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这些年松下君掠夺所获钱财,便是十辈子也花不完,又何必再执着于钱财?
咱们虽飘洋过海,远离故土,来到此地谋生,却并非孤魂野鬼,若是倭国被灭,你我不仅无家可归,
到时,失去了倭国本土勇士的支持,在大明朝廷的不断围剿下,你我又能撑到几时?”
“倭国?当年本首领流落街头,饥寒交迫之时,倭国在哪?”,或许是想起了不堪的往事,松下一淳脸上青筋直跳,
“山下首领胸怀大义,意欲救倭国于水火,松下佩服,不过,我松下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刀头舔血得来的,与倭国没有丝毫关系,
若大首领意欲联合三部,偷袭大明城镇,松下绝无二话,随时都可出兵,
至于突袭福浙造船司,松下便不奉陪了,告辞!”
“松下君...”
山下姬暴喝一声,豁然起身,凝视着松下一淳,沉吟了片刻,话语阴冷,“松下君别忘了,我山下姬...才是大首领!
此事也并非与你商议,而是命令,你若遵从,一切好说,若冥顽不灵,休怪我不念旧情!”
顿住身形,松下一淳双眼微眯,冷笑道:“山下姬,你虽是大首领,可我松下与川下君却并非你的属下,向来是合作关系,凡事都是商量着来,怎么,如今大首领想要打破这个规则不成?”
“其它事可以商量着来,但此事关乎倭国生死存亡,便由不得松下君置身事外!”
冷冷一笑,山下姬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川下正雄,“川下首领,你乃倭国贵族出身,想必也不愿倭国就此覆灭吧?”
眼底掠过一抹寒芒,川下正雄缓缓起身,嘴角泛起一缕莫名的笑意,模棱两可的回复道:“福浙两地造船司,有重兵把守,事关重大,不知大首领心中可有计较?
若能以极小的代价达成目的,川下自然支持,若是强攻,则必然损失惨重,还望大首领慎重考虑!”
松下一淳紧随其后附和道:“川下君说的不错,若你有万全之策,不妨当面说清楚,若是强攻,我松下辛苦攒下的家业,也不想白白葬送!”
“既然本首领提出此事,心中自然有所计较,强攻乃是下策,唯有智取!”
微微点了点头,山下姬冷厉的神情,逐渐缓和了下来,提起酒壶,在三盏酒杯中倒满酒,幽冷的话语中透着一缕不屑,
“两位可别忘了,沿海各省可都有咱们的走狗,那些走狗在咱们的暗中支持下,铲除对手,一跃成为当地所谓的豪门巨贾,早已吃的膘肥体壮,
现在,也该是他们回报咱们的时候了!”
端起酒杯,川下正雄双眸闪烁,含笑道:“还请大首领言明其中谋划,若万无一失,我与松下首领...愿听从大首领号令!”
于此同时,吴忧与陈枫等人剿灭了方部,说服了陈部后,返回了望乡岛,
被烤的金黄,外焦里嫩香味扑鼻的豪猪,也端上了桌案,众人大杯饮酒大口吃肉,好不热闹!
双手端起酒碗,赵云蛟满含钦佩之色的说道:
“吴兄弟,您不愧是当朝大学士,当真是博学多才,腹有奇谋,
我望乡岛原本极为不利的局势,竟于旦夕之间便已翻转,也避免了我张部即将面临的生死之危,
来,赵某敬您一杯,吴兄弟今后但凡有用的着我赵某的地方,尽管说话!”
“赵大哥太客气了,若非诸位兄长心存大义,显扬如今早已化作枯骨,又何谈其它?”,轻笑着摇了摇头,吴忧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大家都是意气相投的汉子,贵在交心,何须学那些文人,婆婆妈妈谢来谢去?”
章老三摆了摆手,端起酒碗,凝视着吴忧的目光中透着浓浓的不解,
“吴兄弟,三哥率人先行一步返回,防御倭寇,倒是错过了吴兄弟与陈部之间的商谈,
那太平岛三位岛主,向来顽固不化,更是三番两次拒绝咱们的建议,何以此次答应的这般爽快?”
嘴角一抽,吴忧眼中掠过一缕尴尬,含糊其辞的说道:“咳咳,个中曲直倒也并不复杂,不过是答应了他们两个条件罢了!”
见众人尽皆目视着吴忧,陈枫搁下筷子,环视了一圈众人,神情肃然道:
“为了联合陈部,吴兄弟的牺牲,不可谓不大,若到时那朱元璋不给面子,吴兄弟只怕...从此便要卖身太平岛了!”
