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是你儿今晚所收入门下的走狗,乃众人皆知之事,你儿之前也亲口承认,此乃其一!
其二,若非你突下杀手,斩下杜三头颅,本府即便有心惊吓于他,也无从下手,其三...”
说到这里,吴忧嘴角微抽,缓缓摇了摇头,背负双手昂天长叹了口气,
“其三,本府也万万没想到,身为将门子弟,你儿九江,竟如此胆小,
竟被一死人头...吓成这副模样,以至本府无故蒙受...不白之冤,本府...何其无辜啊!”
“你...”
望着好似蒙受了莫大冤屈的吴忧,一时又无从反驳的李文忠,顿时气血上涌,脸颊抽搐,憋的满脸通红,
“雨辰,密切防备曹国公府众军士,万不可发生厮杀之事!”
见李文忠握着刀柄的手掌轻颤不止,隐隐有暴走倾向,二虎对解雨臣使了个眼色之后,赶忙拦在李文忠面前,
“曹国公,您先冷静,万万不可冲动啊!”
喉结微微耸动,强行压下了似翻涌而上的一口鲜血,处事向来谨慎,也极少暴粗口的李文忠,满是悲愤的怒斥道,
“冷静冷静,我儿九江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你他么除了让我李文忠冷静,还他么能不能说点别的?
自打你毛骧一出现,屁股腚子就他么歪的厉害,真当我堂堂曹国公李文忠,是他么泥捏的不成?”
第 333 章 取之于“富”,当用之以“贫”!
“曹国公息怒,并非我毛骧屁股腚子歪,而是本就没甚大事,国公也又何须如此激动?”
“没甚大事?我儿都成...”
极为激动的李文忠话未说完,二虎便抱了抱拳打断道,“国公爷,您是关心则乱呐!
令公子的失魂之症并非天生,乃是突受惊厥所至,国公爷乃沙场宿将,两军厮杀残肢断臂,不也偶有兵勇因恐惧太甚,因而得此之症么?”
“你是说?”
见李景隆愣了愣神之后,突然眼中一亮,煞气也因此而消散了许多,二虎不由的长松了口气,拱了拱手轻笑道,
“受惊厥所至失魂的兵勇,该如何为之使其复常,想必国公爷比下官更为清楚!”
望着正坐在椅子上左右摇摆抽搐不停的长子,李文忠微黑的脸颊一阵抽搐,轻叹了口气,上前将李景隆搀起,透着些许感激之色,对二虎点了点头,
“的确是本公关心则乱,以至险些乱了分寸,多谢毛大人提醒,”
说着,李文忠撇了撇伫立于三楼,正满是兴奋之色交头接耳的众多宾客,冷哼了一声,对一旁的老鸨摆了摆手,
“打盆冷水送上来,闲杂人等全部赶...请他们改日再来!”
“是,东主!”
老鸨福了一礼,对龟奴招了招手吩咐了一番之后,面有担忧之色的看了一眼仍旧抽搐不止的李景隆,扭着水蛇腰款款上了三楼!
片刻之后,三楼先是一阵哗然,可胳膊拗不过大腿,尽管心存不满,却还是纷纷下楼而去!
与大多数宾客阴沉着脸不同,因做庄而发了一笔横财的王庆丰,却是眼含兴奋面露红光,
微躬着身子走向一旁端坐饮茶的吴忧,王庆丰从怀中掏出一叠早已准备好的银票,恭敬中透着浓浓的感激之色,
“托府尊大人的福,不仅让草民得以保全家资,还因此发了笔横财,草民深感大恩,这是您下注所赢的彩头,及草民的“一点心意”,请您赏脸收下!”
“在场这么多人,能及时抓住机遇发上一笔横财,也是你自个儿目光敏锐,魄力不凡,与本府倒也无甚太大干系,不过...”
或许因王庆丰“一点心意”的缘故,吴忧嘴角微微掀起,随手将银票交给了一旁的涂节,起身拍了拍王庆丰的肩膀,话锋一转,沉声道,
“不过,你虽发了一笔横财,却来路清白,若有人因此而为难于你,本府...定当替你出头!”
二十万两,能得到府尊大人的庇护...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打我老王的主意!
