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么了?是属下声音不够洪亮?还是下官阅读的节奏感不够?”
“...声音足够洪亮,阅读的“节奏”,也非常到位!”
望着满脸疑惑之色的内阁属吏,吴忧苦笑着点了点头,揉了揉砰砰直跳太阳穴后,身体前倾着问道:
“...张大人,已有一刻多钟了,为何本阁还未听到正题?”
“...大人别急,下官已经念完一半了,再有一刻钟左右,就将念到正题了!”
“...从四书念到五经,又从论语念到春秋,这...才一半?”
说着,实在憋不住的吴忧,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本想来句国骂,可想起自己“大学士”的身份,又给强行憋了回去,
“...其它无须再念,你就直接告诉本阁,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呈报的这份奏折,到底他娘的想干啥就成了!”
“...这?大人,恕下官斗胆直言,
大人如此为之,是否不太妥当?”
内阁属吏张涛拱了拱手之后,又继续道:
“...自古以来,地方官员呈报的奏折,无不如此,已成惯例!并且...”
“...并且什么?有话直说!”吴忧挥了挥衣袖,手捂额头,满脸无奈!
“...是,大人!”
张涛点了点头,而后从衣袖里又抽出一份奏折,迎面对着吴忧缓缓展开,轻笑道:
“...大人请看,与这份奏折相比较,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所呈报的那份奏折,已堪称简练了!”
“...嗯,字写的倒是漂亮!”
吴忧探头看了看奏折上的字,确实堪称笔墨横姿,行云流水!
不过,当从右看到左,那长长的笔墨后,吴忧不由的低吼道:
“...字确实秀丽,可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说事就说事,何故非要扯那么一大串四书五经,春秋典故?靠...”
说完,吴忧瘫软在座椅上,无力的摆了摆手,道:
“...就别管妥不妥当了,张大人你就直说吧,你手里的这两份奏折,其中心思想是什么?”
“...中心思想?”,闻言,张涛微微一愣,而后恍然大悟道:
“...大人所言的中心思想,是否指奏折核心的意思?”
{...唉,内阁坐堂,不仅枯燥无味,还他么心累!}
强忍着夺门而去的冲动,吴忧再次无力的摆了摆手,
“..不错,就这个意思!”
“...大人请稍候!容下官看看,再做回禀!”
“...嗯!”
微微点了点头,吴忧点起一颗烟,已做好了枯坐半个时辰以上的心理准备,
谁知手里的这根烟还未抽完,张涛就已从那千言万语的奏折内,找出了所谓的“核心”!
“...大人,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呈报的奏折核心是,向朝廷申请白银五万两,用于修缮地方府衙!
下面这份奏折,是河南承宣布政使司提督学政,其核心是向朝廷申请办学,
欲新开学堂五座,需银三万两,申请调拨!”
“...张大人,为何你这般迅速,就找出了奏折之中的核心内容?”
拍了拍掉落在绯红官服上的烟灰,吴忧直愣愣的眼神,满是不解!
“...大人有所不知,地方官府呈报的奏折,其核心往往着落在最后几段话上,
前面的浓墨重彩,仅做铺垫之用!”
闻言,吴忧沉默了片刻,而后伸出了右手,
“...将河南承宣布政使司,提督学政申请办学的奏折给本阁看看,
本官倒要好好瞻仰一下,主掌一省教学,提督学政的“文采”,...到底如何!”
“...大人,这本就是!”
闻言,张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上前两步,躬身将奏折递给了今日当值的内阁坐堂吴忧!
随着手里的奏折,缓缓舒展开来,吴忧的双臂,亦随之越展越宽,
直至双臂,向左右两旁伸的笔直,才算将手里的奏折,彻底展开!
而奏折中开头的第一句话,就令吴忧嘴角直抽,眼角狂跳,
“自炎、黄二帝涿鹿之战,大败九黎蚩尤,定鼎中原,漫漫四千年矣...”
之后,吴忧强忍着耐心,继续往下看,而文中所谓的“铺垫”,
犹似一缕仙气,自九重天上,从天灵盖当头落下,令吴忧忍不住浑身一颤...
