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惜春就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度过了接下来的近一个月。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通过那么多关卡，走到这一步的。
反正一路上，都有两个姐姐照顾她，她只需要乖乖听话，偶尔问问问题就好了。
方才进来的时候，终于再次看见二哥哥，二哥哥那仍旧和煦如风的笑容，令她心里一下子放松好多。
又想着，皇后娘娘她们也是见过的，对她们都很不错，这最后一关，应该不难了……吧。
皇后娘娘为什么不理我们呀。
难道，皇后娘娘实际上不喜欢我们，担心我们分走二哥哥的疼爱？
于是惜春暗暗拽住了迎春的衣角，眼睛不由自主的瞄向同样坐在上面，美丽高贵到极致的宝姐姐和林姐姐。
察觉到惜春的躁动，迎春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
只不过她生性无争，便是紧张，也只抬头看了一眼场面，然后垂头不语。
倒是她们旁边的探春，从始至终面容娴静。除了在最开始面对贾宝玉的点头示意时回了一个笑容，其余时间，一直侍立不动，力争以最沉稳的姿态，迎接这一生中最大的考验，甚至是变故。
不，不会有变故的。
二哥哥绝对不会辜负她。
这段时间，二哥哥虽然没有派人来关心过她们，但是她知道，二哥哥暗地里一直都有关注她们。
因为，二哥哥之前出手帮助过她。
她们这些贵族出身的女子，与一般的秀女不同，是有很大概率成为皇帝的女人的。
所以，初选之时便有一道最难为情的关卡，那便是……
验身。
是的，要想成为天下至尊的女人，清白之身，是最基本也是最低的要求。
但是，她偏偏不是。
所以没有人知道她知道要经历这个关卡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
她又怎么好意思与家里人坦白？
说她已非处子之身，所以不能参选？
她不敢。
直到初选进行到最后一个步骤，眼看着其他秀女们被太监们带到封闭的殿宇，然后一个个羞耻的出来，她都还没想好如何度过这一关。
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的章程，但是料想以那些宫中老嬷嬷的手段，要蒙混过关绝对十分困难。
家里人也不知道她的情况，并没有教授过法门……
万一，真要被揭穿，那她该怎么办？
难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是失身给了二哥哥，当今皇帝陛下？
不行的，虽然那样或许可以保住自己，但是势必会对二哥哥的声誉造成不利的影响，那她就罪该万死了！
可惜，她之前不敢，也没有机会联络二哥哥，问问他该怎么办。
可恶的是，二哥哥竟然也不派人告诉她该怎么办！他定是忘了，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一茬……
就在她决定，就算自残也要避过这一劫的时候，那一直对她们笑脸相迎的总管太监，居然到她们面前，笑呵呵的说车马已经准备好，可以送她们回去了。
“可是，三位小姐还没有验身呢。”管领的太监如此道。
“大胆，三位姑娘何等身份，也有你置喙的地方？还不滚下去安排其他的人，要是耽误了，小心狗崽子你的脑袋！”
被总管一呵斥，管领太监连连哈着腰下去。
心说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传闻陛下十分疼爱贾家这三位义妹，验身又是羞耻之事……总管既然如此安排，必是得了上头的指示。
私下一打听，果然并非贾家三姐妹如此，还有好些大贵族出身的小姐，都直接送回去了。
探春想起这件事，心里便十分安心下来。
第812章 探春的才情
“二位妹妹，请吧。”
皇后在点选了两个秀女，皆中意之后，故意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偏头对宝钗和黛玉道。
虽然没有商量过，但是她们都很有默契的自动做好了分工。
十名闺秀中，皇后选两到三个，宝钗和黛玉也选两到三个，合计半数便可。
因此在皇后说话之后，黛玉也不客气，抢先身形一动，目光玩味的看向迎春三姐妹。
“你，出来。”
黛玉指着探春，十分不客气的样子。
虽然曾是要好的姐妹，但是如今身份有别，对方可以故作姿态调戏她，她却不能正面回应，所以探春在得令之后，只是十分恭敬的上前。
“你都会些什么？”黛玉似乎又正经起来。
探春却已经意识到不妙，心想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实在不该那般得罪她。
看她的样子，明显要报复、作弄自己。
“回林贵妃娘娘，奴婢愚钝，并无什么技艺傍身，只是大略写的起几个字。”
探春这也是聪明的回话，这等场合本来就不是张扬的地方，谦逊才是不二法门。
