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语末压低声音道:“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
大王妃也察觉自己过于急切了,昨晚那人可是交代过,家里可能有着别人的眼线。
自己要对父亲说的话事关重大,若是不谨慎,说不定会害了父亲。
于是点点头,道:“那女儿就不打扰了,父亲也请早些安歇。”
起身盈盈一福,而后退下。
……
深夜,看着与自己促膝长谈许久的母亲已经禁不住困意睡去,大王妃却毫无睡意,待在榻上辗转反侧。
父亲的谨慎,令她再次意识到自己要对父亲说的话,有多么事关重大。
时间不停流逝,房间中唯有一只蜡烛静静的燃烧着。
父亲在旁边的偏室就寝,现在这个时间,下人们应该都已经歇下了。
大王妃想了想,忽然从榻上翻起身,准备过去。
只是刚起身,就见房门口,东平伯已经站住。
“父亲!”
她要请安,东平伯却一摆手,随即在一边的高凳上坐了。
她走过去,静静的站立。
东平伯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声音平静的道:“说吧,你这次回来,究竟想做什么?”
大王妃不答,反而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份密信,对东平伯道:“父亲请看,这是靖王殿下让我转交给父亲的密信。”
东平伯握住茶盏的手指猛然攥紧。
靖王,这个名词,他近几日可是不止一次听到了!
他接过密信,慢慢展开那卷的很紧密的纸条,然后眯着眼睛看去:
“陈将军惠鉴:
陈将军少年从军,勇冠三军。后随太上皇征西,战胜回朝,功封伯爵。
英雄气概,雄姿英发,令人向往钦佩。
然,值此国柱不稳、朝廷危难之际,陈将军却不辨是非,举兵襄助反王窃据京师,欲行偷天换柱、颠覆殿坤之事。
如此不忠不义,岂非枉顾英雄之名?
数日之前,皇家秋猎之地,二皇子煽动逆臣作乱,后又数度派遣死士行刺,意欲谋害二圣,颠覆人伦,篡夺朝纲。
所幸天不亡我大玄。
太上皇虽然一度受惊昏迷,终究龙体无恙,安然苏醒。
得知二皇子之逆举,雷霆震怒,命满朝文武同心协力,共诛叛逆!
当前局势,朝廷十万大军已经兵临京城,而逆王一党所期望会被他们哄骗至京的地方军队,也已经得到太上皇的圣命,纷纷举戈,决心共伐逆王。
如此大势之下,逆王一党,败亡只在顷刻之间。
然,本王受太上皇信重,全权负责伐逆诸事,却不忍看到更多无辜的将士流血牺牲。
故此,本王深切的恳请将军看清大势,以忠义之名,以大玄将士的性命为重,开城投降,助朝廷共诛逆王。
若是将军能够尽早弃暗投明,放平叛大军入城,减少无辜的牺牲,本王对将军做出如下承诺:
自将军收到此封密信一日之内,开城引大军入城,赦免将军及将军家人一切罪责,并在平叛成功之后,予以将军侯爵之位。
若是两日之内开城,则仅赦将军一人。
两日之后,兵戈相见,尸山血海、流血漂杵,将军之罪孽,永世不可洗脱。
届时,凡城中所有谋逆与协助谋逆者,夷九族!
望将军明鉴。
靖王诚奉。
景泰十三年九月初三日晚。
第574章 大限将至
东平伯看罢密信,心神俱荡。
她盯着大王妃,沉声喝问:“此信,你从何处而来?”
大王妃自然知道父亲为何如此动容,因为密信的内容,她已经看过。
“是靖王殿下的近身侍卫给我的,让我交给父亲……”
“你如何确定他是靖王身边的侍卫??”
东平伯厉声道。
虽然只从密信的内容,他就相信这信不是旁人伪造来坑害他的。
但是,靖王要招安于他,通过静儿的途径,此事看起来实在太过于诡异……
“父亲不用疑心,这信定然是真的无虞……”
大王妃焦急的解释。
信自然是真的无虞,因为与其一同而来的,还有给她的一封……
那封信,旁人是定然做不得假的,所以,这封也绝不可能是旁人伪造的书信。
“老实说!”
