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欧洲亲王 第93节

  这些人也不是职业间谍,只是经过简单培训,来霍腾军营里找饭吃的农民,他们一看到事情败露,干脆一跪到底,把霍腾命令他们到这边试探是否撤退的消息全都抖搂了出来。

  这一说,歌蒂斯迪乌却是惊讶而后悔。

  她原本以为,这些人是附近强盗的探子,到这里准备伺机抢点什么。谁知道是霍腾的人!

  歌蒂斯迪乌怀着矛盾的心情,呆愣一时不知如何安排。

  从心情上讲,对于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未来丈夫,她是怀有未知与好奇去审视的。

  然而自己的父亲,却要用自己作为诱饵,来勾引霍腾进入包围圈,这让歌蒂斯迪乌的心情极为恶劣的同时,也让这位刚刚离开修道院的少女心底,多了几分不爽与厌怒。

  她不想看到霍腾吃亏,而自己的父亲得意。

  谁知道指出了几个间谍,却适得其反。

  怎么办?

  “果然是公爵之女,够聪明哈哈。”萨克森骑士却不考虑那么多,他们抓起间谍就一溜烟的跑去老伯纳德的营帐里领赏了。

  歌蒂斯迪乌急忙莲步轻挪,拎起裙边和侍女们小跑着追上去。等她赶到军营的时候,却看到老伯纳德心平气和的交代这几个人:“你们啊,这便回去告诉霍腾,我要走了,军队这时正在不断地挪动。营帐、毛毯、餐锅都在动,明白吗?”

  几个萨克森人点头如捣蒜。

  他们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立场,只求能接着活下去。

  这几个人在萨克森军队的驱赶下,从军营里跑了出来,急急忙忙的往鲁默河边跑。

  河对岸,霍腾也注意到自己的探子被殴打驱赶了出来,急忙让人过去接应。

  谁知正在此时,营帐里奔出几个弓术精湛的骑士,刷刷几箭将这几个探子射死在当场。

  更有人隔着河对霍腾喊:“哥廷根的小杂种,老公爵让我告诉你,背叛者就是这个下场!你,也会和他们一样。”

  说完,萨克森军队才回到营中。

  那几个倒霉催的探子,带着生还的喜悦,以及对霍腾背叛的抱歉,却突然后背中数箭,接连扑倒在河边。

  而面容愕然的霍腾,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探子落入水中,随水漂流。

  这或许是萨克森人的精神胜利。

  可在歌蒂斯迪乌看来,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未来。

  就像这几个探子一样,工具的生命,老伯纳德是不在乎的。

  “父亲...这就是你把我从修道院里接出来的目的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霍腾乾坤大挪移

  人们往往在谣传中把真相加以扭曲。

  中世纪战争中杀骑士吗?在战斗过程中死的骑士,是没有人在乎的,只有被俘的骑士,才有资本要求赎金,而且如有必要,他该死还是要死。

  那下面那些没有资格称自己为贵族,只能自称某某骑士,或乡绅之子的扈从呢?那些小有资富的地主乡绅,那些自耕农们呢?

  翻开历史书,并不存在他们的生死记录。

  大概是都死了吧。

  而霍腾眼看着自己派出去的几个密探被杀,倒不是觉得哀痛。

  而是窝火。

  每一个在战火之中成长起来的中世纪贵族,都是功利心切的。他们会把每一个骑士、扈从、军士,当做战争棋盘上的兑子。心痛,疼的是这队兵没有发挥出大的价值。

  这几个普普通通的,从平民上改造来的密探,霍腾本就对他们没有太多的期待,所以也就不会感到心疼。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哥廷根众骑士的视线中,霍腾派出去探路的密探被伯纳德抓了,然后当着面击杀。这种当面打脸的冷酷,仿佛是在昭示着‘你伯纳德大爷还是你大爷’。这位来自北方,沉默而奸诈的巨熊,仍旧在震慑着如霍腾这样的后起之秀。

  霍腾的部下,都是些山沟里爬出来的泥腿子,他们在跟着霍腾打了几场胜仗之后,便开始忘乎所以的自夸自擂,自以为霍腾能带着他们一路撞破城墙,横扫北方。

  但仅仅是几个密探被当面射杀,这些骑士就立即回想起了伯纳德曾经带给他们的恐惧。

  这位一手握着刺杀的刀,一手拿捏着强大军力的大公爵,再次回到了这些普通骑士的梦魇之中。

  全军的士气,在伯纳德举重若轻的宰杀密探行动中,瞬间开始稳步下跌。

  霍腾知道,这算不上太差,因为过度膨胀的士气一旦遭遇挫折,会转换成剧烈暴跌的负面因素,让这支军队刚过易折。

  他只是被当面打脸不是很好受。

  若有所回忆,这可能还真是霍腾第一次被当面阵前扇脸。

  “吹集结号。”

  被人打了脸,可千万不能忍着。

  能打回去就打,能咬回去就咬,哪怕是唾几口唾沫呢?