第 288 章 老朱办事,果然靠谱,关键时候...绝不掉链子
历经十余天,心怀忐忑赶往山东济南送信的张老六,押解着钱粮,最终回到了望乡岛,
与之随行的,还有时家家主时寻,李家家主李蓦然!
“吴大人,听闻您被人掳走,草民当真是心急如焚夙夜难寐啊,如今见您安然无恙,草民当真...当真是高兴!”
时寻极力表着忠心,李蓦然自然也不甘其后,“不瞒吴大人,当时听闻您被人掳走,草民既感万分担心,又犹如失去了主心骨,六神无主啊!
天可怜见,如今得见大人平安,草民当真是喜不自胜了!”
见在济南府犹如财神一般的两位家主,却在吴忧面前如此谦卑,张老六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膛,
“吴兄弟有所不知,时家家主与李家家主,自接到你的信件之后,二话不说便迅速调集了二十万担粮米,一百万两白银,并亲自押送,当真没话说!”
“两位家主...果然没有令本府失望!”,点了点头,吴忧端起酒碗,含笑道:“都是自己人,客套话咱们也无须多讲,来,喝酒!”
命人添上两副碗筷,陈枫朗笑着摆了摆手,“吴兄弟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两位不必客气,请!”
“哦,对了,这里有顾大人托草民转交给吴大人的两封信,一封乃圣上亲笔所书,一封乃永昌侯蓝玉遣人飞马送来!”
刚刚落座,时寻又蓦然起身,从怀中掏出两封信札,神情庄重,微躬着身子双手呈给了吴忧!
接过信件,起身走到一旁,撕掉火漆,率先看起了朱元璋的信件,内中仅有两句话,
“事可为,则务必竟全功,为之,事不可为,则保住自身,速回!”
与此同时,朱元璋信札中,除信件之外,还有一块盖着玺印的明黄色布帛,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让吴忧瞳孔蓦然一缩,
“如朕亲临!”
还是老朱办事大气,关键时候靠的住,看来对自己如今面临的情况,心中已是有所猜测,
否则,有“便宜行事”就已足够,又何须赐下“如朕亲临”?
将明黄色布帛及信件装回信札,放入怀中之后,又看起了蓝玉的亲笔书信,
片刻之后,吴忧嘴角缓缓勾起,“看来老朱当真是不放过任何磨练儿子的机会,连三位藩王都派来了!”
就在这时,霍刚手持一张书信,大步而来,“刚接到飞鸽传书,那边传来消息了,还请军师过目!”
“山下姬还真是胆大包天,竟当真敢打福浙两地造船司的主意,还他么想出了如此“绝妙”的主意,
利用汉奸走狗,行龌龊勾当,真他么有才!”,看完书信,吴忧随手递给了陈枫,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透着一抹不屑!
陈枫与赵云蛟将书信阅览了一遍之后,眉头微皱,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惊诧之色!
“浙江许家..彭家倒是不显山露水,无从断言,可杭州马家,福州王家,素有善名,这...这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素有善名?”,摇了摇头,吴忧似笑非笑的望向时寻李蓦然二人,“真善还是伪善,无需多久,咱们便能知道,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鬼!
若他们披着伪善的外衣,暗地里却行那阴邪之事,那等待这些“所谓善人”的下场,便只有...灭门之灾!”
想起了往事的时寻李蓦然两人,满含庆幸的对视了一眼,均有一种死里逃生之感,
“杭州马家,福州王家,听说原本仅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却在短短七八年之内,一跃成为当地数一数二的巨贾豪门,崛起的速度堪称惊人!”
时寻话音刚落,李蓦然面有讥讽之色,接腔道:“想当年,山东张家也不过是三流家族,却因“攀上高枝”,仅用了短短几年,就一跃成为山东十大商贾之首!
而与张家不合,或挡了张家崛起之路的大小家族,不是家破人亡,就是被其逐步蚕食直至破产,
仅以张家崛起为例,若说福州王家,杭州马家背后无人支持,绝对是天方夜谭!”
“为官也好,行商也罢,背后总会有人支持,毕竟,有利益存在的地方,便有江湖!不过...”
说到这里,吴忧微微停顿了一下,寒笑道:“若是为了所谓的利益,甘为倭寇走狗,那么,本府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残酷!”
沉思了片刻,吴忧将目光转向了陈枫,轻笑道:“陈大哥,你们栖息海外孤岛,沿海各省想必皆有你们布下的眼线,有传递消息的渠道吧?”
“咳咳,为了留意沿海各卫所动向,自然少不了眼线,不仅我张部,陈部,方部皆有各自布下的眼线,否则,我等又岂能安然活到今日?”