所以她只挑自己最擅长的书法一道回应，如此就算黛玉想要看她出丑，她也自信能应付下。
黛玉樱桃小嘴一收，显然对探春的回应不甚满意。
她是知道探春的书法极好，自然不会给她机会表现，因此笑道：“你不必谦虚，听闻你在家里的时候，便十分会吟诗作对，不把家中的其他姐妹放在眼里。”
这句话，十分有内涵。
清楚她们之间关系的，比如宝钗，比如迎春等，会知道黛玉这明显是在打击挖苦探春。
但是不知道的，乍听必然以为探春乃是张狂之辈，以女子身份，竟然有这样不好的名声传到贵妃的耳中。
探春能明白黛玉的险恶用心，忙道：“娘娘言重了，奴婢那等微末之技，岂能与娘娘相比。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每次论及诗词，贵妃娘娘便胜出奴婢十倍不止，奴婢钦佩还来不及，又岂有张扬之理。”
黛玉一听，只觉得又被探春给噎了一下。
探春这番话看似恭顺，实则是在告诉大家，她和林贵妃早就认识，而且还一起吟诗作对过。
果然，听到探春这般说，便是原本不知情的人，都意识到，黛玉刚才的姿态和言论大概是故意作出来的，目的是为了作弄昔日的姐妹。
见到探春这般巧妙的破了黛玉的存心刁难，皇后都不由得多看了探春一眼。
果然，贾家三姐妹虽然各有千秋，论及敏慧，还是以此人为首。
黛玉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抓住机会报一箭之仇。
谁叫探春以前经常拿她取笑的！
她此时高高在上，一计不成大可再生一计，由不得探春逃避。
“你既然如此谦逊，本宫也不好再为难你。
罢了，今日陛下和皇后娘娘为了殿选之事，一早便来到此间，想必此刻精神也疲乏了。
本宫知你素有捷才，便令你当场讲个笑话来与大家消遣一番如何？”
殿选如此严肃的事情，黛玉却要身为秀女的探春当众讲笑话，这也太难为人了。
难道她不知道此时的秀女们都紧张的不行，哪有心思去思索笑话来？
连宝钗也摇摇头，觉得黛玉太促狭，心想要不要出言帮探春解围。
似乎看出宝钗的想法，黛玉连道：“本宫事先说好了，笑话必须要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听过的，而且还要把大家逗笑，如此才算你过关。”
说完，黛玉提前冲叶蓁蓁笑道：“皇后娘娘，这名秀女与我素有私怨，我这般刁难她一下，不算过分吧？”
原本有些人还觉得黛玉有些不分场合，兼有过分之嫌。
但是听她明确说二人有私怨，还坦言她这是故意刁难，大家反而只觉得有趣起来。
果然，林贵妃能得陛下那般宠爱，这个性，当真是与众不同，极惹人喜欢。
叶蓁蓁焉有拆台之意，“正好，本宫也确实觉得精神有些乏了，若是有人能出言逗得大家一笑，也是极好的。”
黛玉在六宫的地位仅次于她，兼有主持殿选之权，别说只是作弄一下秀女以活跃氛围，便是想要直接淘汰某人，她也不会干涉。
正好，她也想瞧瞧这位叫做贾探春的女子，才思究竟如何。也瞧瞧看贾宝玉的反应。
毕竟，一个是曾经的好妹妹，一个是最宠爱的贵妃，这两人作对起来，他大概会头疼的吧。
贾宝玉脸上一直笑呵呵的，没有人能看出他心里如何作想。
只有他自己知道，原本见黛玉气势汹汹的跳出来要为难探春的他，开始确实有些担心。
怕黛玉尺度拿捏不好，真令探春下不了台。
那她就算冒着得罪黛玉的风险，也要下场拉偏架的了。
不过令其讲笑话嘛，这个就没事了。
贾宝玉看着一脸兴致冲冲的黛玉，心里好笑，小丫头，难道你以为朕就只给你一个人普及过后世的网络笑话大全……
“三姐姐……”
惜春在探春身后低低唤了一声。
她有些担心探春，一时间心里都有些怨愤黛玉过分。
就算要收拾三姐姐，也等我们过了这一关再说嘛，真的是，三姐姐现在肯定紧张死了。
于是惜春立马开始搅动脑汁，准备等探春实在说不出来的时候，便出来帮她解围。
探春背对着惜春，没有听见她的呼唤，她也不知道惜春准备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帮她。
她心里忽然平静下来。
说笑话嘛，好像并不太难。
二哥哥说过的许多笑话，当时听得的时候，几乎肚子都能笑痛。
但是那些，大多都是当着大家的面讲的，要是说出来，肯定过不了黛玉这一关。
而要是私下讲的嘛……那些怎么敢拿出来说！
心里思绪片刻，有了计较，也不敢表露，怕黛玉见到再生枝节，因此故作为难，轻身一福道：“若论笑言，奴婢也听过一点……倒有一段，奴婢且勉强说来，若不能博得大家一笑，还请皇后娘娘和林贵妃娘娘莫怪。”
探春此刻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和言语，已令叶蓁蓁心里产生好感，因此道：“你只管说来，好与不好，我们都不会再为难你。”
探春心里顿时安心了一些。
有了皇后这话，便是黛玉再有心作弄，也无法施展了。
因此低头片刻，待再次抬起头来，已然换上另一副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