  必须要让你的属下们,看到你的刚猛强力,至少要表现出竭尽全力的姿态,避免人心涣散。

  霍腾这边突然吹起集结号,这种在本地骑士中不太了解的新鲜玩意,却在军营里流传已久。所以号令一响,全军悚然而动。

  不动不行,唯有在吹响集结号的时候,霍腾会露出凶残本色。

  任何骑士、士兵,胆敢在吹第一次集结号时畏惧不前,拖延不到,就要鞭30下,基本上如果霍腾想杀了你,那30鞭下不会有复活的人。吹第二下集结号的时候,就是变调冲锋号了。这个时候如果敢在冲锋的人流里倒退跑路,那霍腾立斩不赦,不论你是什么人。

  当然,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战士有违背这两条规则。

  虽然日耳曼地区穷苦的不行,但战士们的朴素战斗意志,与部落氏族王国时代遗留下来的血脉文化,还是让这里的军队有着远超南方军队的朴素悍勇。

  罗马军队就不行。在军纪涣散的时候,怎么吹号都使唤不动。一上战场看到对面凶残的穆斯林轻骑兵时,往往会习惯性的崩溃。

  于是成百上千的战士,听闻到突如其来的集结号,立即在军营之中轰然耸动。

  但他们的动,却并不是逃跑。

  在日常不作战的时候,军队并不批甲。有些军队,例如罗马那边的,他们甚至还可能收缴士兵的盔甲,等到真正接敌之前,才分发到下方,防止军队叛乱与逃窜。在霍腾这里,虽然不会收缴盔甲,但因为锁子甲和武器都是霍腾所用,借给士兵使用,所以每天都要派遣调查侍从去在每个军营里清点盔甲武器是否还在。

  只见占大多数的步兵长矛团,这些大部分来自于哥廷根自耕农、乡绅家庭的男人来不及绑紧自己的腰带、草鞋和绑腿,急急忙忙的把各种绳带挂在手上,然后头顶着铁盔,左手夹着长矛和盾牌,右手提着自己的锁子甲,一边跑一边和同伴互相帮助着挂在身上,挂完之后,还要互相帮忙绑紧各种绳子,防止其松散开来。

  而后,又能看到仪仗骑士、扈从骑士、单羽轻骑兵、扈从等骑兵,各自提着长矛与盔甲,在马上展现过人的马术。毕竟一般人在马上能稳住重心就不错了,哪还能着甲绑带呢。

  霍腾,便站在这河岸边,等待着自己的军队来接应。

  ......

  在河对岸,即便是伯纳德,也站在不起眼的地方,观察着霍腾的反应。

  射杀密探,这一举重若轻的打压手段,其实是老伯纳德深思苦虑之后,仔细计算了付出与收益后才加以行动的方案。

  现在效果展现了,霍腾的军队面露难色,士气下降。

  这是伯纳德想要的。

  但随后,一声沉闷而绵密的牛角号声,却让这场处心积虑的行动,没有收到全功。

  因为伯纳德看到了他所不希望看到的事。

  在河对岸,那些霍腾的军队,原本正在闲散的,猬集在岗哨边上烤火闲聊的警戒士兵,突然如炸雷一般,急忙拿起长矛和盾牌,呼啦啦的就冲向了霍腾。这与之前的表现截然相反。

  或许这个时候人越多,看到死掉密探的人就越多。

  但士气降低的程度,却并不会因为人多而像瘟疫一样蔓延。当没有见到密探死时惨状的人慢慢聚集,他们反倒会因为己方人多而士气膨胀反弹。

  这是伯纳德不想看到的。

  于是伯纳德急忙命令军队出营,在河边列队,威慑霍腾。

  但随后,伯纳德的军队却拖拖拉拉,疲倦不堪的动作缓慢。这些饿着肚子的下层士兵积极性不高,不乐意在这时快速披挂装备,于是稀稀拉拉的一群人走到军营门口,七倒八歪的集成军阵。

