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鲸再次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娘的!”
一鞭子抽在那亲兵身上,把人家打的翻身下地,他还不肯罢休,兀自骂道:“你们这群猪干脆也全部抹脖子算了,老子百来号人围着他们砍,再加上老子英名的指挥,到头来老子死伤的还比人家多,这群狗娘养的猪……”
亲兵讪讪,不敢答言。
他也不知道自家将军吃错了什么药,平时虽然有些不讲理,但是也还没有这么不讲理啊。
您老人家也是战斗结束了才走的,大体是个什么场面您能不知道?
那些贼人,属实厉害着呢,和那种软趴趴的兔儿爷可沾不上关系……
他怎么知道,他家将军是因为觉得在贾宝玉面前丢了脸,抹不开面子。兼之嫌他蠢,不知道有时候可以虚报战绩的吗,又不是没教过……
贾宝玉的亲兵里面也有神经粗条的,因为记得之前谢鲸侮辱之仇,此时竟笑道:“谢将军,他们可都是您手下的兵,您骂他们是狗娘养的,那不是骂您自个儿吗?”
谢鲸牛眼睛顿时一瞪,看样子就要动手。
“不得对谢将军无礼”贾宝玉适时道,然后再三对谢鲸的无私相助表示感谢,这才使得谢鲸面色好看一点。
谢鲸道:“那个贾小子,不是我说你,既然你知道自己是香饽饽,那么多人想弄你,你又何必装什么大尾巴狼?出门多带几个兵不知道吗?
这次要不是我,你手下这几个……
算了算了,实话说了他们又不高兴,不说了,你小子手底下要是没人,只管和我说,世叔我别的没有,就是手底下兵多,干脆我借一队人马给你好了。”
论制度,任何人肯定都不能私自调兵的,但是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
哪个手掌大权的人,没有点私活……
就比如谢鲸从军营调兵来救他,肯定也是不合制的,但是只要他们这些人不倒台,就没有人会拿这个说事。
因为又不是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对于谢鲸的好意,贾宝玉婉拒了。
他怎么可能手底下没人,谢鲸能调兵,他难道不能多抽几个禁军的将士保护自己?
再说,他府里还养着几十号府兵呢。
随时身边有十名亲兵保护,已经是很气派的了,京中能这么做的人并不多。只是谁能知道,局势已经紧张到这种程度了。
另外,他真不知道他把谁得罪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敢在京郊的官道上截杀他?
难道又是吴天佑那个傻逼?
没有过多的猜测,贾宝玉看展飞两个也回来了,他们将前面的情况和贾宝玉重新说了一遍。
贾宝玉点点头,与谢鲸再次道谢,之后便要告辞。
谢鲸惊讶道:“你小子还要过去?你不怕死的呀?”
贾宝玉一挥衣袍,道:“小侄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人想要我的性命!”
离校场已经不足十里地,那里驻扎了军队。贾宝玉不信,敌人真的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令他连十里地都走不过去。
第494章 京营右节度
十里林内,贾宝玉等人打马慢慢而过,看着那些身披甲胄的士兵们打扫战场……
他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这可是活生生的二三十条性命呀,就因为上位者的权谋和诡计,无端喋血在刀口之下。
甚至那些所谓的刺客,连他这个正主的面都没有看见,就已经魂归地府。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那些才刚刚失去数名战友的士兵们心情显然都不是很好,但是,他们却丝毫不曾怪罪到他的头上,甚至在他们打马而过的时候,纷纷朝着他们恭敬的行军礼。
似乎,为他们这样的人牺牲性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是卑职等人的失职,未曾提前探清前路,险让大人深入险境,请大人降罪!”
姜寸见贾宝玉面色沉郁,以为他是后怕,立马抱拳请罪。
贾宝玉摇摇头,忽然转身对谢鲸道:“今日所有伤亡将士的抚恤银,由小侄承担,稍后小侄会派人将银子送到世叔府上,还请世叔代为发送。”
谢鲸显得一愣,道:“这个就不必了吧,他们这也算是剿寇殉职,回去之后老子给他们弄个丰厚的抚恤还是没问题的,你小子不会觉得我这点能力都没有,还会亏待手底下的兵吧?”
贾宝玉再次摇摇头,道:“军中的是军中,我给的,是我心意。”
他说的认真。
虽然世界是不公平的,但是只要他们这些站在高位的人能够始终保持有良心,那么,就算是不公平的世界,一样可以有些温情。
不至于,显得太冰冷。
谢鲸是纯粹的武将,他岂能不知道抚恤的含义?
