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你说那杜九在县衙极力辩解,却难以自证清白,难以证明堂下老妪身上的伤势非其所为!
本府问你,证人清白之事,难道不应该是你这江宁县令的职责?
若是如你这般断案,想必就是一头猪 ..都足以替代你任平山县令之职!
其三,依你所言,若人并非杜九所伤,又何故搀扶!
就这点来说,本府亦不得不佩服你,佩服你的猪脑子!
若非吃猪粪长大之人,绝对没有这令人惊叹的脑回路!也绝对说不出这猪狗不如之言!
照你这么说,若是你娘摔倒在地,已是奄奄一息,你是希望别人冷眼旁观,还是上前施以援手?
莫非这世上,好人 ...还他娘的做不得了么?
好人 ...莫非就活该受人冤屈?
好人 ...莫非就活该没有好报?
心中气愤难平的吴忧说到这里,竟从案堂上缓缓走了下来,满是煞气,双眼极为冰寒,
望着眼前的两只官靴,任平山艰难的抬起了满是汗水的头颅,低声哀求道:
“大人,下官的两条膝盖断了,求求大人,让陈太医替下官诊治一番,
要不然下官的两条腿,从此就废了,求求大人开恩呐!”
一脚踩在任平山的两腿膝盖上,无视了任平山的凄厉哀嚎之声,吴忧面无表情,幽幽的说道:
“依照你的逻辑,本府为何不打断别人的腿,却偏偏要打断你任平山的两条狗腿,任县令 ...你,能给本府解释一下么?”
因剧痛传来,豆大的汗水不断滑落,任平山强忍着疼痛,抽搐道:“大..大人,下官错了,下官这就回江宁县重 ..重审此案,定还杜九一个清白!”
沉吟了片刻,吴忧缓缓抬起了踩在任平山膝盖上的脚,点了点头,“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长长的松了口气,任平山双手扶着膝盖,眼底掠过一抹怨恨之意,“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嘴角微微勾起,吴忧缓缓走回案堂上,幽幽的说道:“不必言谢,下辈子 ...注意点就好!”
说着,神情蓦然冰冷,“鉴于尔为官庸碌,断案不明,让好人蒙冤而死,使人家破人亡,特赐尔 ...拔舌之刑!
潘云葛风,给我拔去他那振振有词狗屁不通之物!”
“遵命!”
拔舌二字于任平山来说,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当头落下,浑身一颤之后满是惊恐的大声怒喝道,
“吴显扬,未经刑部审勘,未经圣上朱笔勾夺,你无权擅杀朝廷命官!”
冷冷一笑,吴忧对奉天殿抱了抱拳,“圣上何等圣明,若是他老人家知道你做的“好事”,定然将你剥皮填草,
本官慈悲,仅是拔了你一条舌头,留你一具全尸,已是大发慈悲了!
潘云葛风 ...将任平山带到大堂外,当着百姓的面行刑,本府要让世人知道,世上不该好人蒙冤 ...败类坐堂!”
“遵命!”,满是敬佩的抱了抱拳,潘云拿出一把硕大的铁钳,与葛风一人拉着任平山的一条腿,将其扔到堂外!
大堂外的百姓,望着面前犹如死狗一般的任平山,眼里尽数露出了浓浓的快意,
“看看,我刚刚就说了吧,这狗官让人家破人亡,肯定会有报应,这不,报应说来就来了!”
“自古官官相护,这也就是遇上了这位修罗知府,才能让他遭此报应,否则,这狗官还不知得祸害多少百姓呢!
“是啊,这狗官枉判害死了一位好人,竟还在这大言不惭振振有词,活该有此报应!”
“若不是这位知府大老爷,那受人讹诈,蒙受冤屈的杜九,死了也是白死,在这位任狗官的眼里,老百姓的命,怕是低贱的紧!”
“行刑!”
“..啊..”
