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令赵全,严密监视国师的一切动向,随时向朕禀报。”
有些刀剑,用的时候十分顺手,但是当它没什么用了的时候,留在身边,却不得不防备它会反噬主人。
特别是,主人知道它有反噬的理由……
……
熙园濯尘殿前,一名中年男子牵着一个女孩走至沉月湖之前,对着前面垂钓的太上皇跪下道:“元裖见过太上皇!”
“云霓见过皇爷爷……”
太上皇回头,笑了笑道:“小九来了,过来吧,陪朕钓鱼。”
“是。”
中年儒雅的男人起身,给了身边的云霓郡主一个不许顽皮的眼神,然后规规矩矩的走到前面,看见此处还有一个小木墩和一根架好的鱼竿便知道是为他准备的,因此直接坐下。
云霓则站在他的身后。
过了一会,见父王和太上皇都不说话,云霓站不住了,仗着往日里太上皇和太后的宠爱,她俏生生的开口道:“皇爷爷,我给你捶捶背吧。”
太上皇笑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父亲回来了,当着他的面你倒会讨巧卖乖,以前怎么没见你过来给我捶背?”
见太上皇拿她取笑,云霓一跺脚道:“才不是,人家也想要过来的,只是太后说了,皇爷爷喜欢清静,不许人家没事往皇爷爷这边来。”
声音委屈巴巴的,让坐着的两人都笑了,然后太上皇也不理会过来给他捶、捏肩膀的云霓,直接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虽然太上皇的目光看着湖面,但是儒雅的男子仍旧知道是在给他说话,就要起身回话,却被太上皇摆手压下,于是他便道:“自收到陛下的旨意之后,臣不敢片刻耽误,只求能够早一日回京见到太上皇。”
太上皇淡淡道:“那么着急作甚,担心迟了见不到朕了?”
中年男子便是河间郡王,闻言直接屈地跪下,道:“太上皇明鉴,臣自然知道不管何年何月回京都能得见太上皇天颜,只是,微臣实在挂念太上皇,无时无刻不想回京,在太上皇身边尽孝。
臣本来只是镇国将军府毫不起眼的一名皇族子弟,不得父亲喜爱,若非蒙太上皇看重,点入军中,许臣建功立业,又何来臣今日之荣耀?
臣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太上皇亲手所赐,所以在臣的心中,早已视太上皇为亲生父亲。以前奉太上皇圣命镇守边关,边关事重,不敢轻易请旨回京服侍太上皇,臣之心中,深觉愧疚不安。如今陛下圣明,体察臣拳拳孺慕之情,准臣回京为太上皇主持寿诞,臣心中欣喜若狂,故而如此,还请太上皇治罪。”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没变,仍旧奉行书生酸儒那一套。”
河间王拜倒。
恰值有随侍的太监上来回话,太上皇点点头吩咐了一句,然后让河间王起身,又对他道:“你今日既然回来了,正好让你见一个人。”
“不知太上皇欲让臣见何等人物?”
“等会你就知道了。”
河间王之女云霓站在太上皇的身后,刚才正好把太监的话听见,又见父王和太上皇不再说话,她便用心给太上皇捏了两下肩膀,然后撒娇:“皇爷爷,我可不可以外面去玩一会儿?”
太上皇不答,只是挥挥手。
“谢谢皇爷爷!”
说着高兴的就跑了,丝毫没看见自家父王那严峻的眼神。
“小孩子贪玩好动,不喜欢安静。你这些年不在她身边,如今好容易父女相见,正该慈爱些,又何必摆出这般父王的威严?”
