
可如今不一样，大秦法制之下，讲求一个公平。这就好像一份希望，永远放在每一个人，每一个家族的手中一样。
哪怕今日你衰败了，可只要你足够努力，有足够的能力，你也有辉煌的一天。
今日嬴守说这么多，告诉他的道理很简单。入我大秦，我只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一世之后，你的家族或许会衰败，朕绝不会救济。但希望在你们收礼，该怎么重头再来，看你子孙后人的福祉，能力。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东郭昆凌还能怎么说？
他能说不服吗？
哪怕是内心深处，他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人家是剥夺了你贵族的很多权利没错，但再多的利益，能换的到这样一份希望吗？
“东郭昆凌领教了！”
东郭昆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一旁，下跪匍匐在地，道：“多谢吾皇赐教，今日之言，让东郭昆凌茅塞顿开。在此，再度叩谢吾皇赐予我东郭一门一世荣华！”
嬴守起身，笑道：“你不用感谢朕，这是你东郭一门应得的。朕给予的希望，也是我大秦子民应得的。”
“你放心，朕说保你一世荣华富贵，绝不会食言。你也不用担心朕口是心非，最后落得六国贵族那般下场！”
“首先，你得弄明白，前朝始皇帝陛下一同六国，从来就没有对六国贵族赶尽杀绝。相反，我大秦的希望，从来都没有从他们手中夺走！”
“我大秦对他们，也算仁至义尽了，可结果却是他们不知好歹，犯上作乱，硬生生灭了前秦。朕出手，不算毁诺。怪只怪他们想造反，力量却不够，唯有一死！”
话音落下，嬴守猛地转身，直接朝着王座而去。
东郭昆凌心中一颤，惊悚的同时，也彻底放下心来。
他明白，皇帝最后的这番话，是给他一个警告，也是给他一份安心汤。
那意思很明显，我大秦，从来没辜负过谁。哪怕你是贵族，我大秦也不会刻意针对。
但你若要造反，除非你力量比朕更强，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也就是说，只要东郭一门老老实实的，不抱妄想，至少嬴守是不会动他东郭一门的。
这一夜，宴席用了很久很久，东郭昆凌离去时，已是凌晨。
又过两日，大秦七万大军与东胡贵族们的十万大军之战，终于打响。
在魁麟城外，秦军驻扎下来，开始向魁麟城中的东胡贵族私兵们宣战。
按照秦军的习惯，所过之处，从来都是强攻硬取才对。
然而这一次，秦军没有这么做，相反，还给足了面子，递交战书，等待东胡大军出门应战。
然而东胡大军也不傻，有城池天险不守，跑出去和你打，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这十万大军，皆来自东胡各大贵族的私兵汇聚而成。
可以说，这十万大军，都乃精锐之师，毕竟都是各大贵族用钱堆出来，养出来的，怎么可能是一般废物？
与大秦铁骑相比，战斗力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但这只是从一个角度上去看，再从林外一个角度上去看，这支大军也是不堪一击的。
他们的弱点很明显，虽然可以称之为精锐之师，奈何太过驳杂，来自于东胡各大贵族各家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