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的计划是一个月前定下的,那个时候,东厂对第一庄还不够了解,不知道他们的消息如此灵通......”
话还没说完。
周皇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情报,目光阴沉,不冷不澹道:“你的意思,刺杀失败,是意料之外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王志面白无须的脸庞露出恐惧之色,瑟瑟发抖道:
“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兼领东厂提督,刺杀失败,奴婢该负全责,奴婢该死,请陛下责罚。”
听见这话,周皇瞥了他一眼,重新拿起奏章,漫不经心道:
“在乾国京城刺杀乾皇,朕本就没抱太大的期望,没能成功,也是人之常情。”
王志听见这话,明白周皇不打算追究责任,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开口道:
“奴婢心里明白,圣上心疼奴婢才这么说,能伺候在圣上的身边,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奴婢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圣上的恩情。”
周皇看着手里的情报,冷冷道:“废话少说,朕且问你,这上面提及的报纸是何物?”
王志忙不迭的回答道:“回圣上的话,所谓报纸其实就是一张纸,上面印着各种内容,有话本,有告示,有图画,还有商品的介绍。”
“如今在京城流行的报纸名为大乾月刊,上面印着的话本,名曰《聂小倩》和《射凋英雄传》,颇为有趣,京城百姓,上至六七十岁的老翁,下至十三四岁的少年,皆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除此之外,奴婢还查到,大乾月刊是由大乾的竹风轩印制,而这竹风轩又与珍宝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目前已知,珍宝斋的背后是乾国相国府。”
“因此,奴婢可以推断,这报纸是乾国丞相捣鼓出的玩意,目的是借着话本,吸引百姓,宣扬朝廷。”
不得不说。
王志作为东厂的提督,汇报工作还是有一把刷子。
短短的几句话,就把报纸的来龙去脉,牵扯到的利害关系,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周皇听了以后,放下了手里的情报,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
他看向王志,问道:“报纸的印制,有何难处?”
王志回答道:“据奴婢所知,没什么难处。”
周皇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京城中单单流行大乾月刊这一种报纸。”
王志回答道:“奴婢以为,有三点原因,一是报纸刚刚流行,许多商贾还没反应过来,因而无人效彷。
二是大乾月刊卖的实在便宜,一份只要一文钱,不止勾栏里的说书先生,就连路边的乞丐都能买得起,因而广为流传。
三是《聂小倩》和《射凋英雄传》足够精彩,远超市面上的其余话本,其余商贾想要效彷,也是有心无力。”
话音落下。
周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
他做出了决定,看向王志,吩咐道:“征召我大周会写话本的书生,谁能写出堪比《聂小倩》的话本,赏银千两!”
“再派人暗中印制大乾月刊,将乾国朝廷的告示,改为宣扬新政的内容,你应当知道如何做。”
王志忙不迭的应道:“奴婢明白!”
“去吧。”
“奴婢告退。”
王志离开乾清宫后,抬眸看着碧蓝的天空,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虽然贵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领东厂提督,权势滔天。
可那只是在外人的面前。
他的一切权力,都来自周皇。
在周皇的面前,他就是一条随时可以丢弃的走狗。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谁也不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陛下,会因为什么何事迁怒于他。
所以。
王志每一次进入乾清宫,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出现什么差池。
好在这一次的危机,总算是安然度过。
王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回想起刚刚周皇说的话,又忙不迭的打起了精神,朝东厂衙门走去。
到了东厂衙门。
一进门,就碰见了掌刑千户常成仁。
常成仁看见王志,忙不迭站好,毕恭毕敬的行礼:
“见过厂公!”
王志看着他,吩咐道:“到账房领一千两银子,在京城找几个会写话本的书生,关进牢里,什么时候写出堪比《聂小倩》和《射凋英雄传》的话本,什么时候放他们出来。”
常成仁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好奇的问道:
“厂公想看话本了?”
王志斜睨他,没好气道:“看个屁的话本!这是陛下的旨意!”
常成仁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问道:“陛下要看话本?”
王志被气得不轻,捏着兰花指,骂道:“你个蠢货,脑子里除了话本还有什么!”
常成仁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王志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解释道:“陛下这是要找出会写话本的书生,为大周月刊做准备!”
常成仁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道:“属下明白了!”
说完,面露犹豫之色,道:“有个问题,属下不知当不当问。”
“说!”
常成仁问道:“厂公要属下领一千两银子,是做什么用的?”
王志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反问道:“你告诉咱家,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千户的?”
常成仁没有犹豫,回答道:“回厂公的话,属下是世袭千户!”
“......”
王志强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不耐烦道:“银子是奖赏书生的!谁要能写出精彩的话本,一千两银子就归谁!”
常成仁怔了一下,眸子流露出诧异之色,心道:
“奖赏写话本的书生,还用得了一千两银子?”
“那群臭写话本的,不是给口馊饭就能打发了?”
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来,只是行礼道:
“属下明白了!”
王志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明白他的想法,警告道:
“咱家丑话说在前头,这一千两银子是陛下的赏赐,你要敢吞到自己的肚子里,小心脖子上的脑袋!”
常成仁讪笑道:“属下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王志冷哼一声道:“你最好真的不敢,要是出了事,别怪咱家没提醒你!”
常成仁一脸庄重,正色道:“厂公的话,属下全都记在心里,绝不敢违背。”
王志摆摆手道:“滚吧!”
“属下告退!”
常成仁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走出正堂。
他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啐了一口,在心里骂道:
“呸!狗阉货!”
紧接着,没有停留,走向了另一间屋子。
屋子里。
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和王志一样,身着一袭飞鱼服。
正趴在桌上,看着手里的报纸,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赵百户,给你三百两银子,到街上拉几个会写话本的书生关进牢里,写不出话本,就不放他们出来!”
常成仁走进屋子,看着趴在桌上的男子,吩咐道。
赵百户听见这话,有点儿懵,好奇的问道:
“千户大人为何要这么做?”
“是写话本的得罪了大人吗?”
常成仁澹澹道:“这是陛下的旨意,跟本官有什么关系!”
“陛下的旨意?”
赵百户更加茫然。
陛下为何要抓写话本的书生?
常成仁见他这副模样,不耐烦道:“给个准话,能不能做,不能,本官去找其他百户!”
赵百户犹豫了一下,问道:“千户大人,那三百两银子是?”
常成仁道:“是陛下给书生的赏赐!”
赵百户面露恍然之色。
一群臭写话本的,要什么赏赐。
几碗饭也就打发了。
实在不行就给个几两银子。
最后,这三百两银子绝大部分还是得进自己的腰包。
“三百两银子,也算是个肥差事了......”
想到这。
赵百户不再犹豫,忙不迭道:“卑职能做!”
常成仁看了他一眼,叮嘱道:“尽量找一些厉害的书生,不要随便拉些乞丐凑数,写出来的话本是要送到厂公,甚至陛下那里的!
到时候要是出了事,你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