缓缓扫视了一圈四周的宾客,见府尊大人话音刚落,四周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目光转瞬消失,因突发横财而惴惴不安的王庆丰,心中这才长松了口气,
“多谢府尊大人,大恩大德草民自当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大人要事在身,草民便先行告辞,如蒙大人不弃,草民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路过王庆丰身旁,将两人一番对话收入耳中的宾客,见府尊大人竟当众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纷纷收敛起望向王庆丰不善的目光同时,心中也顿感嫉妒,并不约而同的暗自吐槽道,
(不仅自身借此时机大赚了一笔,还以我等钱财,用做敲门之砖,借此攀上府尊大人这棵大树,这算盘打的...真他么精!)
待众宾客尽数离去,涂节望着手中厚厚的一叠银票,喉结微微耸动了一下,低声道,
“大人,这银子是您赚来的彩头,卑职以为,当归大人您所有!”
“既然是以应天府的名义押注,赢来的彩头自该归由应天府所有,将其存入衙下府库!”,微微摆了摆手,吴忧端起茶盏,颇有些感叹道,
“谁能想到,烟花之地的区区一场赌注,竟多达近两百万两,这些人...还真他么有钱!”
“大人有所不知,秦淮河畔本就是天下有名的销金窟,而位于秦淮河畔的万花楼又属个中翘楚,
能前来万花楼寻欢作乐之人,皆是身价不菲的豪商巨贾,咳咳,即便是应天府的达官显贵,也偶尔前来此地“欢宴对饮”,
刚刚一位衣袖半遮面,身着蓝色丝绸便服之人,便是礼部一位姓侯的郎中!”
说着,涂节将六十万两揣进怀里,将余下的二十万两递给了吴忧,“大人,这二十万两乃是那个姓王的商贾,给您的一点心意,您看?”
(吴学士啊吴学士,收受他人好处,你他么就不能稍微避着点?)
一旁的二虎见此一幕,脸颊抽搐的微微叹了口气,无奈的将头扭向了一旁,选择了无视!
正当二虎心中隐隐涌出些许嫉妒,认为二十万两将被吴忧收入囊中之际,吴忧却是摆了摆手,端起茶盏幽幽的说道,
“钱财即取之于“富”,当用之于“贫”,将其一并存入衙下府库,本府...不日将用!
哦对了,云哲及一众受伤的弟兄,每人发放五十两,至于今日随本府出行的众僚属,每人赏银十两!”
闻言,巫云哲瞪大了双眼,深吸了口气,起身抱拳沉声道,“大人,卑职等只不过是皮外伤,修养几日便可痊愈,当不起如此...”
摆了摆手,打断了巫云哲的话,吴忧搁下茶盏缓缓起身,扫视了一圈众衙役之后,沉声道,
“本府还是那句话,赏,诸位无须推辞,但应天府衙下僚属,若有欺压良善,盘剥百姓之举,本府定然...严惩不怠,绝不留情!”
吴忧话音刚落,应天府众衙役在众军士及一众锦衣卫满是羡慕的目光下,拱手抱拳单漆跪地,心悦诚服的齐声喝道,“卑职等谨遵大人教诲,谢大人赏!”
与神情悠然从容饮茶的吴忧相反,此刻的二虎,在一众属下满是羡慕又满是幽怨的目光中,可谓是如坐针毡,
不说锦衣卫众多僚属,便是他毛骧自个儿,又何尝不羡慕嫉妒当众收受贿赂,“挥金如土”的大土豪吴忧,
但二虎知道,即便他将此事详情禀呈圣上,除了能招来圣上一句喝斥“多事”之外,于吴忧来说,也丝毫无损他在圣上心中的形象!
用圣上的话来说,只要你不害民谋财,不勾连宵小损及国家利益,所为之事,惠及于民,利于国家,
那即便你坐拥万贯家财,我老朱也绝不过问!
第 334 章 一切皆因...“崇拜”
将浑身轻颤不止的李景隆扶上二楼房中,李文忠一把将其按在床上,眼中透着一抹心痛,缓缓抬起了巴掌,顿时便是一顿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啪啪...九江醒来!”
“啪啪啪啪...九江醒来!”
望着挨了十几巴掌,脸上已是红肿一片,却仍旧神志不清的长子,李文忠眼眶泛红,无力的垂下了轻颤不止的手掌,
“九江我儿,你倒是醒醒啊!可别吓爹啊!”
愣愣的望着坐在床沿上时不时便要抽上几下的长子,沉默了良久的李文忠,颤颤巍巍的端起桌上一盆冷水,对着李景隆当头泼了过去,
冷水浇头,神志不清的李景隆顿时打了个冷颤,浑身紧绷之后,虽说已不再发颤,双眼却依旧无神,
望着这一幕,李文忠无力的瘫坐在圆凳上,面有悲戚之色的喃喃低语道,
“巴掌抽不醒,冷水也无用,莫非我儿九江...今后将会痴傻一世?”