随着签令筒中的刑签,被吴忧面无表情的抛落在地,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蓦然响起又戛然而止!
“..啪嗒..”
在百姓既快意又透着些许惊恐的目光中,一条长长的带着气管的舌头,被抛落在地上,
而那任平山先是双眼暴突,继而全身一僵,又迅速的瘫软下来!
望着地上那条血淋淋的舌头,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嘀咕道:“这种死法,咱倒还是头一次见!”
说着,朱元璋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蓝玉一眼,继而背负着双手走到了正在发愣的蓝若汐身侧,似不经意的感慨道:
“看来这位应天知府,不仅手段残暴,还是个愣头青啊!
处死一位县令,本应交由刑部都察院勘审,再交由当今圣上朱笔勾批,他倒好,直接就给杀了!
快意倒是快意了,但这种做法,必将受人诟病,说不得要被御史弹劾了!
若是谁家闺女嫁给了他,怕是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咯!”
闻言,蓝若汐面色羞红的看了一眼 让老爹战战兢兢的朱元璋,并未开口反驳,又将视线牢牢的系在了吴忧身上!
“大人,任平山已然断气,舌头在此,还请大人查验!”
冷冷的看了一眼任平山的尸体,吴忧神情冰冷,幽幽的说道:
“身为一县之长,若是不能为民申冤,反倒助长奸佞的气焰,那这根舌头 ...于你又有何用?”
第 223 章“温暖”了渣渣 ...却寒透了世道人心
“大人,不...不干草民的事啊,草民只是凑巧上他家做客,可什么也没干呐!”
血淋淋的舌头,被吴忧让潘云扔在老妪一家人面前,还未及询问,其中一名男子面露恐惧之色,突然大声嚷嚷起来!
见此,老妪儿子面色更为苍白,赶忙低声喝道:“何小宝,你发什么癫?”
冷冷的撇了一眼浑身轻颤不止的老妪,吴忧将目光转向了何小宝,幽幽的说道:
“你若不想受他们一家连累,就将你所知道的 当着堂外百姓的面尽数禀明,若果真冤枉,自可安然离去!”
见表哥怕是有些靠不住,老妪之子赵春生慌了,“大人,这何小宝是草民的表弟,今日也的确是上门做客,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并不清楚!
大人,您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啊!”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同床共枕的夫妻尚且如此,又何谈表亲,为求不被连累,何小宝当下反驳道:
“表哥,你们干下的龌龊事,连那草包县令都已送命,你以为,你们还能全身而退不成?”
说着,何小宝不由的再次看了看面前 带着长长一截气管的舌头,浑身一颤,生怕会落得任平山一样的下场,赶忙说道:
“禀知府大老爷,今日草民上表哥赵春生家里做客,喝酒之际,表哥又是面带得意之色,又是带着些许不忿之色对草民说,
没想到这单买卖,竟只得了一辆牛车和一头黄牛,将两者出手之后,竟只得区区八两纹银,
本指着那倒霉蛋再行赔付二十两银子,没想到却他娘的投河死了...真是晦气!”
说到这里,何小宝指了指躺在担架上的老妪,“就在表哥带着些许醉意,低声咒骂那杜九是个穷光蛋...死了也是活该之时,
我姑婶却面有慌张之色的走了进来,制止了表哥的言语!
大人,草民知道的全说了,此事真的与草民无关呐!”
“有这些...就够了!”,点了点头,吴忧冷厉的目光落在了老妪身上,“怎么,在家里能走,上公堂装死狗?”
微微一颤之后,一直躺在担架上的老妪先是缓缓坐了起来,狠狠的瞪了一眼身旁的何小宝,
而后一骨碌麻溜的翻身跪倒在地,脸色苍白下颌轻颤,
“知府大老爷开恩,民妇虽讹诈了那杜九,却并未谋害他的性命,
是他自己命贱,才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与民妇一家..无关呐!”