  这时,伯纳德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双方的军容军貌呈现出了明显的倒错。己方由于理念征战,已经逐渐将英勇善战这一萨克森人的美德抛之脑后。1

  而在彼方,不到一刻的时候,已经有数百骑兵飞奔着向霍腾赶来,他们或许衣冠不整,或许盔甲还未来得及穿戴,但却第一时间向霍腾集合,足以表现出他们的忠诚之心。而他们赶到河边后,更有地面本就因执勤而集合的士兵帮忙,捆扎盔甲的束带,还有绑腿等装备。

  接着,又有数百步卒或是狼狈,或是慌张的夹着武器,拖着盔甲而来。许多人跑的飞起,连鞋都顾不得穿,光脚狂奔而来;还有的人,跑的绑腿都散开,在小腿上越扯越乱,脚步凌乱几乎摔倒。

  再然后,又是几百个弓箭手奔来,有的只拿弓,有的只带箭壶,多数人没有超过两壶箭的储备。

  再往后,赫然甚至能看到几百个佃农,这些来服徭役的普通农民,原本是没有任何作战义务的,这时却扛着木锨、木棍,一起跟随在背后奔跑。

  这下,萨克森军已经头皮发麻。

  当骑兵狼狈赶来的时候,他们可以嘲笑霍腾的军队真是无能而胆小,一点挫折便如惊弓之鸟。

  但步卒们成百上千的涌上来的时候,萨克森人却开始感到心虚。因为这象征着哥廷根人的勇气。大家都是在没有开战,不着甲的状态下接到了集结命令,萨克森人到现在未能准备出一支合格的步卒,而哥廷根人却能迅速带着武器盔甲上战场,哪怕前方接战,就在战场上穿戴盔甲也不畏惧。

  这是勇。

  随后,几百个弓箭手连弓矢都来不及准备,还要连奔带跑,来奔赴战场,这更是代表霍腾在哥廷根地方颇具民心,哥廷根人宁死也要支持他。

  最令他们头皮发麻的,就是甚至连那些不需要上战场的农民,也扛着木棍来帮场。

  萨克森贵族当然不会认为,这是霍腾毫无道德的逼迫农民上战场。毕竟号令可以,人却可以不遵从。

  萨克森人自己,不也是连正规军队都没有集结完全吗?

  霍腾能让农民也自发的为他而战,这是一种极其鲜明的信号。

  哥廷根人,就是霍腾的城墙,就是霍腾的护城河,萨克森人能靠武力征服哥廷根,但能靠武力逼迫哥廷根人服从吗?

  到此时,老伯纳德的反杀密探之举,却是从一种成功打压敌军士气的手段,反而被霍腾借过来,加以用力,变成了凝聚哥廷根人勇气的手段。

  以两千,甚至三千人聚集在鲁默河南岸的哥廷根人,士气空前的凝聚。在得知死了几个不是哥廷根人的密探后,反倒义愤更勇,要与萨克森人打出血来。

  这种借力打力的高妙手段,让老伯纳德又惊又俱,甚至连手都在打颤。

  要怎么办,才能把霍腾这样的混蛋打压下去?

  要怎么做,才能保持比隆家族的长盛不衰?

  要怎么打,才能稳住萨克森军的士气?

  无数的问题萦绕在老伯纳德的心头,以至于他甚至没发现,他命令出兵之后,萨克森军队至今稀稀拉拉,也没有超过千人出营。

  当此之时,却有一个年轻的男人骑着驴子,跑到了两军之间。

  那是小伯纳德。

  霍腾看到这小子后,不禁傻眼。

  这是杀命的时候,你一个已经被剥夺继承权力的人,跑出来做什么?

  “不要打仗,不要打仗,要和平,要和平!要吃饱,要吃饱!”小伯纳德穿着教士的服装,手里也拿着教士们在弥撒时才会拿着的长柄铃铛,一边走,一边喊。

  这荒诞不经的举动,却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杀伤力。

  霍腾立即打开包囊,把自己的干粮饼,那硬的能杀人的面包饼取出来。急中生智的霍腾,把面包蘸入鲁默河中,变软才啃下一块。

  哥廷根今年粮食均大丰收,军粮不缺。于是连帮忙干活的佃农,都有了军粮。

  他们效仿霍腾,一起啃起面包。

  此时,鲁默河北岸,响起了萨克森人一片片饥肠辘辘的肚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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