沉默了许久,李文忠望着毫无醒转迹象的长子,极为苍白的脸上...渐渐狰狞,浑身煞气弥漫,咬牙切齿的寒声道,
“吴...显...扬,你将我儿害成这样,欺人太甚,我他么非跺了你不可!”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
就在双眼血红的李文忠,豁然起身,一把抄起桌上的刀子,将将打开房门,准备下楼与吴忧拼命之际,身后传来的呢喃声,却让李文忠浑身一震,愣在原地!
“...哐当...”
手掌轻颤,腰刀掉落在地,李文忠缓缓转过身,死死的凝视着双眼仍透着些许茫然之色的长子,颤抖着双唇一时难以言语!
“爹?”
呢喃了一声之后,眼中彻底恢复清明的李景隆,满是疑惑的问道,“爹,咱们刚刚不是还在大堂吗?为何会在这?”
话刚说完,顿感脸上蓦然传来阵阵疼痛,疼的呲牙咧嘴的李景隆双眼圆瞪,满是悲愤之色的豁然起身,
“莫非...莫非孩儿脸上的伤势,是受那光腚知府所爱赐,被他当众打晕了不成?”
面对李景隆既悲愤又疑惑的目光,李文忠嘴角微抽,颇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咳咳,此事说来话长,你先换身衣服,再用毛巾敷敷脸,有话待到回家再说!”
“换衣服?”
微微一愣,李景隆感受到身上的凉意,再次打了个冷颤之后,终于想起了尚未失神前,大堂中所发生的一切,脸上也随之涌出了浓浓的悲愤之色,
“爹,那姓吴的光腚知府欺孩儿太甚,您可一定要替孩儿做主啊!”
直到此时,李文忠才算真正松了口气,捡起腰刀随手扔在桌上,凝视着李景隆质问道,
“之前为父早有交待,甭管别人交不交商税,咱们万花楼照交不误,
可你不仅不缴纳商税,竟还两次当众打伤折辱于应天府衙差,我问你,为何自作主张挑衅于吴显扬?”
面对老爹锐利逼人的目光,李景隆喉结微微耸动了一下,目光颇有些躲闪的讪讪道,
“姓吴的仗着舅公宠信于他,便嚣张不可一世,孩儿虽说不服,但有驸马李祺的前车之鉴,孩儿倒也不想无谓挑衅于他!
可上月京城遍传姓吴的光着腚子被贼人掳走,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姓吴的被人掳走,应天府衙役却还是前来收税,再者说朝廷也并无行文指令,孩儿便令人将他们打了出去!”
“即知你舅公宠信于他,你竟还左一句光腚知府右一句光腚知府,吃亏没个够?”,李文忠怒斥了一句,深吸了口气,话锋一转,沉声道,
“吴显扬被人掳走,兼第一次对衙役下手还算留有分寸,倒也说的过去,
可你明知此人携灭倭之大功安然而返,也明知此人性格乖张刚烈霸道,更明知你舅公极为宠信于他,今夜又为何再生事端?
你将上门收缴税银的差役伤那般重?于当众打脸吴显扬又有何区别?”
“唉,都怨增枝,若非他的崇拜...”
增枝???
微微一愣,李文忠满是疑惑凝视着李景隆,“增枝年幼,极少出门不说,与此事也毫无干系,又关他何事?”
“昨日孩儿听闻光腚呃..姓吴的安然返回应天,原本想将税银补上,谁知增枝突然跑过来,满是崇敬目光,说...说以我这大哥为荣!
还说自驸马李祺残遭姓吴的毒手之后,京城勋贵子弟皆畏其三分,唯有他大哥...咳咳...唯有我李景隆视其如同无物!
还说咱家身为皇亲,远非韩国公可比,有舅公撑腰,除了皇室子弟,论及尊荣,当属我曹国公府为尊,姓吴的即便心有不满,也唯有忍气吞声!
若是身为皇亲,在姓吴的失踪之际,将上门收缴税银的差役打了出去,可姓吴的将将返回应天,便巴巴的将税银奉上,传了出去....未免太过丢人!
孩儿细细思量,觉得倒也是这么个理,所以...”
眼神躲闪吞吞吐吐的李景隆话未说完,脸颊直抽的李文忠幽幽的接话道,