就在这时,张春生亦是狠狠的瞪了一眼何小宝之后,附和道:“大人明鉴,草民等虽有过错在先,却并未谋害那杜九的性命!
大不了...大不了草民一家赔偿这老妇些许银两也就罢了!”
就在吴忧面色一寒,准备说话之际,为儿申冤的老妇却是缓缓起身,
泪已干涸,神情淡漠,“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如今,家里就剩下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婆子,你们那肮脏的银两 ...老婆子不稀罕!”
说到这里,老妇对吴忧深深施了一礼,目光中既有感激..亦有解脱,“大人,多谢您替我儿讨还了一个公道,也还了我儿一生清白之名!
民妇难以为报,惟愿大人您公侯万代...子孙绵延!”
“拦下她...”
“..砰..”
一声暴喝与一声闷响,在众人的猝不及防中,几乎是同时响起,
吴忧的反应固然很快,但心愿已了又早有死志的老妇,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一头砰在了梁柱之上,
颅骨崩裂,却面带一缕笑意,对着大堂外缓缓伸出了手,似乎看见了相依为命的儿子,驾着牛车接她而来,
双唇蠕动,眼中满是慈爱,“小九,你来接阿娘来了?饿坏了吧,阿娘这就给你做...饭...”
不知何时,原本身在案堂前的吴忧,已蹲在了老妇身前,无视了老妇脸颊上的鲜血,替老妇合上了双眸!
沉默了良久,吴忧缓缓起身,“葛风,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椁,将大娘送回杜家村,安葬在杜九墓旁!
生时母子连心 ...死后亦当重逢!”
“遵命!”
望着被衙役抬走,满头白发被鲜血染红瘦弱的身影,吴忧深吸了一口气,却始终难以压制内心中的暴戾之气!
“杜九投河自尽,大娘撞柱而亡,若是那个地方,又不知会如何审判?谴责?赔偿?或许 ...二者皆有吧!”
垂头呢喃了一番,吴忧缓缓抬起了头,极其冰冷的望着老妪一家,
“如你们这般,败坏世间“温度”的人间渣渣,只有从这世间抹除,才不至叫世道人心渐渐冰冷...直至无情!”
极度冰寒的话语,让老妪长子蓦然打了个寒颤,眼中满是恐惧之色,“大..大人,您也看见了,是这老太婆自己碰柱而亡的,可不干草民一家的事啊!”
老大话音刚落,老二赶忙附和道:“大..大人,我等虽有讹诈之举,却未害人性命,虽小有过错,却罪不至死啊!”
而当日于现场对杜九下手最狠的老三,却是昂起脖子叫嚷道:“大人,我等亦知大明律令,也正因如此,才敢行如此之事!
若苦主无法自证清白,只能算他倒霉,乖乖赔偿就是!
就算苦主侥幸能自证清白,又能奈我如何?我们一没拦路劫掠,二没杀人放火!
依大明律令,不过是罚些银两,将我等训斥一顿也就是了!”
老三的一番话,让老妪原本极为苍白的脸上,再次泛起了些许红润,急忙附和道:“大..大人,民妇一家愿罚..愿意受罚!”
微微叹了口气,吴忧满是感叹,“看来,但凡为祸之人,对于律令,都有那么点心得,这才有恃无恐啊!”
说完,吴忧的身体豁然前倾,目光中透着浓浓的厌恶,
“依你们做下的腌事,若是遇上了别的官员,或许能如你们所愿,罚点钱财训斥一番,也就将你们放了!
但你们这种利用他人善良,讹诈牟利的人间渣渣,既然落在本府的手里,
那么,本府会让你们明白,什么...叫做报应,什么叫做 ...代价!
也好让世人知晓,大明律令,是用来替好人伸张正义..讨还公道的律令,
而不是用来“温暖”渣渣,愚蠢的奢望渣渣 ...能改过自新的律令!
本府也绝不允许,大明律令“温暖”了渣渣,却寒透了世道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