东平伯却不给她含糊其辞的机会。
“父亲……”
大王妃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终归知道事关重大,不能让父亲生疑,只得诺诺道:“靖王曾经负责为景修处理丧事,在王府驻留过一月,其间有些事外人不可得知,所以女儿能判定对方确实是靖王派来的人……”
虽然努力使自己镇定,但是当着父亲的面说起,她的脸还是不由自主的烧起来。
“你?!!”
东平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女儿的言下之意,立马激的他一扬手。
终归一巴掌没有打下去。
将她嫁给大皇子虽然他无从选择,但终归是有些对不起女儿。
如今王府这样的情况,更是令他对女儿有些愧意。
长长一叹,道:“靖王,当真就是以前的靖远伯,贾宝玉?”
东平伯这么一问,大王妃连最心底的那一分迟疑都去了。
贾宝玉忽然告诉他,他其实是皇家的人,如今已被太上皇封为靖亲王,这件事令她也很吃惊。
但她还是相信,只因为他是贾宝玉。
如今父亲主动这么问,显然,这个事并非贾宝玉一口之说。
于是她郑重点头。
东平伯看着女儿,想要训斥她女儿家应当守妇道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得放弃,坐着沉思。
“父亲可是觉得其中有诈?”
大王妃并没有盲目的劝父亲“接受招安”,她知道她自己对外面这些事了解的不多,所倚仗的不过是对于那人的信任而已。
而他父亲,应当会有更明确更理智的判断。
东平伯摇摇头,道:“靖王信中所言,应当大多非虚,眼下这种局面,二皇子一党抱守京师,长久下去,必败无疑。
这还是太上皇一直不出面的情况下,方能据守一段时日。
若是太上皇出现的话,城中或许会有大半倒戈之人……
不过我料想,太上皇或许是龙体有恙,短时间不会出面,又或许,是靖王等人不愿轻动太上皇,而是想要赚取立功的机会……”
大王妃静静的听着,道:“既然如此,那父亲为何迟疑?如今靖王既然抛下缆绳,父亲正该抓住机会才是!”
东平伯摇摇头,道:“信为真,我自是相信。但是对于靖王的承诺,我却是不尽信。
先不说靖王是否真有权力许出封侯之位,单就说他开出的条件,显然是只给我一个选择,那就是一日之内开城!
你却不知,为父手下的亲信,有一大半都已经丢在了铁网山脚下。
现在手中的兵马,是后来从南北大营带出来的,忠心程度远远不及之前。
这且不论,单就如今的兵权,其实也被齐王殿下分割了数次。
连我都不知道身边有哪些人是忠于二皇子,哪些人是心向城外的。若是我贸然提出开城,一个不慎,冯家便是我陈家的下场。
而且,冯家三十余口人,尽皆死在为父的手中……”
东平伯一件件说着自己的疑虑。
说白了,他是既担心贾宝玉空口套白狼,骗他开城,事后卸磨杀驴,又担心仓促之下事败。
大王妃见父亲迟疑,却没有焦急,反而很是平静的道:“女儿只想知道,父亲心中,到底是更信齐王,还是更信靖王?二者之间,父亲总是要选一个的。”
东平伯叹道:“眼下这种情况,别说信谁的问题,便是齐王口中所说才是真,真的是城外的人在谋逆,只怕齐王也几无胜算了。
何况,为父始终认为,齐王言之不实。”
大王妃神色轻松起来,她道:“父亲不知,女儿还有一事未告诉父亲。
靖王殿下与女儿的私信之中言道,若是父亲见信之后有意弃暗投明,则令我告知父亲不必担心冯家之事。
他知冯家之事,罪不在父亲。待平息叛乱之后,他会另行补偿冯家,不会叫父亲担责。”
“此言当真?”
东平伯十分意外。
倒非这么一句话就完全打消他的顾虑,而是,贾宝玉做如此多的准备,越发可见其招安的诚意。
他心中的天平,更加倾斜了。
若是贾宝玉真有这般承诺,那么就算冯家恨他入骨又如何?
京城有仇的世家多了,正面硬抗,他又不怕冯唐那老家伙!
“私信在何处,予我一瞧!”
“父亲~”
大王妃是万万没想到,一时吓得后退两步。
“给我!”
大王妃见东平伯坚持,生怕声音太大吵醒母亲,终归还是转身,悄然从最里层取出那份极小的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