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打了一个月的嘴皮官司的后果,就是库存的枪枝和子弹有一半“不翼而飞”。雁过拔毛,不,是半斩之后,委员长这才松口答应放行军火,但枪和弹都永久性地少了一半。而这批枪弹这时都堆在仓库里准备在这几天装船走长江航道运入四川。
至于为什么刘湘进口的德国军火,会放在英国人的仓库里由租界雇佣兵看守,这自然是这个时期中国的海关被洋人完全把控的缘故,就连内河运输,也被英国人把控着。而常凯申也利用这种情况,一边把扣押军火的责任全推到洋人头上,一边却和英国人勾结直接把刘湘急需的军火黑了一半。
好不容易军火要放行了,在这节骨眼上,看守军火仓库的一个班的洋兵被人全灭,库存的枪弹也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场的尸体共有十三具,死者全是万国商团的雇佣军。
1853年4月,英美等国以保护侨民为名组织了上海义勇队,后称万国商团,成为租界当局的一支准军事化武装,担当了维护租界当局统治的角色。到1935年时,其已发展成了一支人数高达3000人的准军事化部队。其名为“商团”,但实际什么武器都有:火炮,机枪,甚至装甲汽车都装备,战斗力并不比正规军差。这时的成员成份,也多五花八门,英美俄皆有,但主要是俄国,确切地说是白俄兵为主。
死在英租界码头仓库里的,就是白俄十一个白俄雇佣兵和他们两个英国上司。
军火仓库这儿,守备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围墙有通电铁丝网,一旁修了个高高的了望岗亭监视塔,大门有岗亭门卫值夜班,加上内部守卫,共有十三人。
这处港口码头仓库,却被人从正面强行攻破的。
了望塔上的警卫,被凶手一枪远距离狙击爆头,脑袋炸成了一个烂西瓜,以近乎无头尸的方式倒在原处。门口的警卫亭,四名警卫被人用手枪打死在岗位上。其余的警卫,包括他们的指挥官,都是在自己的宿舍里,在睡梦中被人用枪顶在脑门上打死。
附近的居民,都没有听到枪声。
租界的洋人巡捕头目也是见多识广之辈,很快就明白原因之所在。
“是用特制的消音器手枪干的!”
“了望台上的那个呢?脑袋都炸没了,一定是步枪。”
“步枪也有消音器,是带消音器的狙击枪,而且口径极大。”
(省得有人再在这书里不停地秀他的专业知识,我在这儿声明一下:消音器不是真的消音,只是让声音变得很小,这个我也一样懂,不需要你们特别在这儿扫盲。前面在张啸林家已经提到一次了。我只是不想反复重复这个来灌水。另外。这里是深夜,附近居民都睡着了,当然听不到枪声。)
至于存放军火的仓库大门,门上的大锁被很粗暴地直接剪断,里面库存扣押的军火自然一件都不在了。
凶徒是训练有素的高手!身手敏捷,枪法极好,出手更是狠辣无比。
作案手段,让租界的巡捕房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张啸林家灭门案,他再傻也猜出,这不是一般的盗窃案了。
而这个时候,各个码头仓库失窃的消息也纷纷传来。
最后传来的失窃案通报,听起来有些搞笑,却是把整个租界的洋人全吓得脸色苍白。
美国人的码头仓库这儿,一夜之间丢失了整整四十担的洋粪。
洋粪的另一个俗名,叫硝胺,这东西可以当炸药用。(注:这个时期的洋粪,是以担为计量单位,1935年时,上海这儿就进口了约130万担)。
这个失窃大案和军火丢失案放一起,顿时让整个租界鸡飞狗跳。所有的租界军警当天就出动了,满世界地查找丢失的“洋粪”的下落。
以上的这些一起又一起的惊天大案,却在无意中掩护了当晚发生在大北电报局的盗窃案。这家由英国人开设的电报局,当晚同样被人闯入,电报房里的三台大功率电台不翼而飞。比起前面的连环大案,丢失三部电台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租界爆发惊天军火失窃大案传来时,徐恩曾正守在那处匪党即将聚会的饭店对面的小楼里等着大鱼落网。
此时已是早上八点二十分,行人渐多,徐汇区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大批中统的特工,伪装成路人、黄包车夫,甚至是食客,直接进驻了那家饭店,就等着目标出现。
八点三十分,目标之一,刘仲华出现在饭店门口,紧接着贺昌之也出现了,两人并不是单独出现的。而是在别的地方召集同僚,各带着七个人出现在饭店门外。不过这并不出徐恩曾的意外,因为这两人刚刚出门行动,监控他们的特务就打来电话,告知徐恩曾目标已出发。
但他们并没有马上走进饭店里,而是分散在外,装成闲汉一边在路上聊天,一边警惕地监视扫视着周边。而这一切全让徐恩曾看在眼里,笑在心中。
因为他知道,这两伙十六个人中,有三个人已经叛变,现在都是中统的卧底特务。
“就差那个浦化人了......”
又有电话打过来,告诉浦化人也出门了,他在附近的另一处地点,又会合了十名共党份子,正朝这儿走来,这群人中,也有两人已叛变。而这十名共党份子,也全是早就暴露身分的。
八点三十分,浦化人出现在街头另一端,但他并没有直奔近在眼前的饭店,远远地朝了饭店门口的贺昌之招了一下手,然后一转身,径直走向身边的一家旅馆。
“共党的接头地点变了!”
但这依旧不出徐恩曾的意外。
上海的地下党被他破获了一次又一次,这伙人现在聚会前,如果没有临时地变换地址,那才是怪事呢。
“共党没人了吗?变换接头地点,竟做得如此儿戏?”
而后,也正如徐恩曾所料,另外两波地下党,也在随后进入旅馆。不过他们并没有全部进入,而是安排了一个人在外面望风守护。
令徐恩曾感到搞笑的是,那个负责在外面望风的李二,正是叛徒之一。
突然变化的聚会地点,稍稍破坏了徐恩曾的布局,但影响并不大。反正外面都是“自己人”,对方插翅难飞,围在外面的近百名中统特工不紧不慢地向旅馆包围过去。
“一切,就等十点钟,那个叫王明的家伙出现了。”
就在这时,手下传来电话,说租界那儿出事,发生了惊天大案,大批军火失窃。
“租界的事归洋人管,我现在正全力抓捕共党份子呢,巡捕房是干什么吃的?他们的事他们自己管。”
徐恩曾不满地哼了一声,顶了回去。
九点四十分,目标“王明”依旧没有出现。那家旅馆门前空荡荡的,同样也没有新客人出现。而这段时间,已有特务进入旅馆探风声。
这是在上海极常见的家庭旅馆,三层,楼上为客户房。楼下为老板自己的住处。二楼共有四个房间,一问得知,两天前就被人全部包下了。
这又是出乎徐恩曾预料的“意外”。
九点四十三分,又有电话打来,却是上海市市长吴铁城。他转告的是洋人的通知,说租界不光丢了枪弹军火,还丢了整整四十担的洋粪。
“洋粪?这是什么?”
“那是硝胺,可以当炸药用的!”
徐恩曾这才意识到,租界那儿真的发生大案了,不过他现在心思全在那个即将过来的“王明同志”身上,依旧没在意。
当徐恩曾正在接电话时,那座三层旅馆里,正在底层前台的老板,和伙计一起端着两个茶盘,提着水壶上了楼。
而这一切,全让在附近监控的特务们看在眼里。
“是送茶水吗?很好!等他们下楼就过去询问里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