微微点了点头,吴忧双手负于身后,凝视着骷髅岛方向,目光中透着浓浓的厌恶
“倭寇肆虐我中原这么多年,屠戮无数,罪孽无数,现在,也该是它们授首,赎罪的时候了!”
…
就在望乡岛几只信鸽冲天而起之时,杭州马家大堂内,马家家主马昀,许家家主许嘉诚,彭家家主彭加寅三人,此时正齐聚马家,房门紧闭,眉头紧锁,正在商讨着什么!
“马老,其它事情倒是好办,可此事一旦做下,我等便再无退路,
若当真听从山下首领的吩咐,只怕浙江..不...大明便再无我等立足之地,还请您老想个办法,定要设法推掉此事啊!”
“许兄言之有理,我等享有今日富贵,已无需山下首领的暗中支持,也是时候撇清与它们的关系了,马老...您说呢?”
“推掉此事?撇清关系?”,年过六旬,却犹如四旬出头,面色红润的马昀冷笑着摇了摇头,
“老夫又何尝不想撇清与倭寇之间的关系,推掉此事,若说屎掉进了裤裆,多洗几次,倒也不难洗干净,可墨汁掉在了纸上,...该怎么洗?
两位别忘了,咱们今时今日的富贵,是怎么来的,以山下姬狠辣残暴的性格,若不听命行事,只怕灭门之祸...顷刻将至,
与其这样,倒不如索性豁出去赌上一把,赢了,安享富贵,输了...不...倭寇不会输,咱们...也不会输!”
第 289 章 本王想不明白,为何蓝玉总是在大哥跟前,给本王上眼药
“以如今的进度,六月之前,四百艘苍龙号,便能悉数下水,想必用不了几年,倭国也就该成为历史了!呵呵!”
浙江造船司,工匠们正热火朝天打造着苍龙号,一片忙碌景象!
望着这一幕,肩负战船督造事宜的李善长手捋胡须,眼中隐隐的透着些许期待!
与轻松惬意满面笑容的李善长相比,身穿盔甲,身负剿倭重任的蓝玉,却是神情冷厉,
“那些个矮矬子也当真是活腻歪了,咱们还没找它们的麻烦,那些杂碎倒抢先动手了,
此次若不将它们斩尽杀绝,满朝将帅与我蓝玉的颜面,都他娘的没地方搁!”
蓝玉话音刚落,背负双手细细打量着战船的朱棣,嘴角泛起一缕冷笑,
“朝廷原本打算先灭倭国,再除倭寇,还能容它们再活些时日,奈何它们偏要上杆子寻死,
掳谁不好,偏偏要将原本就极为敌视倭人的显扬掳来,当真是唯恐自己死的不够快!”
想起自家儿子招惹了吴忧的下场,李善长眼角一跳,幽幽的说道:“谁说不是呢,打谁的主意不好,偏偏要招惹吴学士,活该倭寇即将走向绝路啊!”
就在此时,蓝刚匆忙赶到,抱了抱拳,沉声道:“禀将军,营外有人求见,说是奉吴大人之命,前来送信,要面呈将军!”
“干等了几天,终于来了!”,长吐了口闷气,蓝玉大手一挥,“走,即刻回营!”
望着策马飞奔而去的蓝玉,李善长嘴角微抽,无奈的摇了摇头,“殿下莫怪,永昌侯向来是这种风风火火的性格,倒并非有意忽视殿下!”
“他是此行主帅,本王只不过是副帅罢了,倒也谈不上忽视,只不过...”,说到这里,朱棣眼中竟涌出一抹憋屈之色,
“本王也不知道哪得罪他蓝玉了,以至他总是在大哥面前,说本王如何如何,要大哥小心提防本王!
看来必须得抽空和他好好谈谈了,否则,本王与大哥之间的兄弟情谊,迟早得毁在他的手上!”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咸吃萝卜淡操心吧!”,李善长呵呵一笑,宽慰道,
“太子殿下向来重情,更非偏听偏信之人,旁人即便说的再多,也丝毫无损您与太子殿下之间的兄弟情谊!”
微微点了点头,朱棣随即翻身上马,凝视远方,目光坚定,
“本王此次之所以随蓝玉一道前来,一为见识一番,到底何谓海战,也顺便为剿灭倭寇尽上一份力!
二来,也是想与蓝玉剖心一谈,让他今后别有事没事在我大哥面前...给本王下眼药!”
望着马背上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李善长面含惋惜之色的摇了摇头,低声道出了心底的真实想法,
“果敢刚毅,英姿勃发,倒是像及了年轻时的圣上,若能登临大宝,倒不失为一代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