“微臣明白了,多谢太上皇教诲。”
……
贾宝玉来到熙园之外,向守卫的将军表明的来意,等人进去通传之后便在原地静候。
虽然他是可以凭借龙纹玉佩进熙园,但是他深知做人得低调的原理,特别是在太上皇这样的人面前。
对于太上皇这个位置的人,在乎的东西已经很少了,有时候喜欢不喜欢,就是简简单单一件小事便足以决定。
他还想抱太上皇的大腿,这可是关系到他身家富贵的大事,自然不能丝毫大意。
过了一刻钟左右,终于得到传讯:太上皇召见。
于是贾宝玉整顿衣冠,将所有随从、亲卫留在接待处,自己独自跟随引领的太监,往濯尘殿而去。
熙园处于皇城之内,具贾宝玉所见,其占地面积之大,比之皇宫也丝毫不让。其中濯尘殿、寿安殿、崇德殿三大殿,更是格局宏达,装潢金光溢彩,使人一见便知必定是人间至尊至贵的人才能居住其间。
他怀着崇敬的心情跨入濯尘殿的范围之内,跟着太监们走过一根根红漆的大圆顶梁柱,往后殿走去。
忽然他瞥见不知什么东西从一根柱子后头飞过来,他下意识的一躲。
“哎哟~~谁?有刺客?”
领头的太监后脑门上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顿时跳了起来,回头看贾宝玉一脸无辜之色,便开始惊疑起来。
小太监们已经把飞过来滚落到地上的暗器捡了起来,居然是一个糖果,上面已经沾了一点灰尘。
太监见此,心中顿时了然。
“刺客就在那根柱子后头。”
贾宝玉朝着方才他发现的那根柱子努了努嘴,好意提醒。
太监讪讪一笑:“伯爵爷说笑了,熙园哪里来的什么刺客,刚才是奴才失言了。”
贾宝玉淡淡一笑,倒也不说什么。刚才匆匆一瞥,他已经猜到“刺客”是谁了。
柱子后头,云霓手持一把精巧的弹弓,紧缩着身子背靠大红柱子。柱子足堪两人合抱,要遮住她小小的身子十分容易。
好一会之后她才探头出来,看着已经走远的贾宝玉等人,庆幸的拍了拍胸脯。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将弹弓抄进怀里,她转头直接蹿进殿内,欢快的往沉月湖方向跑。
她本来是想出来接贾宝玉的,只是忽然起意想戏弄一下贾宝玉,这才以糖果为暗器,准备吓唬贾宝玉一下。
理由她都想好了。
哼,谁让他在上书房的时候欺负人?谁让他不答应自己的邀请来给自己过生日的?而且还把自己最喜欢的叶姐姐娶走了!
如今虽然恶作剧没有成功,但是也足够令她开心了。
小女孩的世界,单纯而容易满足。
……
与此同时,城南某处私宅之内,数名锦衣军的千户齐聚于此,共谋大事。
锦衣军指挥使杜明义跨金刀进来,所有人全部起身行礼:“卑职等见过指挥使大人!”
杜明义身形虽然不算粗犷,但是一身气势十足,他环视众人一圈,压手道:“人马可都齐了?今日乃是奉太上皇之命,剿灭一伙穷凶极恶之人,敌人凶残,可能会遭受极大的反扑,众位要有心理准备,决不许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指挥使大人放心,按照您的吩咐,人马已经全部安排在护国寺附近,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将护国寺团团围住,顷刻之间,便能杀入寺内。”
“好,事不宜迟,立刻行动,但有反抗逃窜者,全部格杀勿论!”
“是!”