便是他自己也想过,要是万一有一天他死在战场上,他还是希望代表他的那一份抚恤能够到他妻儿的手中,虽然她们可能并不缺那一点点银子。
因不再废话,高声向有些惨淡的将士们宣明了贾宝玉的意思。
每一场战斗之后,宣布巨额的抚恤银子,永远是军中激励士气最持久有效的法子。
毕竟,当兵者,大多数,真的只为混一口饭吃……
于是很快,场面上那种颓靡的气息一扫而空,那些受了伤,还在由战友包扎伤口的将士,都不约而同的向贾宝玉投来感激的目光,好些还大声致谢。
贾宝玉略略点头,勒起马缰,往远处而去。
身后,除了姜寸等十骑亲兵,还有谢鲸派的一队护送人马……
熙园,濯尘殿之前。
太上皇淡淡地问道:“十里林的事情办妥了?”
“回皇爷,不轨之人已经被清除,二等男,京营游击将军谢鲸接讯后,带领一百余骑率先赶到十里林,将贼人击溃,便是逃窜者,也大多被卑职的人暗中截杀……”
杜明义,锦衣军指挥使。这个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畏之如虎的大魔头,此时却弯着腰,垂着头,恭恭敬敬的侍立在太上皇的身侧,宛若一名最忠诚的奴仆。
太上皇闻言之后,淡淡道:“做的不错。”
仅仅数字,便让杜明义眼睛一亮,连人都陡然间精神了不少的样子。
“靖远伯之后做了什么?”
“回皇爷,靖远伯并未改变行程,仍旧往校场方向去了。”
“呵呵,倒是有些胆量。”
太上皇莫名笑了笑,似乎心情不错。
杜明义便悄悄记在心里,看来果真如传言那般,太上皇对靖远伯当真不是一般的喜欢。
如此,日后若是有机会与靖远伯打交道,当更用心些才是。
太上皇眼睛瞄到杜明义的神色,似乎也察觉自己露了心境。但他却不在意,他早就不是需要用神秘来维持龙威的皇帝了。
“可查清杀手是谁的人?”
“卑职无能,未能确认,不过,看起来不像是陛下所为……”
“我说过是皇帝所为了么?”
一层未变的语调,在杜明义听来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他立马拜倒:“卑职失言,罪该万死。”
“起来吧,近来多事之秋,你自己也当谨慎行事,朕可不希望听到,某一天你莫名其妙被人给割了脑袋。”
“卑职多谢皇爷关心!!”
杜明义眼含激动之色的纳拜,起身后确认太上皇没有话再吩咐,才弓着腰退出去。
冯详上前添茶,并道:“老皇爷,分明杜大人便有能力把十里林的事妥善解决,为何皇爷却不让他出手?”
太上皇手一顿,过了一会儿才回道:“你觉得,那伙人真的是去杀人的?”
“呃,难道不是么?”
一群黑衣蒙面人,手持兵刃,在贾宝玉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不为杀人为了什么?
“呵呵,或许吧……对了,皇帝不是派人暗中调查贾府了么,可查出什么了没有?”
“应该没有,小王子的事,若非包冉透露,连我们都丝毫不曾察觉,想来那边也是查不出来什么的。”
“掉以轻心,从来都是为祸之源。”太上皇轻轻哼道。
冯祥立刻反口,称自己会全力关注,一有动静,立马禀报。
太上皇便不再言语,沉默了一下道:“传旨,晋京营游击谢鲸为京营右节度,居从二品衔。”
冯祥微微一愣,随即心中一叹。
皇帝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投入那么多精力,才把京营节度使一职抓在手中,但是太上皇如今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几乎分去一半……
果然,站在根本就不对等的地位上,皇帝,又怎么能是太上皇的对手呢?
“不知太上皇准备以何种名义提拔谢鲸?”
“他不是刚刚剿灭了一伙贼寇,并救了靖远伯贾宝玉么?”
“老皇爷圣明……”
……
大明宫,皇帝听闻贾宝玉城外险遇刺的消息,显得十分意外。
“查出来是谁干的了么?”
“未曾查明,听说谢鲸也是接到匿名的举报信,才带兵前往的,刚好就把那伙人来了个瓮中捉鳖,直接全部绞杀,一个活口都没有。”
“他敢私调军队?”
景泰帝再次意外,并有淡淡的不悦。
只要是皇帝,就没有不对兵权在意的。
任何敢于私自调兵的行为,都是对皇权有着潜在威胁的存在。
赵全道:“听说谢鲸和靖远伯私交甚密,又是个粗人,所以一听说贾宝玉有难,便二话不说就带兵去了。”
“这些目无纲纪的丘八……”
景泰帝有些不能理解,这样不懂规矩,行事粗枝大叶的人,是怎么在太上皇一朝坐到高位的!
要是换做他,早就给他撸下来了。
在他眼中,将领,就该是王子腾那样,粗中有细,刚毅而不失温润才好。
莽夫,都只配做大头兵……
“陛下可是要对谢鲸问罪?”
赵全适时问道。
身为皇帝的刀,就要在皇帝需要的时候发挥作用。
像谢鲸这样的货,只要他想弄,分分钟就能给他搜列出几十条罪状出来。
景泰帝想了想,最后摇摇头,“不忙,不忙……”
不能操之过急,眼下,他还有太多更重要的事要做,不便为这些小事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