“先从炎、黄二帝,再到女娲、伏羲,尽数“铺垫”了一遍,而后...
老子曰...
孔子曰...
孟子曰...
荀子曰
庄子曰
孙子曰
韩非子曰
鬼谷子曰...”
总之,吴忧手里的这封奏折,以三皇五帝为皮,
以历朝历代,凡是能排上号的诸“子”百家为骨骼,
再以诸“子”百家,...所曰,为血肉经脉!
...最后,铺垫酝酿了许久,就放了个蔫屁,欲新办学堂五座,向朝廷申请调拨白银三万两!
犹如吴忧奉旨钦差山东之时,张家家主张博所开的那场,为时近五六个时辰的“会议”,可谓让在场的众人欲仙欲死!
双手直直张开,手捧着主管一省教学,提督学政的这份奏折,吴忧手掌轻颤,双眼无神,陷入了呆滞...
“...大人?大人?
...大人,您没事吧?”
直至内阁属吏张涛,低声呼唤了几声,才将神游天外的吴忧,给拉了回来,
“...嗯?哦!刚才本阁有些有神了!”
说着,吴忧将手里的奏折缓缓合拢,随手扔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而后手肘撑在桌案上,手指交叉,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嘴角含笑道:
“...张大人,你对这两本奏折,有什么看法?”
闻言,张涛躬身行了一礼,神情肃然道:
“...禀大人,下官觉得,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呈报的奏折,...尚可!
而河南承宣布政使司,提督学政所呈报的奏折,可谓是...
丹青妙笔,字字珠玑,博古通今,酣畅淋漓!
下官,...钦佩之至!”
张涛的回答,让吴忧仿佛看见了不久的将来,那群口若悬河,文章华丽,
实则只会相互攻讦,互相推诿,于军政大事面前,胸无一策的...东林党!”
第 149 章 朱棣:莫非今日不仅借不到银子,..还得倒贴?
...
进宫多久,就坐了多久冷板凳的朱棣,满脸复杂之色,...个中滋味,实在是难以言表!
而原本找父皇“借钱”的满腔热情,也在这冷板凳上,渐渐消弭殆尽,
原本想着同为儿子的大哥,能向父皇开口“借钱”,
没道理同样身为儿子的自己,就不能找父皇“借钱”,
可低头看了看自己坐着的小矮墩,再看了看与父皇并列而坐在龙榻上的大哥,
朱棣不由的从激情幻想中,...清醒了过来,
...自己,先是大明的皇子,而后,才是父皇的儿子!
而大哥,首先是父皇的儿子,...之后,才是大明的储君!
顺序不同,个中区别,亦可谓是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满怀期望而来,若就此灰头土脸的打道回府,亦不是他朱棣的性格,
...钱,该“借”还是要“借”的!
就算不为自己,可为了自己的王妃,为了未来的儿孙,
他朱棣,也一定要从倭国那巨大的财富当中,分上一杯羹不可!
待大哥说完,乾清宫内寂静了片刻,朱棣揉了揉颇有些发麻的大腿,缓缓站起身,
暗自鼓起勇气,却依旧不敢直视朱元璋的目光,微垂着眼帘,朗声道:
“...禀父皇,儿臣想...想向父皇您...”
说到这里,朱棣微微停顿了一下,而后与刚才向朱元璋“借”钱的朱标一样...
侧头望向了殿内的盘龙柱,挺了挺本就挺直如松的身躯,讪讪道:
“儿臣想向父皇,借银十万...不,...五万两!”
说完,朱棣又将目光转向了朱元璋,那肃然而又真诚眼神,任谁也不会怀疑他的人品:
“...父皇还请放心,只待儿臣分取了倭国的红利,
儿臣定在第一时间,将所借银两还给父皇!”
末了,还特意添上了一句,
“...儿臣保证,定然如数奉还,绝不拖欠!”
朱棣不知道的是,在其刚在将目光,看向殿内的盘龙柱时,朱元璋就右眼狂跳,莫名的有一种熟悉感,
之后又瞬间醒悟过来,刚才朱标开口管自己“借”钱的时候,也是他娘的将目光看向盘龙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