……
“微臣贾宝玉特来拜见太上皇,叩谢太上皇赐爵隆恩。”
沉月湖之前,贾宝玉规规矩矩的对着木台中间的太上皇大礼参拜。
“过来吧。”
贾宝玉遵命起身往前走,却不敢太过靠近,只在侧后方两丈之外的地方垂手侍立。
“那边坐下。”
闻听太上皇吩咐,贾宝玉倒也没怎么犹豫,躬身走到太上皇右边的地方坐了。
太上皇左边还坐着一个气度不俗的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想来能和太上皇一起坐着钓鱼的人,绝非简单人物。
所以,见太上皇两人没说话,都在专心垂钓,他自然也不会大咧咧去活跃什么气氛,所以也就坐着,安安静静的看着湖面。
装深沉嘛,他也会……
只是他愿意装深沉,有人却不想给他机会。
就在他见三根鱼竿都毫无动静,正在想是不是要把鱼竿提起来看看上面有没有挂饵料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蹲到他身边,二话不说夺走了他的鱼竿,还给了他一个得意的小眼神,似乎在挑衅,看他有没有胆量抢回去。
贾宝玉自然不敢,虽然太上皇和那人看似都在安静的垂钓,但是他却总觉得,两个人都在用余光打量他。
在上书房那种治学的地方,他敢不给云霓面子,在这里嘛,自然完全不一样,所以他倒也悠闲,只看着云霓郡主装模作样的钓鱼。
“算了,给你。”
见贾宝玉到了这里也和木头人一样,云霓似乎觉得颇为无趣,直接把鱼竿塞到他的手里,哼一声,双手杵着下巴,就这么蹲在他身边,盯着湖面,期待着三个无趣的人能够早点钓上来一条鱼,打破这种无聊的气氛。
云霓和惜春一般大,同样是可爱的小萝莉一枚,就这么蹲着,小小的脸上满是无聊。贾宝玉便道:“郡主可是累了?要不郡主坐这儿吧。”
云霓偏头,眼神有些意动,却还是摇头小声道:“不用,这是皇爷爷让你坐的。”
贾宝玉便笑道:“没事,微臣蹲着就好。”
他面色和润,语调轻柔,面带和煦的笑容,就像是阳光友善的大哥哥与宠溺的小妹妹说话一般。而且说着直接挪身蹲下,把小木墩让出来。
云霓见此,眼神都晃了晃,觉得此时的贾宝玉和以前大不一样,但是真的好温暖,好迷人呢!
不过却也没直接坐上去。她还是懂规矩的。
旁边的太上皇嘴角一笑,对着旁边的太监招了一下手,那太监会意,立马又示意小太监去搬了一个木墩子过来。
第347章 太后
京城名刹护国寺内忽然涌进来大批不速之客,他们身披银色盔甲,手持利刃,见面二话不言便要捉拿寺内僧侣,吓得寺内少量上香之人噤若寒蝉,只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更令他们惊奇的是,那些僧侣居然个个身怀绝技,并不甘心受戮,而是奋起反抗。有的甚至飞檐走壁,打死杀伤甚多官兵……
内院佛堂,一名断去一只臂膀的僧人捂着伤处跑进来:“禅师快走,官兵太多了,属下等根本挡不住。”
竺兰身着袈裟,手持佛珠,宝相庄严。他睁开虎目,眼中射出两道慑人的光芒,却并不着急起身,而是阴沉道:“可是赵全的人?”
“属下等不知,只是看穿着全是锦衣军的人马!”
竺兰眼睛一眯,陛下,终于忍不住对他动手了么……
“禅师快走~”
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属下已经断臂却还咬牙呵斥让自己走,竺兰心中大为感动,一甩佛袍,虎躯一震,大声道:“弟兄们大多在此,我若是走了,岂非违背结义的誓言?我们一起杀出去!”
那断臂僧人急了,猛然跪下:“总座不可!据属下推测,如今护国寺已经被团团围住,官兵不下千人。依属下之见,以总座的身手,若是扮成香客,肯定能够逃出去。
请总座出去后为我等报仇!”
断臂僧人或许知道单纯的劝谏不能说服竺兰,故而跪地祈求为他们报仇。
竺兰老而英俊的一张脸上终于露出半分悲切,这个仇,该如何报啊……
“事不宜迟,请总座为我等报仇!否则属下等人死不瞑目!”
断臂僧人大声哀求。
他们都是一直行走在暗中的人,僧人只是他们的伪装。他们也早就知道富贵和生死都近在咫尺,所以官兵冲进来,他们几乎没考虑过束手就擒,因为他们知道,那样的下场更惨。
竺兰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与惨叫声,他觉得有些恍惚,以前这种惨叫声,都是他们听别人发出,这一次,终于宾主易次了。
他知道,生死已在一念之间。终于还是心有不甘,他点头郑重道:“好,若我能活着,必定为尔等报仇。”
“多谢总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