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黄克不同,她不是中国人,甚至也不是“地球人”,在这方面,她其实没有黄克的“民族主义”情绪。
“全世界,也只有曾经苏联和中国,是很认真地在教人民群众屠龙术的。苏联解体后,到了二十一世纪,中国也不教。也只余下那些爱作死,爱冲塔的网文作者,靠在小说里夹私货,传递火种了可是即使如此,他们也在遭受404神兽的追杀!”
小黄克叹气道。这段时间,大黄克找来的枪手,在钞能力的摧促下,已经写了超过三十万字的稿子,目前看来那文暂时还可以活一阵子,但过几年,那只青蛙大概会上“禁书红榜”吧,好在“上榜”这事对他来说早就家常便饭了.....
小黄克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艾琳娜突然话题一转道:“这两天你很兴奋,难怪主席说你很调皮,还象个孩子......”
“我才刚十八,还是个中二.....嗯,兴奋?”
黄克顿了一秒,顿时明白她所指何事。
“我终究是中国人啊,我不是普世主义者,我甚至认为,这个时代的日本人,其实没有多少是无辜的。哪怕他们,大多是被愚弄的傻瓜,军国主义和华族财团的炮灰,但是我不会原谅他们做过和即将做的恶事!”
“我也当过被愚弄的傻瓜呢!”
艾琳娜自嘲地笑了起来,她所指的,自然是自己当年成为诸神的走狗,心甘情愿助神为恶却不自知的往事。
小黄克低头道:“中国和日本之间,流的血太多了,而欠的债,大多没有讨还。而罪人,恶人,一直都没有真正受到过惩罚,而且后来还在不停地恶心人。”
然后他又承认道:“我终究是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离真正的社会主义者,共产主义者,其实还差很远。”
艾琳娜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其实他已经猜出一些原因了。
她道:“你相信会有世界大同吗?”
黄克想了想,摇了摇头。
“要互相理解,放下成见,忘记血债,哪有这么容易?仇恨的种子,已经洒得太多,种得太深了,无论是二十八岁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很喜欢那个日本动画里被人杀全家的二柱子说过的话。”
黄克看着艾琳娜道:“如果谁对我说,要我放下被灭族的仇恨,原谅他们,那么我就把他最珍贵最珍惜的人杀掉,然后看他会不会原谅我。现在的我虽然努力地想阻止,但是我知道,即使是这个被我修改过的时代,仍然会有以千万计的中国人死去!而南京大屠杀,几乎是无法阻止的......”
艾琳娜露出哀怜的眼神。
“未经他人痛,莫劝他人善吗?我当然理解,因为我也经历过类似的痛苦啊!”
她自嘲地道:“和你说这些,我只是在感叹,生命的狭隘与局限,生命的短视与无奈,大家终是被情绪和见识控制的愚蠢生物,难以超脱......”
然后她突然露出无力疲倦的表情。
“我累了,回去吧.......”
“嗯......”
黄克挽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回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小黄克道歉道:“对不起,可能我让你失望了吧。其实我知道说什么话会让你开心的,但是我不想骗你。”
艾琳娜道:“我只是在感叹,死了那么多人,大多数日本人,到最后还是象我们当年那般,至死都不明白,造成他们痛苦的根源是什么。”
“不是不明白,而是明白的人,还有想让他们明白的人都被杀光了。再后来他们自己也不想主动去弄明白痛苦的起源。他们对痛苦麻木了,习惯了,学会了放弃,学会了躺平,在沉默中灭亡!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铁屋说,他们或许看明白了,但却无力也不想反抗了,然后就佛系等死。我无法反抗,我那就躺平,躺平得不给你们当韭菜割的机会!咦,这不就是甘地那个阿三废物发明的非暴力不合作吗?原来躺平的起源是在这里啊!”
黄克最后嗤笑着。
“主席后来放过那些战犯,没有处死他们。他是希望这些战犯们,在经历过那样的痛苦后,事后能醒悟过来,回去后能教化民众吧?”
说到这,黄克不满地摇摇头,“这就是我对他不满的地方,有时太仁慈了,因为有些人是教化不好的.....
也不对,其实他好象成功了一部分,六七十代时,日本的赤军运动搞得很红火,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黄克突然又若有所悟道:“此次来日本,我想在这里搞些大事,他一定早就猜到了,居然什么都不限制我让我出来……他有对你说些什么吗!”
黄克当然知道,自从有了长沙的教训后,延安那边不可能再象上次那般,让他随便在外面“独走”的,肯定会加一道保险以防万一。
黄克没有猜错,艾琳娜其实就是这道保险。有她在,小黄克想象上次般乱来,其实是没机会的。
“你猜?”
“.....”
“在我眼里,日本人和中国人,其实没有区别。在我眼里,人类的划分,应当是剥削者,被剥削者;食人者,被食人者.....以及,象曾经的我一样,走狗!
食人者的走狗!后者又分为两种,一种是真的甘当走狗的,一种是被愚弄的,看不清楚道路,以为自己是在救世,实际却是食人者手中棋子玩物的走狗,比如曾经的我自己!”艾琳娜说着,突然回过头朝身后看了看,不远处有几个人影瞬间有了些闪避的动作。
她问黄克道:“你说后面的那些人,属于哪个类型的走狗?”
其实黄克也感觉到了有人跟踪,两人都非常人,其实早就发现了被人跟踪。不过二人艺高胆大,根本不在乎就是了。
“是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遇上风险,只能救部分人时,肯定也是先救自己最亲近的人。对我来说,这是两个国度间,你死我活的战争,我会不择一切手段的!”
“三千多万平民的死亡,我理解你的选择,主席也理解你的选择,所以在这事上,他并没有因为个人的“道德束缚”,而限制你。”
艾琳娜停了下来,看向路边的一家店面。
那是一家面馆,招牌上写着“一乐荞麦面”,经营者是一对夫妇,豆腐干大的一块店面,寒冷的冬季,现在已是十点,却还没有打烊。附近加夜班的工人下班后正在这个时间点过来吃夜宵,所以这个时间仍然十分热闹。
她带着黄克走了进去,要了两碗那些人一样的面。
两人一个多小时前刚刚在最豪华的料亭店被一群权贵盛宴款待过,坐在这最底层的面馆里,二人华贵的衣物,尤其艾琳娜高挑漂亮的金发碧眼的模样,更是显得有些突兀。
所有的食客,包括老板老板娘,都在看着二人。
“几根白菜,一小团素面,一点鱼末,这就是他们的夜宵.....”
艾琳娜叹息道。
“就剥削程度来说,日本的剥削程度要比这时期民国还要高。不过统治者的愚民和控制手段也比中国要强,国民的忍受力也更强,换成中国象明治时的他们这样,早就遍地是陈胜吴广了。”
“做同样的事,你是为了革所有的权贵之命来日本,还是为了追求一时的快意与舒畅来日本,这很重要!”
黄克闭嘴不语,他是聪明人,艾琳娜一说他就听懂了背后的含意。
“这是主席的意思,也是伍豪的意思。”
两碗面被端了上来,艾琳娜看着稀疏的面汤里漂浮着的薄如纸的鱼肉片,小声道:“你想在日本做什么,我大致猜得出来,主席他们也早猜到了。”
艾琳娜又露出黄克很熟悉的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捏了捏黄克的脸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